隔壁的勇志君







果然还是感冒了。在冰冷的玄关勉强给疲惫的身体披了件外套就睡着,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整夜贴着冷地板的身体酸痛不已,咳嗽止不住地从喉咙里涌出。唯一庆幸的是鼻涕不算严重。我把口罩带子拉到耳后系紧,尽量不留一丝缝隙。

垈永抓着公交扶手望向虚空,突然叹了口气。昨天失态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闪回。明明不是该发火的场合,可一看到勇志的脸就完全失控。 你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发火? 还有接吻后脱口而出的"对不起",现在想来简直羞耻到极点。当时只觉得无法面对这个局面,满脑子只想着赶快回家。他难堪地紧紧闭上眼睛。

那不是爱,只是同情。 仔细想想,至今恋爱时从未对谁产生过这种情绪,或许正因为陌生才更难以处理。偶尔因自己过错引发争吵时倒是有过,但纯粹因对方而感到"愧疚"的情况确实从未有过。更何况若对恋人的心意本身都成了歉疚,这份感情岂不是更令人抱歉?他怔怔地想着。



就只是觉得抱歉吗?



但是,昨天第一次意识到。垈永对勇志不仅感到抱歉,还有愤怒、委屈和焦躁的不甘。

如果只是同情的话,为何会涌起这么多情绪?为什么愤怒?为什么委屈?为什么失落?又为什么,焦躁难安?

遮挡垈永视线的迷雾渐渐散去,原本淤积的思绪开始重新流动。虽然还有些模糊不清,但至少那些奇怪的负罪感已经消失无踪。



公交车摇晃着停下。车门刚开,人群就从前门后门蜂拥而上,好不容易挤下车的垈永扯下口罩喘了口闷气。潮湿的车厢里钻进冷风,刮得脸颊生疼。他抽了抽鼻子正要戴回口罩,突然有人轻轻拽住了他的外套袖口。



"你好...!"



拽住袖子的不是别人正是 Yu-in。而且还是笑得特别灿烂好看的那种。一看到那张脸就感到喉咙发干的窘迫。垈永扯回袖子从 Yu-in 手中挣脱,低头行了个礼。



"...啊,您好。"

"口罩...?您感冒了吗?"

"嗯...不小心就..."



打完招呼后我率先迈开脚步。这是在刻意躲避和忽视某人...这完全不符合垈永的性格...对垈永和裕仁来说都是非常煎熬的事。



"天气确实变得太冷了。稍不注意就会生病呢...啊,那今天和孩子们的接触活动要尽量减少吧?我来帮您...!同事之间就该互相照应嘛。"



嘴唇实时干裂发紧,心脏像被攥住般难受。看着裕仁对着沉默的我不断搭话,明明尴尬却不肯停下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无视他很痛苦,可看着他拼命找话题的模样又充满愧疚。垈永永远无法回应那份心意。



"..."



某个念头突然划过脑海,垈永猛地刹住了脚步。

垈永对勇志感到抱歉,对栽禧也心怀愧疚。但这两者能等同吗?他对勇志和栽禧怀有相同的感情吗?若说不同,又差异在何处?明明这份"歉疚"的心情是相似的。



垈永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他终于理解了勇志的话。



"不一样..."



金垈永对得能勇志和裕仁怀有的感情确实不同。那种差异从一开始就大得无法相提并论。

金垈永用手抵住额头发出呻吟。体温似乎正逐渐升高。

这时他看向身旁的裕仁。当看到对方满脸担忧地仰视自己时,垈永咬紧了牙关。他下定决心不能再拖泥带水——必须结束这段复杂关系,才能开始新的可能。无论那将是什么。



"老师...?您没事吧?"

"..."

"垈永老师,"

"老师。"

"嗯?"

"今天下班后...能和我单独待会儿吗?"

"..."

"有些话想对您说..."

"...非听不可吗?"

"...嗯。"





-





"..."

"..."

"...老板。"

"嗯。"

"我们家的红薯拿铁是不加浓缩的..."

"...嗯?"

"那个...明明是红薯拿铁啊..."

"啊。确实。"

"...我来吧。"



咲哉将勇志推到一旁,倒掉混入 shot 的红薯拿铁,取出新的浓缩咖啡粉。沉默地蒸好牛奶,挤上奶油后按响了顾客呼叫铃。

换作平时咲哉肯定会调侃勇志"这是新菜单吗",但此刻他也懂得察言观色。那张仿佛在问"出什么事了"却又难以启齿的脸,已经持续了三天左右。虽然之前也看得出他心情不佳,但恶化到这种程度还是第一次。

曾经像要去时装周般光鲜亮丽的模样早已消失无踪。如今完全泛黄的头发干枯毛躁,面色晦暗且寡言少语。任谁都能看出他既神经质又像缺了根弦的样子。看着那张一碰就会爆发的脸,没几个人敢随便开口招惹。



"...咲哉 我出去车上待会儿 你一个人待着没问题吧?"

"嗯。"

"啊对了 明天会有新兼职来面试"

"面试?"

"嗯 总觉得老把你一个人丢着不好 打算再招个人"

"...嗯。"



连背影都散发着敏感气息的勇志面前,咲哉只做了最低限度的回应就匆匆找活干起来。与其傻站着察言观色,不如干活来得自在。故意固定在某处埋头干活的咲哉,直到看见勇志走出咖啡厅往停车场去,才终于卸下全身紧绷的力道。



"到底在搞什么啊..."



/



拉开副驾驶车门的勇志深深叹了口气。座椅上赫然躺着原本要在咖啡厅吃的草莓。想到自己居然忘了拿这么大个东西下车,不禁觉得好笑。



"看来是魂儿到处乱跑呢。"



勇志突然轻笑出声。虽然眼中没有笑意,但那笑声在停车场里回荡着。

距离垈永吻了我并说抱歉的那天,已经过去三天了。也有三天没见到垈永了。是在躲着我吗?那句抱歉是拒绝的意思吗?

勇志曾对垈永的心意充满自信。一看就知道,垈永明明对我有意思。虽然 ta 困在性别之墙里挣扎的样子让我耐心逐渐耗尽,但我总以为 ta 迟早会来到我身边。

但现在我有些动摇了。那份坚信"ta 绝对会属于我"的心情正逐渐龟裂。虽然还只是细纹,但我知道崩塌往往只在一瞬间,所以不敢贸然去找 ta。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正从各个方面蚕食着我的自尊。



得能勇志捧着草莓走进咖啡厅时,迎面撞上了表情为难的藤永咲哉。



"怎么了?"

"那个...有位客人说要找店长。"

"然后呢?"

"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位啦 为什么一个男的带三个女的啊"

"垈永?垈永来了?"

"不是那样的...!"



咲哉的话还没说完,勇志就独自冲了出去扫视座位区。明明住在隔壁却三天杳无音讯突然出现,这算哪门子礼节。虽然心里气鼓鼓的,但听说垈永来访的事实本身就让活力涌了上来。不管要说什么,至少先见个面也好。



"社长不是那样的,是那边..."



急忙跟着咲哉的手势转头望去



"您好,还记得我吗?"

"...洪裕仁...先生。对吧?"



不是朝思暮想的垈永,而是那个叫诱人的家伙。



得能勇志和洪诱人坐在同一张桌前。虽然组合相当违和,但两人确实拥有共同点。在漫长的沉默中,他们只是尴尬地坐着。

勇志的视线扫过低头不语的诱人脸庞。上次就这么觉得——确实是个美人。巴掌大的小脸,高挑的身材。虽然不知道性格如何,但这么漂亮的人在垈永身边晃悠实在让人不安。现在的勇志,说白了就是处于心神脆弱的状态。

明明是对方先找上门,诱人却只顾摆弄酒杯。最终勇志先打破了沉默。



"是因为垈永才来的吧?"

"...嗯。"

"您都知道了啊。"

"社长您也都清楚了呢。"

"嗯。"

"那就不需要...再长篇大论解释了吧..."



彼此的心意早在暧昧期就已心知肚明。

游刃不安地摩挲着杯柄的手突然停住,转而搭上自己大腿,直勾勾望向勇志。凝视那双毫无动摇的眼睛片刻后,突然像谢罪般深深低下头。



"实在很抱歉...能不能请社长先放手呢?"


"那个...我真的很喜欢老师,非常非常...所以...真的很抱歉...能不能请您...放开老师呢?"



话音里带着湿意。看着低头蜷缩、身体微微发抖的诱人模样,勇志的瞳孔猛然放大。



"说这种话...我知道真的很烦人,也知道这是越界的行为..."


"但是...能不能请您再考虑一下..."


"你们两个...绕得太远了...不如直接...先断了吧..."



柳仁拼命忍着眼泪哀求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勇志虽然不知道垈永和柳仁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那副神情实在太过熟悉,让他浑身僵硬。能追到这里做出这种举动,想必已经屈辱到极点。能让柳仁忍受这一切的理由只有垈永——这个认知让勇志如鲠在喉。



"求你了..."

"...你觉得只要放开我就没事了吗?"

"..."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即便如此,他也没打算放弃垈永。就算终有一天一切结束不得不放手,那也绝不是现在。



"绕了远路呢。不过,无论绕得多远,终点站始终都会是我。"



听到勇志说"就算垈永再迷茫多久,最后站着的终归是我"时,栽禧咬住了嘴唇。她无法反驳,只是默默低下头。就这样过了很久,才抬起脸用纸巾拭去凝结的泪滴。



"...真是自信满满呢。"

"这份自信可全都来自垈永你啊。"



在沉默的间隙里,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被恶魔附身,但勇志脸上只有悲伤。仿佛所有希望都已流失,那表情艰难得令人心惊。得能勇志只是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不需要更多言语。也没有想说的话。



"...我先走了...多有打扰。"



弯腰行礼的 Yu-in 走出了咖啡馆。

连她离去的背影都没看的勇志按住太阳穴。阵阵抽痛的头痛袭来。由仁那份不安的情绪正粗暴地碾压着本就心神不宁的勇志。

为掩饰不安反而用更平淡的语气说话。听到对方夸他充满自信时差点没绷住苦笑。这场在由仁看来可能毫无意义的对话,对勇志造成的冲击却远超预期。


收拾好东西走向柜台的勇志轻轻拍了拍咲哉的肩膀。总把对方单独留下让他过意不去。



"抱歉。"

"不是的,不过刚才有电话打来过。"

"嗯,谢谢。"



得能勇志拿着手机走进厨房,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通知栏里有几通 Keita 的短信,还有一通妈妈的未接来电。



"もしもし ? " 喂?


"何の用件で電話しましたか?" 您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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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考虑看看。" ... 我考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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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禧老师别哭...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