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时 总觉得只有我在爱你"

"..."

"明明和你在一起 我却总是感到孤独"

"..."

"你...真的爱过我吗?"


垈永对着留下这句话就离开的恋人,久久伫立在原地说不出任何话语。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时,泪水才终于决堤。他慢慢垂下头,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整张脸都狼狈不堪。能懂这颗心的人早已离去,此刻只剩独自咀嚼的苦涩。在那个呵出白雾的冬天,金垈永终究没能听懂那些分手的话语。



爱情是什么呢。



五次恋爱,五次分手。金垈永因为这同样的理由被甩了五次。起初他总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让你感到孤独?问题出在我身上吗?第二次也没什么不同。这次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是不是我让你辛苦了?第三次依然如此。每当这时,金垈永就会变得更加温柔,事事都迁就恋人。可每次迎来的都是同样的结局,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你说好像不爱我了。若是不爱,当初根本不会开始。喜欢过,爱过。所以开始了,所以相遇了。每刻都竭尽全力,在任何人眼里垈永都是完美的恋人。可每次结局都如出一辙,垈永渐渐不懂什么是爱了。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我啊。垈永只能低头看着那些分手后与他人相恋、看似幸福的前任们。看到他们幸福的笑脸,就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什么。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问题。

不知何时起。曾有朋友这样说过。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过分手的借口罢了。是为了自我防卫,把责任推给对方的恶言。是这样吗。真是如此吗。那对方岂不是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金垈永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仰头灌下烈酒。以那段恋情为界,金垈永再没与任何人交往过。总是与人相伴的金垈永,开始不断延长独处的时间。独处时就会思考。爱究竟是什么。我做过的那些,难道不算爱吗。

图书馆的角落。垈永抽出不知谁申请购入的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得馆内尘埃闪烁。他长久凝视着落在身旁四方形光斑里发亮的尘埃,直到陌生人的鞋尖故意碰了碰他的鞋尖才抬起头。视线条件反射地上移,失神凝望对面男人的瞬间,又被对方的轻笑声弄得垂下眼帘。


"爱是什么呢。在看可爱的小书啊。"


自上而下传来的声音。面对倾泻而来的话语,垈永合上书本站起身来。他本就算高挑身材,此刻却要微微仰视对方,这意外的高度差让他挑了挑眉。那个陌生男人似乎也怀着类似感想——被逼到墙角的垈永竟比想象中更具压迫感。为摆脱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峙,垈永试图抽身离开,却被对方挪步封住退路,不由蹙起眉心。


"没想到还挺带种。"


对方饶有兴味的打量让垈永心生烦躁,正要再度避让时,那人却直接伸腿挡住去路。他被迫转头迎上视线——记忆中全无印象的面孔,既非校友也非共同熟人。究竟为何纠缠?当垈永抿着薄唇正要质问时,对方突然抛出一句。


"要我告诉你吗?"


沉默降临。两人站在泛着微尘的阳光下,雪白的光晕中尘埃闪烁。金垈永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将手中的书攥得更紧。若是戏弄,便是恶劣;即便不是,也同样恶劣。望着那张俊秀的脸,垈永再次选择了无视。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与自己相合的缘分。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是。更何况,那目光里根本感受不到纯粹的善意。当垈永试图推开他离开时,男人纹丝不动,反而扣住了他的手腕。随后任性地凑近那张漂亮的脸,呼吸几乎要烫伤垈永的皮肤。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垈永盯着我手机里存为"吴是温"的号码看了会儿,熄灭了屏幕。吴是温。看到这个名字才想起来。听孩子们说过有个长得特别帅的家伙。之前忙着恋爱昏头转向,分手后又把自己关在某个地方,一直没机会见到那张脸。曾经总爱往人堆里扎的金垈永,分手后养成了躲起来的习惯。今天也是这样躲着。当不懂爱了之后,与人相处就变得太难了。


"喂,别老是习惯性附和。真的。客套话满分啊你。"

"我是真心的。"

"哎呀呀。您太客气了。"

"那家伙说场面话真他妈是一绝。"


久违的酒局上爆发出笑声。垈永只是笑。真心实意地笑。可我从来没有不真心过。垈永笑着笑着感觉嘴角渐渐垂落,选择暂时离席。推开老旧的店门时,黏腻的夜风迎面扑来。他找了个僻静角落,从口袋里摸出香烟。薄唇叼住烟,另一只手在裤袋里翻找打火机。咔嗒几次都没打着火,事事不顺的烦躁让他狠狠抓了把头发。齿间碾磨的香烟被咬得咯吱作响。


"哈啊..."


出来真是多余。正想着干脆回家时,突然听见打火机特有的咔嗒声,眼前窜起火苗。垈永盯着递到眼前的火源,将烟头凑过去点燃,那簇火光随即熄灭。


"不知道你还抽烟呢。"


对于吴是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话,垈永心想: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我们本来就是素不相识的关系。垈永刻意没有接话,因为他们之间没必要互相了解。若是原本的金垈永,根本不会这样竖起尖刺。也不会如此戒备。但眼前这个叫吴是温的男人意图不明。所以才会警惕。大多数接近金垈永的人,都是冲着他的温柔而来。而他也乐于施与这份温柔。可吴是温不一样。


"垈永啊。比起他们,我更能教会你什么是爱吧?"


黏腻的风,同样黏腻的视线。垈永感到不适。这人突然冒出来大谈什么爱。明明什么都不了解。


"你看起来也不怎么了解嘛。"


垈永的话让他露出茫然的表情。像是觉得荒唐似地盯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笑声。他将快燃到尽头的烟夹在指间笑了好久。垈永抽走他指缝里那根烟,和自己的一起摁灭在垃圾桶里。堆积如山的垃圾箱上,被重重碾熄的烟头失去了最后一点火光。


"希望再也不要见面了。火,谢谢了。"


垈永本想抽身离开却被再次拽住。接着被带往更深处,在酒精浸透的躯体迎合那份灼热时,与素不相识的人唇齿交缠。与之相反的,胸口却逐渐冰凉。那一刻金垈永才明白,原来不爱也可以接吻啊。因为俯身吻他的吴是温眼里,看不到丝毫爱意。没过多久巷子里响起清脆巴掌声——是金垈永的手掌落下的痕迹。偏过头的吴是温却只是笑。


"垈永啊,脾气这么爆怎么刚才装乖?"


要好好交朋友才行。这句话刺痛得垈永落荒而逃。因为那个根本不了解他的男人正试图洞穿他。金垈永没有回到酒局。手机聒噪作响却置之不理。心脏快要炸裂,脸颊发烫。匆匆回到出租屋后,他好几天都没出门。简直想从世界上消失。手机反复震动过——几通所谓朋友的关心来电,几通让他更显狼狈的前任消息,还有吴是温。


"哈啊..."


无法理解的人。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本想无视,但看到对方发来贴着大块创可贴的脸部照片又没法置之不理。当时打得确实狠了点。啊,把那张脸毁了吧。垈永抓挠着本就凌乱的头发爬起来。洗漱时看向镜子,又瘦了。看着这副尊容,金垈永更不理解和他接吻的吴是温。顶着这张脸干嘛做那种事?活该挨打。他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终于换好衣服出门。


"对不起嘛。"


到底怎么找到这种偏僻咖啡厅的。大学城居然还有空无一人的咖啡馆。垈永扯下口罩露出贴着创可贴的脸,对着提问的吴是温长叹一口气。


"您不是活该挨打吗。"

"舌头不都伸进去了吗。那就算扯平咯。"


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般露骨的话。正好出现的兼职生让金垈永慌张地抬眼,对方却显得毫无兴趣。吴是温笑着道了谢。待店员离开后,垈永不得不盯着眼前淋满枫糖浆、堆满冰淇淋的华夫饼和珍珠奶茶看向是温——这菜单到底怎么选的。还没等他想明白,看着将甜点一扫而空的吴是温,金垈永脸上浮现些许嫌弃。

明明从未提过口味偏好,对方却自作主张点的冰美式还没喝完,吴是温已经消灭了所有甜食。接着又用那沾满甜味的嘴唇吻了上来。金垈永再次想挥拳,却被轻易扣住手腕。在昏暗小巷里被迫承受了这个黏腻的吻。

担心被人看见而试图推开,吴是温却纹丝不动。固执又湿黏的亲吻持续到对方尽兴为止。"现在觉得甜了吗?"听着这混账玩笑,金垈永擦着被咬肿的嘴唇扭头就走。身后回荡着是温的低笑。


"垈永啊。"


垈永在寻求内心平静的图书馆角落长叹。他钟意的僻静位置旁,吴是温挨着坐下。玻璃窗倾泻的阳光似乎让他不适地眯起眼。看着那张脸,垈永突然闪过真实感想:长得真他妈帅。所以更搞不懂——为什么偏要这样。刚往旁边挪动,对方立刻贴过来,他啪地合上书。与此同时,是温的脑袋靠上了他肩膀。


"我先眯会儿。"


由于吴是温闭着眼睛假寐,金垈永没能离开座位。最终他再次翻开了书本。图书馆角落里只听见金垈永翻动书页的声响。他其实并不爱看书,所以读完这本费了很长时间。当他正慢吞吞翻着书页时,身旁突然传来低语,垈永循着那声音用目光追索起对应的文字段落。


"我们终其一生都在相爱,但有时甚至分不清那是否算爱。爱意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无迹可寻。我们渴望永生永世相爱,也确实永生永世都在相爱。因为我们注定要爱上某些人事物。就在此刻,你也正爱着某个谁。爱着某个什么。"


悦耳的嗓音缓缓读着文字,渗入垈永的胸腔。注视许久的句子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吴是温的脸。先是看见那只遮挡书页的手,接着被按住的精装书在他膝头凹陷,借着这个支点,是温倾身压来。当嘴唇相触时,垈永在精装书封皮皱起的触感中闭上眼睛。这个轻啄般的吻稍纵即逝,他们在交错的呼吸里对视。是温合上书,从他指间抽走扔在地毯上。取而代之的是十指交缠,以及再度相贴的唇瓣。


"垈永啊。"


垈永坐在咖啡馆,看着是温呼唤自己名字在对座落座。金垈永不再去图书馆了。那本被揉皱的书早已归位。虽然犹豫过是否该坦白并赔偿新书,但他最终想保留那些褶皱——连同那个瞬间,那份悸动,所有战栗的触感。因为那天是金垈永接纳吴是温的纪念日。此刻他望着眼前的是温微微勾起嘴角,而对方在凝视他片刻后,也回以相同的笑意。


"哥,吃这么甜真的没问题吗?"

"嗯。"


今天垈永喝着冰美式,看是温大快朵颐堆满巧克力冰淇淋的华夫饼。那张能塞进整块华夫的大嘴让他觉得神奇。咔嚓咔嚓的脆响仿佛能穿透耳膜,明明是粗犷的吃相却意外干净。是因为嘴大吗?相比之下,垈永薄唇间只衔着一根细吸管。


"比起吸管...更想让你含点别的呢。"


金垈永正吃着东西突然停住,对吴是温的话露出困惑表情。吴是温只是笑着。金垈永没花多久就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因为对方正坏心眼地笑着。那人悄悄挪到邻座,抓住他的手按上自己大腿。


"怎么样?能行吗?"


当吴是温抓着他的手去握某个灼热物体时,金垈永瞬间变了脸色。"哥你疯了吗?"这句话脱口而出。他想抽手却被牢牢钳住。短暂相处中他已领教过这人的强势——就像现在这样。之前接吻时就察觉到了,吴是温有种粗粝的掌控欲,偏偏顶着张斯文俊脸干着最下流的事,这种反差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说实话我觉得他像狐狸一样狡猾。但转眼又看他回到座位继续吃剩下的华夫饼,那种单纯的模样又显得有点傻气。看着他为一块华夫饼开心不已的样子实在好笑。人都说有多面性,但吴是温尤其特别。他会直白地嫉妒,坦率地发火,毫不掩饰地说出想法。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新奇。同时吴是温身上又总带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哥,明明不是真想睡我,还装模作样的样子真有意思呢。"


金垈永在坦率这点上也不遑多让。他盯着被扫荡一空的华夫饼空盘,像发现新大陆似地感叹道。面对金垈永的调侃,吴是温只是扯了扯嘴角。和吴是温做爱——这画面简直难以想象。接吻也是。恋爱也是。但这一切能成真,全靠吴是温那股子蛮横劲儿。不知抽什么风非要这么干,倒成全了他。


"约会吗?"

"不会。"

"干嘛。"

"哥,又要戏弄我了对吧。"


吴是温笑了。


"垈永现在很了解我了呢。"


金垈永没有笑。因为不是那样的。吴是温虽然态度坦率,却是个隐藏很多的人。金垈永从未告诉过吴是温自己的名字。那天在图书馆,他看见对方拿走自己号码时偷偷存下了名字。不知道这人接近自己究竟有什么企图,但所有这些对吴是温能有什么好处呢——他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接受这些呢?转念想到这都是吴是温强势推进的结果,心里反而轻松起来。这感觉和前任那句"都是你让我孤单才分手的"简直如出一辙。原来如此。他突然理解了朋友说过的话。分手的借口。现在变成了见面的借口。原来如此。渴望爱情的金垈永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就对吴是温动了心。


"哥,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说爱我啊。"

"垈永要是肯和我约会就告诉你。"


听着这句充满戏谑的玩笑话,垈永轻轻点了点头。


"约会果然还是得来海边啊。"


垈永迎着咸涩的海风,在心里暗骂了句扯淡。对方以堵车为由硬是把睡梦中的他拽起来,凌晨就驱车赶赴海边。他在车上几乎全程昏睡,此刻才勉强睁开惺忪睡眼。


"垈永啊。快看那边。海鸥真的好多。"


垈永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比起那个,波光粼粼的大海更对他的胃口。他久久凝视着闪闪发光的海面。吴是温牵起这样的垈永的手走向沙滩。两人都脱了鞋,卷起裤腿。


"垈永啊。我一直想说你真的没什么体毛呢。"


听到对方边帮自己卷裤腿边说的话,垈永没来由地感到羞耻。蹲着为他折裤脚的吴是温温柔得过分。总是由自己对恋人做的事,现在被吴是温做着。是温很温柔。虽然爱捉弄人但本质上很温柔。同时又很强势。若问这两者能否共存,眼前之人就是答案。温柔的暴君最危险。明明知道是暴君,却会被先行的温柔蒙蔽双眼。


"看着沙子从脚趾缝间流走。"


吴是温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垈永看着那张脸,像被融化般跟着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上扬。是温久久凝视着这个瞬间。两人都本能地明白——此刻是至今为止唯一真心的时刻。


"好饿啊。"


沿着海岸走了许久,在吴是温的提议下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吃饭。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你瘦得过分了。"

"这话从哥嘴里说出来不太合适吧..."

"我这是精瘦肌肉。"


垈永说话很节省。他自己应该也是这样的。勉强把饭菜都吃完的垈永。与其说是勉强,不如说是久违地有了胃口。吴是温看着垈永空荡荡的碗,满意地站起身。这有什么的。垈永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要下海吗?"

"不是的。"

"干嘛。"

"连换洗衣服都没有。"

"送去酒店洗衣房吧。"


垈永上车时听到的对话意味着什么,但他假装没听懂。


"我想回家了。"

"切。"


吴是温察觉到拒绝的意味后撅起了嘴。真是个怪人。不知怎的我竟笑出了声。那声轻笑被是温敏锐地捕捉到了。最终吴是温还是乖乖把金垈永送回了家。只不过顺便也进了那间屋子罢了。硬是跟进了家门。盯着金垈永简陋的出租屋看了许久,才安分地离开。算是个懂礼数的暴君。温柔过后是礼节周全。但本质仍是暴君。这反差让金垈永觉得好笑,对着离去的是温笑着挥手道别。全身都泛起酥麻的痒意。


"这是什么啊。"

"我的东西。"

"为什么要把那东西放我家。"

"你也是我的。"


简直荒谬。吴是温突然闯进家里,自顾自地放下牙刷和换洗衣物,荒唐得令人无语。又一次被吵醒的金垈永连抓住这个在屋里随意走动的家伙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呆滞地转动视线,看着他在眼前晃来晃去。等意识逐渐回笼时,对方早已在屋里各处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借用浴室。"


扔下这句话冲完澡出来,那人刚躺下就啪啪拍着身边空位。金垈永望着这副做派,不由得叹了口气。


"反正你待会儿肯定又要睡回笼觉。"


确实如此。因为睡意仍浓,金垈永刚躺上床就被吴是温随心所欲地搂住合上眼。那天他才知道吴是温也是个贪睡鬼——等两人再睁眼时,晚霞都已染红天际。


"..."

"..."


金垈永瞥见吴是温红肿的嘴唇,偷偷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没亲啦没亲啦,你以为我是会趁人睡觉下手的无耻之徒吗?我睡醒嘴唇本来就会肿。"


敏锐察觉后略带烦躁的语气让垈永点了点头。刚睡醒的是温相当敏感,容易发脾气。但想到他确实有理由这样,也就随他去了。片刻后完全清醒的是温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垈永也纵容了他——虽说这纵容并不包括刷完牙出来用接吻妥协,但金垈永终究还是妥协了。他们吃了迟来的晚餐,为驱散迟迟不来的睡意一起看了网飞。一切都平和得过分。


"哥,你确实在好好教我对吧。"


金垈永突然不安地发问,吴是温笑了。


"难说呢。"


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看着那张充满戏谑的笑脸,垈永选择了别开视线。垈永对正环抱着自己更庞大身躯的吴是温感到新奇。那人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将金垈永搂在怀里随意放着网飞节目。当耳畔传来撩人的低语时,金垈永猛地转过头。


"要试试吗。"


吴是温的手抚过金垈永的胸膛。一路向下。深入内里。向来抗拒的他那天却对吴是温献上全部许可。或许是耳畔厮磨的嗓音太动人。或许是游移的指尖太温柔。或许是紧拥的怀抱太温暖。又或许。单纯只是吴是温这个人令他沉沦。总之金垈永允许了这场侵占,连同心跳与灵魂都悉数交付。这个口口声声不懂爱的人,又一次坠入爱河。明知某天吴是温会用同样的情话宣告离别。他却像患上瘾症般反复沦陷。泪水突然涌出。金垈永哭着,持续地哭着。为即将到来的不安预支悲伤。


"垈永啊。我晚上有约要迟归。你先睡吧。要不找朋友吃个饭?"


垈永对擅自决定行程的是温点点头。把这里当自己家般来去的吴是温很奇妙。轻吻告别时他总忍不住笑。看着对方不情不愿出门的背影,竟品出几分甜蜜。和根本不般配的人恋爱真是神奇。至今仍不知他为何找到自己。为何选择自己。为何要与这样的金垈永相爱。但他们的确正在恋爱。

荒谬的是,他忽然理解了上次分手。不是吴是温要冷落他,而是那种"害怕对方终将像前人般离去"的不安催生的自私——想抢先说再见。每当对是温的感情太汹涌时,垈永总想在被抛弃前先抽身。不过是因为怕受伤罢了。但这终究只是他的臆测。毕竟分手的真相,永远只有当事人知晓。是温是能读懂他真心的人,从不用客套话敷衍。这让他安心。


"这里。"


垈永原本想在家休息,却因老友久违的联系最终出了门。他本打算跳过晚餐,却突然想起是温讨厌他这样。和朋友随便吃些东西回去睡觉,等是温回来拥抱自己就好。垈永意识到自己被驯服了。他本就温顺迁就,成为吴是温合适的恋爱对象并不困难——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至于吴是温是否也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好久不见。"

"就是啊。"


垈永在角落位置落座,与老友轻碰肩膀寒暄。这位见证了他所有黏糊恋情的死党果然提起了兵役话题。想到对方刚退伍就来找自己,垈永笑得眼角泛起细纹。


"我居然要抛下这个傻白甜去服兵役。"


垈永爽朗地笑了。他们聊了很久决定边喝烧酒边吃晚饭,啤酒已经连灌了好几杯。这时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正是那个被他残忍分手的前任的嗓音。


"喂。你还跟金垈永见面?"

"嗯。"


还有一件事。是现任恋人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厉害啊,你很想见朋友的前任?"

"吵死了。"

"哈,真可笑。说要帮我报仇,结果自己倒跟人家好上了。"


随后认出垈永前男友的朋友提议换位置。反正碰面了也没好事。垈永颤抖着身体强作镇定起身,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吧台边的垈永没被那两人发现——刚好被卡座视界尽头的屏风挡住,那对男女正在餐桌旁交谈。


"什么时候甩了我啊。不是说会让我痛不欲生吗。"


离席时听到的话语让垈永彻底红了眼眶。朋友沉默地拽着他冲出店铺,窒息感突然涌上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突如其来的接近,早已熟稔的称呼,所有蓄谋已久的温柔。泪水不断从垈永眼中滚落,他忽然不懂什么是爱了。原来没有爱也可以接吻,没有爱也能做爱,没有爱照样能相拥。被朋友牵着手踉跄前行时,他忽然瘫坐在地放声痛哭。太疼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不想分开。哪怕最终会被以同样理由残忍抛弃也想继续。垈永抓着慌乱安慰自己的朋友,在路人视线里哭得撕心裂肺。


"垈永啊。"


还不算太晚的夜里,垈永静悄悄进门洗漱时,被是温用温柔嗓音唤着名字拉进怀中。他咬着嘴唇把身体蜷进那个怀抱,环住自己的手臂越温柔就越痛——正因为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这种痛楚也算爱情,如果人生每时每刻都在恋爱,金垈永甘之如饴。他本就是没有爱就活不下去的人啊。


"垈永啊。"


垈永对忧心忡忡的是温露出浅笑。不安是啃噬人心的怪物。今天说吗。明天呢。后天呢。吴是温提出分手的时刻何时降临。这份焦虑正吞噬着他。恍惚间他咬住险些先说出诀别的嘴唇。那样就全完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不安啊。以这种方式领悟实在荒谬。或许我根本不想真正结束。是渴望被挽留、被更深刻理解的心情吧。但真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垈永只敢暗自揣测。必须清醒过来。不一样。这次完全不同。每个人都有各自告别的理由。


"哥。"

"嗯。"

"哥 你爱我吗?"

"..."

"哥知道什么是爱吗?"

"..."

"哥,我们到此为止吧。"


哥现在对我感到愧疚吧。










-



"是温啊。"

"嗯。"

"我们坦诚相见吧。"

"..."

"你喜欢那家伙吧。"

"..."

"你爱着那个人吧。"

"..."

"我就知道会这样。"


空酒杯又被重新斟满。


"不是他的错。是我太恶劣。明明喜欢上了别人却不敢告诉他。因为不想当那个坏人,所以才这样逃避。"

"..."

"有时候他的爱让我喘不过气。因为他实在太好了。相比之下我如此卑微又糟糕。和他在一起让我精疲力尽。明明那么喜欢。正因为他太好,要是被人抢走怎么办?要是有人缠着他说喜欢,我该怎么留住他?他总是让我活在这样患得患失里。"


酒杯再次见底。


"后来是我先想逃的。所以才那样做了。"


酒杯又被斟满了。


"这不是让人无法不爱的家伙嘛。"


酒杯见底,吴是温站起身来。那个男人也跟着起身离开。潮湿的风裹着黏腻感扑面而来。


"你说得对。"

"好。"

"我好喜欢金垈永。喜欢到希望他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人们总对他说这样的话——这孩子最会说客套话,做什么都像没有灵魂。可他从来都是真心的啊。明明只是因为他天生温柔又多情。那些人却把这份心意贬得一文不值。我看得火大。可他却一次都没发过脾气。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远处传来某人的哭声。那声音擦过是温的耳际。过于凄切的呜咽让他差点不自觉地迈步走去。若不是朋友拉住,他恐怕已经前往。对话又继续了下去。


"其实都是借口。我想见你口中的那个金垈永。那个没有爱就活不下去、渴望被爱的金垈永。复仇什么的,不过是想见他的借口罢了。我好奇那个你爱过的、也爱过你的金垈永。你大概不知道吧。"

"..."

"那时候的你看起来最幸福。"


很自然地拐进了巷子。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我们沉默地抽着烟,最后像散开的烟雾般各自散去。再也听不到哭声。仿佛一切都消失了。


"你说得对。"


这是朋友最后的话。似乎再也见不到了。就这样结束了。是温加快了脚步。她想见独自在家的金垈永。这是她第一次羡慕别人的恋爱。朋友见到金垈永时总是最幸福的模样。她也想站在那个位置。于是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硬是找了见金垈永的借口。强行见面。强行延续着见面,随心所欲地行动。她看到的全是与朋友描述不同的金垈永。

金垈永将我按在墙上警戒的模样。那个把我脸颊扇得通红的金垈永。曾经温顺的少年不知去向,只留下这副陌生面孔。可偏偏让我着迷。正因为如此才心动。我熟知他不为人知的那面。看着他逐渐收起尖刺,每次接纳我时快感就涌上来。被拒绝时也别有滋味。你不了解这样的金垈永吧?可笑的优越感。只知道盲目去爱的傻子。连吴是温也没法不爱这样的他。想必其他人也是如此。理所当然地沦陷。理所当然地相爱。

这样的你,要怎么对我说出分手呢。








-


"垈永啊...已经不爱我了吗?"

"不会。"

"那为什么要提分手。"

"因为哥哥不爱我啊。"

"..."

"垈永啊。我什么时候没对你说过爱?"


注视你的目光,呼唤你的嘴唇,拥抱你的手臂。全都在诉说着爱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垈永啊。为什么。


"哥,复仇还没结束吗?要我更痛才行吗。到底要痛到什么程度...哥才肯说真心话。哥,您的前任...是因为还爱着那个人才这样对我的吧。所以拿我当替代品来报复对吧。"


金垈永的眼泪落了下来。吴是温的心脏坠了下去。那悲恸的哭声与那天偶然掠过耳畔的呜咽如此相似,他本能地明白了。被遗忘的那日哭声浮现在脑海,也是出于本能。那天。本该去那里的。吴是温的眼泪落了下来。他厌恶伤害了金垈永的自己。再如何倾诉真心,也明白仅凭这一点无法成为真正的真心。


"垈永啊. 我爱你。"


即便如此 吴是温还是说出了爱 求求你明白我的心意


"垈永啊 我是真心的"


就算怀疑一辈子也没关系 求求你抓住我


"别丢下我 没有你我会死的"


金垈永只是不停地哭泣,被吴是温紧紧搂住、攀附、挽留。这是金垈永从未体验过的。与总是被动接受离别的金垈永不同,吴是温拼命纠缠着、挽留着。


"垈永啊,我爱你。我非你不可。"


两张湿漉漉的脸相对而视。听着吴是温语无伦次的告白,金垈永既想捂住耳朵,又渴望听清每个字。他想原谅、想接纳,却又将陷入不知何时会被抛弃的不安中。湿润的唇瓣相触。吴是温呢喃着爱语反复索吻,吻里带着咸涩。垈永试图推开却被牢牢禁锢——吴是温向来强势,那不容挣脱的力道仿佛在宣告绝不放手,而愚蠢的金垈永又一次沉溺其中。


"垈永啊,我爱你。绝对不会分手。绝对。你说过的事不存在。你想的事也不存在。"


金垈永用充满不安的表情望着吴是温。吴是温却紧紧抓住这样的他。可笑的是,这反而平息了不安。那一刻金垈永明白了——爱情就是愚蠢的东西。明明全都知道却无法抵抗,最终只能溃不成军,这就是爱。

垈永时隔许久来到图书馆。寻找那天看过的书。但空荡荡的书架前,他盯着空缺的位置看了很久——除了自己还有谁会看这本书呢?接着走向曾经躲藏的角落,那个位置早已被人占据。连自己想看的书也被那人拿在手里。垈永望着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许久,突然用脚尖轻踢对方鞋尖。抬头时看到那张脸和皱巴巴的书页,他再次确认了。

果然爱情就是愚蠢的东西啊。


"我们终其一生都在相爱 但有时甚至分不清那是否算爱 爱情明明近在眼前 却又无迹可寻 我们渴望永生永世相爱 也确实在永恒地爱着 因为我们注定要爱上什么 就在此刻 你也正爱着某个人 爱着某件事"


皱褶的书页渐渐被吴是温的泪水浸透 金垈永望着那样的他 道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


即便充满猜忌 惶惶不安









-


被揉皱、被泪水浸湿的书本回到了原位。两个人也回到了原点。他们决定继续这段愚蠢的爱情。即使会再次怀疑,再次不安,也依然选择相爱。









-

以下是仅供收藏用的购买窗口!

没有任何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