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終於結束了。一起上課的同學們各自散去,去上下一堂課,但當보在教授收拾東西離開後,仍獨自留在教室裡。


與同學們不同的是,因為和청명對好了時間表,他之後沒有課了。如果直接回家,今天的行程就結束了。大概這時候,他應該已經把車停在建築物前等著了吧……。


當보一手抱著頭。


總之,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老哥他用他自己的方式關心我,說實話,我並不討厭。


問題就在那該死的過程。過程啊。關心這事是結果論,重點是在那過程中充滿了煩躁和火氣……本來這邊行動就不方便,已經悶得快要爆炸了。


當寶深深嘆了口氣。這樣下去,手還沒好,心裡的火氣就要燒死他了。


這種悶悶不樂的時候,要是能騎著機車在路上飛馳,那該有多爽……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他的愛車早已在哥哥手中喪命。幾個小時前,為了悼念那輛就這樣離去的愛車,他差點腦袋被打破。如果現在當寶正在想著摩托車的事,他的哥哥可能會帶著兇狠的臉跑過來,把當寶的頭給揪下來。


唉,怕了還能活嗎。人就是得怕著走才行。


當寶在心裡嘀咕著,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明知道他已經到了,卻一直讓他等著也不是件舒服的事。當寶隨手把書大致塞進書包,然後把書包背在左肩上。


一搭電梯下到一樓,映入眼簾的是建築外的馬路上,果不其然停著一輛熟悉的車。是青明的車。當寶走下從建築通往人行道的階梯,手放在副駕駛座的車門上。


「我回來了。」

「嗯。」


坐在駕駛座上的靑明瞥了當寶一眼。


還好。上課前的氣勢已經消退了不少。


「遲到了啊。」

「嗯,剛在整理包包。」


當보動了動身子,將包包放在膝蓋上。他的話似乎被청명直接接受了,沒有多加追問。


「安全帶。」

「……。」


當보靠在椅背上靜靜地坐著,청명像早晨一樣幫他繫上安全帶。喀嚓一聲,乾澀的聲音響起。回到原位的청명慢慢啟動了車子。


청명의車子好得沒必要,開車時一直很安靜。當보因為無法像平常一樣用右手托著下巴,只好把頭轉向右邊,透過副駕駛座的窗戶望向外面。


청명沒有說話。當보偶爾斜眼看他,但他只專注盯著前方。


當청명의車子駛出校園時,當보望著窗外開口說話。


「我說了要你餵我吃飯,所以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


簡短的回答傳來。當寶偷偷地瞇起眼睛看著淸明。


「是嗎?」

「不怎麼樣。」

「哪裡不怎麼樣啊?」

「我說不怎麼樣就是不怎麼樣。」


靑明帶著厭煩的語氣瞪了過去。


「……連說什麼不喜歡都不說,就說不喜歡。」

「……。」

「是因為髮圈嗎?」

「不是。」


當보固定著頭朝向窗戶,嘴唇微微撇起。


「哥,你看起來心情不好耶。」

「我不是說了不喜歡嗎。」

「真是難搞。剛剛還那麼欺負我,現在又改心了?看你那副明顯不爽的樣子。」


清明沒有回話。


「什麼事?你真的不說嗎?」

「不用了。」

「……那我也不知道。隨你怎麼做。」

「我已經在處理了,別管我。」


哇,真不知道怎麼每句話都能說得這麼討人厭?當보乾脆閉上了眼睛。


不過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






像早上一樣,淸明把車停在圓環旁。當보解開安全帶,用左手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正當他準備把包包也拿下車時,從駕駛座下車的淸明走過來,搶過了他的包包。


「……謝、謝了。」


當보帶著不悅的語氣說話時,청명瞥了他一眼,便朝公寓入口走去。當보遲遲回過神來,跟在他身後走了過去。


兩人就這樣一起上了當보的家。


當보開門的時候,청명還提著他的包站在一旁。當보勉強打開門後,回頭看了看청명。


「包包給我拿也可以啊。」

「……唉。」


청명은 한숨을 내쉬며 반쯤 열려 있는 문을 잡아당겼다. 묵직한 문이 활짝 열렸다. 청명은 당보를 현관 안으로 밀어넣었다.


「去吧。我會放在前面然後走的。」

「……好。」


當보在玄關脫下鞋子,換上室內拖鞋。청명沒有脫鞋,正如他所說的,只把包包放在從玄關通往裡面的走廊角落。


「走了。」

「那個,哥。」


當보叫住了靑明。靑明回頭看了他一眼。


唉……真不該叫他。


「如果是因為我讓你心情不好,那就解開吧。」

「……我不是說不知道了嗎。」


真是那個死馬口小子。


哪裡不知道啊。明明擺出一副心情很差的樣子,卻說不知道?當寶忍住心中的怒火,穿著室內拖鞋踏出玄關。


平常的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玄關是外面灰塵直接沾染的地方,居然還穿著室內拖鞋走下去。但現在這不是重點。如果就這樣放過那個馬口,明天肯定會發生更糟的事。


……說起來,從醫院開始,他們一次也沒碰過彼此。


當寶大步走到他面前。因為受傷的是手臂,使用腿部並沒有問題。


「……。」


當寶靠近的同時,青明的背部退了幾步,撞上了關著的玄關門。


當보聳了聳肩,看著他。


「明明說不知道,為什麼要躲?」

「因為你來了啊。」

「如果不是因為我,那不躲也沒關係吧?」


清明眯起眼睛,瞪著當寶。


你看吧,果然不出所料。


當寶舉起左手。清明往相反方向閃避,但並沒有完全逃開。當寶就在那裡大致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當寶輕輕地說著,手掌覆在清明的臉頰上。


「哥。」

「……。」

「雖然暫時你可能不太願意,但為了可愛的弟弟,能不能稍微忍耐一下呢?你也知道我本來就是這個脾氣。」

「……唉。」


清明故意嘆了口氣。當寶垂下眼睛,偷偷地微笑了一下。


然後短暫地,唇與唇輕輕相觸又分開。


「雖然說是賄賂也不太對。」

「……。」

「反正手和手臂都這樣了,就請你忍耐一下吧。」


當보笑著把身體移開。


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完全和解,但只要當보這邊稍微低頭讓步,哥哥也不會太過分。雖然哥哥脾氣有點糟糕,但對著笑臉是絕對不會吐口水的。當보心裡早就盤算好了這些。


「……忍耐?」

「欸?」


然而,眼前男子吐出的話語卻出乎意料。


當寶不自覺地發出了呆滯的聲音。


「什麼叫忍著?」

「不……什麼?」

「我為什麼要忍耐?」


靑明舉起了手。當寶本能地護住了頭。


飛來的手迅速抓住了當寶的衣領。然後猛地一推,似乎要把他推開。


情況與剛才完全相反。


當寶被壓在牆上,青明緊抓著他的衣領,嘴唇緊貼在當寶的唇上。當寶慌張地眨著眼睛時,他咬住了當寶的下唇。


青明在近距離低聲咆哮。


「……張開嘴。」


一張開嘴唇,猛烈的風一吹,牙齒就撞在一起。當보皺起眉頭,用那隻還算自由的手推開了青明的肩膀。


「啊,嗯,唔。」


青明根本沒聽當보說話。他完全隨心所欲地舔著當보的嘴唇,吮吸著舌頭。當보試著說了好幾次話,但都沒用。


過了好一會兒,青明才放開了當보的嘴唇。


青明往後退了一步,用手背擦了擦濕潤的嘴唇。當寶看著他,終於回過神來,開口說話。


「什……什麼,什麼事?」

「什麼事還用問?」


青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哥不會忍的。」






當寶靠著牆坐著,望著空無一物的空間。


青明真的沒忍住。之後似乎心裡鬆了口氣,自己一個人走進浴室去洗澡了。當寶瞥了一眼傳來水聲的浴室方向,然後又轉回頭。


「手別動。動了我可不饒你。」

「你、你要是不放過我怎麼辦?」

「到時候你連另一隻手臂和肩膀也會痛到快斷掉。」

「你剛剛不是說我換用另一邊會死嗎!?」

「……我真的需要特地跟你解釋那兩者的差別嗎?唉,吵死了,乾脆綁起來再開始好了。」

「欸?」

「青膠帶和束線帶在哪裡?」

「什……什麼?」


青明陰沉地壓低聲音說道。


「別讓我說第二次。藍色膠帶和束線帶。」


……可是,不管怎麼說,這真的太過分了吧?


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我明明睜著眼睛,怎麼會遇到這種事?越想越覺得荒謬,當寶發出一聲「哈」的輕笑。


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為什麼不行?!


當然,他現在手臂和肩膀都受傷了。主治醫生出院時一再叮囑必須絕對靜養。


但下半身沒問題,這跟那有什麼關係?


當보咬著嘴唇。這是在要人活活逼死他。絕對沒錯。那個馬口犬是打算活活逼死人的。理由多得不得了。


你是說我住院期間沒做到這件事嗎?就因為這樣,你就這樣對待人,玩弄人嗎?


當보緊握左手成拳。


等著瞧吧。我一解開這拳頭,絕不會放過你。


「喂。」


門開的聲音響起,然後青明從浴室那邊探出頭來。


「沒有浴袍嗎?」

「……裡面有啊。」

「在哪裡?」

「每天都放在那裡。」

「這裡抽屜太多了,我都搞不清楚。」


當보勉強用一隻手整理著凌亂的衣襟,然後從床上起身。


看到那頭又縮了回去,心情雖然差點就要好轉……


哈,不,別因為這種事就輕易放下。


當寶對自己下定決心,走進了浴室。


青明這時又坐進了浴缸裡,只露出頭。當寶一進來,青明便說:


「看到你就殺了你。」

「……都給我看光了。」


浴球飛來,打在當寶頭旁的牆壁上。反正是什麼東西,打到也不會痛,但當寶還是嘟囔著打開了浴室櫃。


「就在這裡啦。」

「嗯。」

「……都洗好了嗎?」

「大概?」


當寶斜眼瞥了過去。但當寶不知道的是,清明正愉快地泡在浴缸裡,還哼著歌。


……你看吧,心情全都好了。


「既然放出來了,就出去看看吧。」

「……是,是的。」


當寶不滿地回答,然後走出了浴室。


沒過多久,靑明穿著當寶拿出來的浴袍,頭髮還濕濕的,跑了出來。


「哈,真舒服。」

「……真好啊。」


坐在床邊的靑明回頭看著當寶。


「說起來,你怎麼洗澡的?」

「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你自己的身體,你應該知道才對。」

「……。」


當寶住院期間,是由專業看護照顧他。照理說,那位看護也應該在家裡幫忙,但當寶並不太願意。從一開始他就極度討厭家裡有人進來,更不可能和看護分享私生活,然後讓人來家裡幫忙。


「昨天到底怎麼回事?」

「……我只是去澡堂洗了個澡。」

「澡堂什麼?」

「啊,就是有人幫我洗的意思。」


清明一臉茫然地看著當寶。


「……怎麼了,什麼事。」

「昨天我走了之後,自己一個人出去洗澡了喔?」

「那又怎樣?我昨天不是說了讓你留下來睡嗎?結果該幫忙的哥哥說沒申請外宿就要回去,就這樣而已?還把所有脾氣都發洩出來,連我的沙發都用拳頭打破了,然後就跑掉了。」

「那是你的業障。」

「不知道。唉,我的沙發。」

「……。」


清明故作嚴肅地看著他,然後開口說。


「好。」

「不好。」

「閉嘴,進來。」

「……哈,知道了。」


當寶無奈地嘆了口氣回答時,淸明毫不留情地跳上了他的腿上。


當寶露出厭煩的表情瞪著他,淸明卻拍了拍當寶健壯的肩膀說道。


「特別幫你洗乾淨。」

「……什麼?」

「竟敢把身體交給外人?這個可惡的傢伙。」

「你到底在說什麼,真是的……我一點也不想開玩笑。」


這次拳頭朝頭部飛來。當寶無法閃避,就這樣被打了一拳。


「為什麼打人啊!」

「這傢伙竟敢頂撞我哥的話?」

「啊,真是的……昨天不是說不想做嗎?明明是哥叫人去做的。」


當保用左手輕輕戳了戳淸明,意思是叫他下去。


「好了啦。洗個澡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隨便啦……我可沒那種非得把不喜歡的人交給我照顧的興趣。」


但是青明一動也不動地坐在當寶的大腿上,瞪著他。


「想死,還是想聽我的話?」


……哇。


這隻馬口真的徹底瘋了。


「……不能死吧?」

「要我殺了你?」

「不……」


當寶嘆了口氣。


「……可是,你打算怎麼幫我洗呢?」


靑明露出一抹冷笑。


那是令人不安的笑容。當寶不由自主地顫抖起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