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勇志君






"..."



就像拽着大象鼻子转了十几圈似的,整个人晕乎乎直打转。因为被朋友误会是同性恋,结果被安排和男人相亲——那男人居然就住在我隔壁。这像话吗?一连串普通人根本遇不上的破事,今天全砸在金垈永头上了。他正发愣地盯着 1202 号紧闭的防盗门。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叮咚——



冷风刮过脸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独自胡思乱想根本得不出答案。踌躇许久的垈永终于按响了1202号门铃。



"有事?"

"...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知何时已换上白色短袖的勇志推开门歪着头。 怎么了...?  明明该惊讶的是两个人,只有我在手忙脚乱的状况让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和勇志说话时总觉得自己特别矫情,大概是因为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吧。垈永来回看着写着 1202 号的门牌和我家 1203 号的门牌。



"不过得能先生您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呢?"

"你惊讶什么?"

"相亲对象居然是隔壁邻居,这还不够神奇吗?不觉得离谱吗?我都觉得太魔幻了。"

"不觉得。"

"嗯?"

"这种事也有可能嘛。不是都说世界很小吗。"

"...不是,"



虽然对我的话都一一作答,却总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每次回答都微妙地偏离重点。垈永的眉心轻轻蹙起,这种打转的对话让他有些疲惫。



"您该不会早就知道...?我们是邻居这件事。"

"嗯。"

"您早就知道了吗?"

"不是天天都在唱歌嘛,民谣和童谣。"

"..."

"朴孝信、成始璄,还有小马宝莉?"

"...都听到了啊..."

"唱歌很好听呢。"

"..."

"童谣也唱得很棒。孩子们应该会很喜欢。当幼儿园老师真是选对了。"

"哎呀...也没那么夸张...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吧?"



被突如其来的赞美弄得手足无措的垈永正摸着后脑勺,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主导权又被勇志夺走了——对方那种不动声色就能掌控节奏的功力实在令人叹服。他定定神,用重新聚焦的目光直视勇志。



"您到底什么时候搬来的?我们之前从没遇见过吗?比起这个——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所以您究竟是哪天搬来的啊?"

"...要是一个个问就好了。"

"啊...对不起。"



垈永知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机,但歉意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蹦了出来。好不容易强打精神瞪大眼睛都白费了。垈永叹了口气,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重新看向勇志。他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



"今天这场相亲,和得能先生住我隔壁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嘛..."

"别这样转移话题。"

"没什么特别的。我从搬来那天就知道垈永先生住在隔壁,相亲...只是 Sarin 提议的相亲对象刚好是垈永先生而已。不信你去问 Sarin,我能做什么手脚。"


"刚才出来的人不是这边的人,慌张的是我才对。"



听着勇志夹杂叹息的解释,垈永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所以,这一切都是巧合?” 说实话根本不信。巧合也该讲究基本法,这种全压一个数字的赌徒式安排只让人头皮发麻。但确实没法继续追究——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搬来的,住这栋楼是勇志的自由,联谊也不过是接受了 Sarin 的邀约,只能悻悻闭上嘴。

要说勇志为了我一个人搬到这里,像跟踪狂一样死缠烂打,还怂恿我朋友 Sarin 安排相亲,对双方家庭来说都太离谱了。这剧情离谱到路人听了都会怀疑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垈永咬着嘴唇想。勇志已经解释清楚了,剩下的膈应感似乎该由我来消化。可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让他慌张的——我依然想不明白。



"而且垈永先生也见过我吧?就在这里。"

"我吗?"

"啊,想不起来也正常。当时你醉得不省人事呢。"

"我、我吗?!我酒量不太好的!"

"大概...一个月前吧?你醉醺醺地跑来按我家密码锁。"



垈永瞪圆了眼睛努力回溯时间,突然浮现的记忆让他猛地捂住嘴。那天幼儿园来了新老师,欢迎会上清爽的柚子酒让他彻底断片。明明口感不烈还带着果香,却让垈永慢慢陷入昏沉。等快到家时已经完全是个醉鬼了...吧?其实从和老师们告别坐上出租车开始就记忆全无。当被反胃感惊醒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玄关的鞋堆里,还以为安分回家了。居然不是这样——这个事实让垈永大受冲击。自己竟在无意识间给别人添了麻烦。

垈永像受惊的猴子般放下捂嘴的手,耷拉着眉毛低头道歉。和刚才追问勇志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我、我这样...初次见面就失礼了..."

"没关系。我说不是这里后,他就乖乖去隔壁家了。"



那只若无其事轻拍我肩膀的手,不知为何让脸颊渐渐发烫。 好羞耻...

垈永又一次被勇志夺走了主导权。



"那就算都解决了吧..."

"...嗯...真的很抱歉..."

"嗯...没关系啦。"



勇志点点头,用手掌轻轻摩挲我的手臂。被寒风吹得直打颤的皮肤泛着红晕。垈永这才意识到勇志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穿着短袖站了太久,便轻轻推了推他。



"快、快进去吧...!今天真的抱歉又开心,总之...嗯...快进去..."



勇志被语无伦次推着自己进屋的垈永逗得咯咯笑,只侧过脸来凝视着他。



"下次见面直接叫名字吧。别用德能这个姓。"

"啊,这样您比较自在吗?"

"嗯。"

"知道了...请慢走,勇志先生。"

"嗯...好吧。"



得能勇志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转瞬即逝的怒意并未引起太大注意。



"哈啊..."



金垈永呆望着1202号房重重关上的门,有气无力地按下自家电子锁。刚踏进玄关就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比带幼儿园小朋友户外教学还耗元气。明明明天还要上班,魂却早不知飞哪儿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群等着听相亲八卦的同事。事情彻底搞砸了,虽然具体搞砸在哪个环节他也说不上来。

垈永窸窸窣窣地爬起来,看了眼时间,用冷水抹了把脸。这该是赶紧洗漱上床的钟点了。

这么说来,今天一整天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



"这世界真他妈小啊..."





-





"呃..."



垈永在被窝里蠕动着。手机静悄悄的,看来是在闹钟响起前就醒了。昨天明明那么累,却早早睁开了眼,这让他觉得有些神奇。大概是身体不累,精神疲惫的缘故,感觉还算可以。他蜷缩了一会儿,又长长地伸展身体,不知为何,身体似乎没那么僵硬了,便悄悄睁开了眼睛。



"身体怎么这么沉..."



转瞬间蔓延的不安让身体猛地弹坐起来。双手本能地摸索着手机。 不是的。不是的。 在慌乱中,掉进床缝的手机让手臂从清晨就被刮出红痕,发疯似地在床垫间翻找。一边粗暴地扒开缝隙,一边拼命祈祷这份不安只是幻觉。闹钟还没响就好。终于掏出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绝对不能让还躺在床上的垈永看到的数字。



"完蛋了。"



/



"哈啊——"



穿着黑色抓绒衣的勇志伸了个懒腰。屋里莫名弥漫着沉闷的空气,他故意把玄关大门敞开着。打了个哈欠扯得嘴角生疼,随手用抓绒衣袖口粗鲁地擦去眼角渗出的泪花。倚在走廊栏杆深深吸气,灌满肺部的冬日冷空气让人瞬间清醒。低头瞥见公寓住户们正匆忙赶着上班。 啊,真不想去上班。



哐当——



"嗯?"



隔壁突然传来的巨响让勇志猛地转头。 啊! 紧接着是惨叫。隔着门都能听这么清楚,肯定有人摔得不轻。明明没亲眼看见,身体却仿佛感同身受般皱起脸。 肯定很疼。 话说住那间的是——



"真的...真的啊...!"



是垈永。他发出夹杂着烦躁的哭声,几乎是从家里弹出来的,穿着说是鞋又不太像鞋、说是夹克又不太像夹克的装束。鞋子几乎是被脚拖着出来的程度,夹克也只是随意挂在手臂上。半干的头发硬邦邦地随风飘动。



"啊怎么关不上...!都怪睡过头了!"

"书包...卡住了。"

"诶?啊!勇志先生...哈哈早上、早上好...!"



完全看不出哪里好了... 垈永刚才还在因为门关不上而焦躁发火,完全没注意到书包带卡在了内侧门把手上。听到勇志的声音后却勉强挤出明朗问候的模样,与先前对着门暴躁的样子反差得有些好笑。



"...包。"

"包?啊、啊包!"



垈永虽然回应着勇志的话,却又把砰砰作响的门重新检查了一遍,匆匆抽出背包带后尴尬地关上门。即便在勇志帮助下关好门,他仍迟迟无法出发。每次迈步都会滑落的鞋子被他胡乱踩进去,没穿好的夹克滑下肩膀又被他狼狈地拽住。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勇志突然取下玄关挂着的车钥匙,关上了自家大敞的房门。



"睡过头?"

"啊?哦,好的..."

"我送你吧。"

"诶?我吗?不用啦!!我跑着去赶公交就行,"

"先把鞋穿好。这么跑会摔跤的。"



勇志的话让垈永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他紧紧抿住嘴唇。鞋跟完全塌陷,鞋带也全部散开被另一只脚踩着。这副模样怕是去不了幼儿园得先跑药店了。他迟钝地拽了拽从肩头滑落的夹克。



"我去挪车。把鞋穿好再下来。外套也是。"

"...那就麻烦你了..."



/



"...车子真的好干净啊...还有好闻的味道..."



垈永将脸正对着前方,用生硬的嗓音说道。他自己也清楚——此刻的声音有多不自然,听起来有多蠢。但实在没办法。换作韩国任何一个人被按在这位置上,肯定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垈永此刻正坐在勇志车的副驾驶座上。准确说是坐在昨天相亲对象——那个经历了一堆破事的男人的副驾驶。顶着一张浮肿的脸,穿着根本没心思搭配的尴尬穿搭,头发甚至都没完全吹干。这情形换谁不社死?

金垈永把得能勇志偷偷想叹的那口气又咽了回去。



"怎么睡懒觉了?"

"啊?那个..."



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的勇志突然开口,驾驶座上的垈永猛地转头。却没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这要怎么说...难道要说因为昨晚被你榨干才这样的吗?  晨光中勇志发亮的侧脸不断吸引他的视线。清俊面容上还残留着礼节性的浮肿,比昨日更圆润的轮廓透着新鲜感。 都说帅哥全是基佬,看来是真的。



"嗯?"

"只是..."

"就这?"

"...偶尔会睡。睡过头。"

"原来如此啊。"



垈永说完这句话后脸上漾开笑意。不是出于开心或幸福,而是荒唐到极点的苦笑。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离谱。勇志若无其事的反应更让他想笑。从清晨就坐在勇志车里,进行着和昨天同样充满废话的对话,现实感逐渐模糊起来。



"这简直像做梦一样。意识流式的..."

"那垈永先生意识里是有我的存在吗"

"...这种情况真的会发生吗?"

"要是觉得太像做梦的话 要不要我按个喇叭让你清醒下"

"不用了...没关系"



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垈永,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这样毫无理由笑出声的早晨还是第一次。虽然有些不真实,有点难为情,还有点陌生,但感觉并不坏。

渐渐显现的幼儿园建筑前,垈永紧紧抱住了书包。


赖床...倒是经常睡得挺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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