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志凝视着在空中秋千上翩跹的修长男子。这是巡演全国的杂技团压轴表演。驯服的狮子,球上卖弄的熊,都没能引起勇志的兴趣。但当演出临近尾声,那个在令人眩晕的高空仅凭单薄铁杆腾跃的身影,却让他慵懒前倾的身体突然绷直。VIP 包厢里,得能勇志的视线被那个飞向最高点的男人彻底掠夺——夺走了他的关注,点燃了他的欲望。



在你的双瞳上轻轻一吻



出身贵族的得能勇志对一切都感到乏味,厌倦,兴致缺缺。这些词汇仿佛是他的注脚。表面看来他是个沉静、无趣的贵公子,但突如其来的暴烈冲动总会揭穿这个假象。他是蛰伏的野兽,是贵族社交圈里公认的"优雅的疯子"。前一秒还从容优雅,下一秒就可能做出惊世骇俗之举——这就是得能勇志。

得能勇志总是追寻新鲜事物,追逐能勾起他兴趣的东西。但有时也会在围墙高耸、连屋顶都望不见的无尽庭园宅邸里隐居数月。这样的得能勇志虽被贵族们视作怪胎,可他拥有的财力与美貌又让这些非议显得可笑。无数求婚信如雪片般飞向得能宅邸,却从未有一封能越过那道高墙。

不知何时起,得能勇志宣称要嫁给能让他永远保持兴致的人。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但与其他贵族不同,实际相处时他却出奇地温柔体贴,棉花糖般的嗓音更添魅力。回家细想时,偶尔会怀疑那是否暗含讥讽——可本质上他仍是贵族圈里少有的温存派。当这样的人物突然对某人产生兴趣时,整个上流社会都为之骚动。


"您每天都去看马戏团表演?"

"有个表演空中飞人的男人。"

"啊,那家伙的傲气高得离谱,听说贵族们出高价买他一夜都被他统统拒绝了。"

"除了那点本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


得能勇志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这件事很快就被察觉了。毕竟他一向对感兴趣的东西毫不掩饰地穷追不舍。得能勇志包下了每场演出的 VIP 席位。虽然买票时想着"迟早会腻吧",但他从不是在乎这点小钱的人。心底里,他更期待哪天那个常客没出现时,望着空座位会露出怎样的表情——观赏那种绝望也是种乐趣。

得能勇志准时坐在最高处的座位,忍耐着无聊的表演。只要想到待会空中飞人的演出,这点时间还算值得。终于到了压轴环节。勇志眼中映入一个穿着肤色紧身衣的男人,精瘦的身材毫无保留地展现。就在昨天吧?他听说有人正觊觎那个久违勾起自己兴致的男人。

因为得能勇志想要。又来了。勇志的眼角微微抽动。他光滑整洁的指甲在廉价座椅扶手上哒哒敲击,训练有素的管家立刻察觉到主人烦躁的情绪。该适可而止了——这位能干的管家自会处理妥当。就在这时,那个单手抓住秋千腾空而起的男人闯入了视野。从最低处。到最高点。从最底层。直抵位于顶端的得能勇志所在之处。


"让各位心跳骤停~又浑身发凉的!空中飞人!现在开始!"


廉价音乐。廉价台词。但那个腾空而起的男人本身就是艺术。精瘦身躯附着恰到好处的肌肉,似遮非遮的刘海平添神秘感。当他在虚空中划破风时,刘海飞扬露出温顺而端正的面容——那个瞬间让得能勇志浑身过电般战栗。

VIP 席的妙处,在于那个男人朝座位上的得能勇志伸出手的瞬间。从最遥远到最贴近。男人飞扑而来,向勇志伸出仿佛在索求交握的手。得能勇志将这个男人尽收眼底——从远处朝自己飞来的每一帧画面。他死死攥住廉价座椅扶手,差一点就要向那只手伸出自己的指尖。


"垈永,那个贵族盯上你了吧?会不会有危险?"

"就一会儿。又不是第一次了。"


演出结束后,面对团长总结时的问询,金垈永回答得波澜不惊。贵族们对他示好早非一朝一夕。他向来以无视应对,而那些大人物被拒后多半碍于颜面不再纠缠——毕竟闹大了难堪的是他们。正因马戏团的后台,垈永才能在贵族眼中保持这份孤高傲慢。谁能想到呢?这个金垈永竟是某位尊贵大人的私生子。他将疲惫的身体摔进廉价床铺时,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闭上眼睛,那画面依然清晰。曾是马戏团女王的母亲。垈永永远无法忘记那天——世上最美、最聪慧、最坚强的母亲颤抖着站在陌生贵族面前,说"这是您儿子"的模样。更忘不了贵族从他脸上看到自己轮廓的瞬间。贵族发出短促的呻吟。当天就达成了交易:以不让他进家门为条件,贵族承诺资助那个马戏团。母亲不断鞠躬。她太清醒,明白那个家既没有垈永的位置,也绝不会接纳他。既然如此,至少要争取到安全的栖身之所。


"垈永啊。睡了吗?"


听到躺在身旁的哥哥呼唤转头时,看见他带着一头明显上了年纪的狮子进来。察觉到它想一起睡的意图,垈永点了点头。狮子偷瞄着垈永的神色,进来占据了中间位置。这头曾经勇猛的狮子如今牙齿脱落,年迈体衰,还特别怕寂寞。简直像只温顺的小狗。但猛兽终究是猛兽,哥哥始终会看垈永眼色行事。连狮子也跟着察言观色的模样倒有几分滑稽。果然是随主人啊。


"要梳毛吗?"


听到这话,狮子的尾巴轻轻摇晃。Ben 真是通人性。垈永拿来两把梳子,和哥哥一起开始梳理。死毛不断脱落。Ben 舒服得时而张嘴时而合拢,被梳着梳着就开始打盹,最后彻底睡着时梳毛才停下。它压力堆积时,不这样释放就睡不着。哥哥道着谢整理好脱落的毛发和梳子躺下。垈永的一天就此结束。


"又带着 Ben 睡了?"

"嗯,Ben 不是怕寂寞嘛。"


垈永毫无畏惧地抚摸着 Ben 的鬃毛。Ben 惬意地把脑袋往垈永怀里蹭。看到这场景,哥哥常抱怨说"Ben 好像喜欢你胜过喜欢我呢"。每次垈永都只是笑笑。只要不对它表现出畏惧,这家伙似乎对谁都亲近。其实和狗狗没什么两样。Ben 向来是个喜欢被宠爱的孩子。当对面帐篷里的撒娇精 Yulia 出现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视线相撞的瞬间,Yulia 像是觉得尴尬般自觉钻回了铁笼,还顺手帮 Ben 关上笼门后才回到自己的笼子里。


"好了好了,先排练一遍,然后正式开始表演吧。"


现场一片忙乱。众人最仔细检查的是垈永的空中飞人设备。曾经有贵族买通人故意弄坏飞人装置的前科,所以每次演出前都要检查到最后一刻。那次是因为被垈永拒绝而怀恨在心。幸好绳索在离地不高处断裂,垈永才捡回一条命——当时面无表情的金垈永只是略显遗憾的神情,反倒让所有人都哭了出来。他向来对他人温柔,却唯独对自己苛刻。


"垈永啊,这次的演出服..."


垈永对着有些华丽的服装歪了歪头。泛着粉色的衣裳确实相当夺目。以往为了防滑都穿连体紧身衣,但这条只到大腿的裤子更像是贵族少爷的装扮——只要不影响腿部动作和手臂悬挂就好。唔...明知自己买不起这种高级货的垈永眯起眼睛,用变细的视线打量着服装师。


"VIP 送的礼物。这种程度收下也没关系吧。"


垈永总会想起那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端正干净的面容,紧抿的唇线。既不鼓掌也不欢呼,最初只觉得是钱多烧的,但某个瞬间垈永突然懂了——通过那双注视自己时闪闪发亮的眼睛。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总在垈永腾空的瞬间焕发生机。当垈永靠近时,那双眼里便落满星辰。在这片繁星闪烁的眸中,满满当当映着的都是金垈永。那一刻的垈永战栗不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根本藏不住这双美丽的眼睛。


"好的。"


正是这双眼睛让金垈永破了例。从不接受任何人礼物的金垈永,竟收下了那套贵得要死的衣服。造型师露出诧异神色,却在垈永歪着头说出那句话时了然地点头。


"这种程度的服务是应该的。这样才能让您继续花钱呀。"


马戏团永远在亏损,而金垈永深爱着金钱。他总说只有钱才不会背叛人类。尽管背后有如此强大的靠山,他却始终渴望挣脱。既想安于现状,又想逃离一切;既想获得认可,又不断自我否定。衰老的团长从金垈永眼中读出了对归属感的渴求——这个骄傲的男人只是绝口不提,为了维护他那可笑的自尊。


"检查完毕。"

"演出开始了。"


外面渐渐喧闹起来。拉客表演开始了。这个马戏团在每个城市、每个国家都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多亏某位 VIP 观众。正是因为他毫不吝啬的消费,演出才能持续加场。人们越发好奇得能勇志究竟被什么所吸引,观众始终络绎不绝。在他们眼中,金垈永的演出服日渐华丽,其中最令人难忘的是那件缀有尾羽的衣裳。所有人都无法忘记那天——他宛如一只真正振翅欲飞的鸟儿,就连得能勇志也不例外。


"要囚禁飞鸟,总得有个鸟笼才行。"


既然要造,就造个又大又美的吧。这么想来,这座马戏团帐篷对垈永而言不就是巨大的鸟笼吗?高耸的圆形穹顶,从远处看确与鸟笼无异。观察金垈永已有一个月,加演通知再未传来。人们屏息等待着——究竟是得能勇志失去了兴趣,还是他们已准备离开?

得能勇志在书房陷入沉思。他想要那只鸟。可一旦得到,就再也看不到它振翅高飞的模样。那么得能勇志的兴趣自然会消逝殆尽。更别提——天知道是谁在背后撑腰——这事没那么容易。得能勇志也曾耍手段想单独见金垈永,却被干脆利落地拒绝。连碰都没碰到。这让他很不爽。

原来早就攀上高枝了么。勇志脑海里浮现出金垈永与不知名贵族淫乱纠缠的画面,难以抑制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可转念又平静下来——他比谁都清楚那孩子不是那种人。金垈永自尊心极强,固执己见,有着自己的信念。正因如此...才更让得能勇志心痒难耐。


"..."


得能勇志用保养得宜的指甲轻叩昂贵椅把,声响都透着不同。他相当聪明。那只高空秋千上的孤傲飞鸟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勇志心知肚明。也知道对方正仗着这份了然肆意撩拨。记得那天,金垈永朝自己飞来时第一次露出笑容,而后比往常荡得更深。那只手竟敢擦过得能勇志的下颌线,霎时间他呼吸一滞。远去时只见那人嘴角挂着浅笑。


"哈。"


简直荒谬。堂堂得能勇志竟被耍了。马戏团里永远面无表情的飞鸟在那天笑了。笑得绚烂,凄艳,绝美。穿着他赠送的、缀有尾羽的鸟形华服。勇志瞬间读懂这是对"被比作笼中鸟"的嘲讽,耳尖顿时烧得通红。那天之后,即便听到无数赞美,金垈永再没穿过那套衣服。他明白这是最狂妄最逾矩的挑衅。所以得能勇志才会如此着魔。

实在可恨。得能勇志就是看金垈永这副德性不顺眼,第二天直接罢演。幼稚到极点的行为。可当听说金垈永穿着肤色紧身衣登台时,他脑子一热就冲了过去。VIP 席的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跨完,看见那人正抓住空中秋千把手的瞬间,他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那也能叫衣服?布料堪堪遮住要害,轻纱漫卷裹着金垈永的身子。勇志终究砸烂了劣质把手,却在对方飞身掠过时任由那指尖抚过自己脸颊。思绪戛然而止。方才疯狂捶打把手的拳头突然僵在半空。


"必须得到他。"


管家闻声而动。得能勇志紧随其后闯进马戏团时,惊惶的人群纷纷退散。没人敢拦这位爷。推开内场帷幔,空荡的表演区只剩孤零零的秋千架,金垈永正坐在上面。见到勇志连眼皮都懒得抬。勇志逼近的刹那,垈永突然荡上秋千。他慌忙抓住绳索——生怕那人就这样飞走。


"偶尔会想起。"


平语。得能勇志的眉心短暂地皱了一下。倒也不讨厌。不如说这样的嗓音——比想象中更低沉的声音,意外地不错。非常不错。这算是来自得能勇志相当难得的称赞。金垈永俯视着勇志。明明胆敢俯视贵族,却对沉默的勇志伸出了手。


"我不知道你是在注视我,还是单纯羡慕着翱翔的我。"


勇志没有去抓秋千绳,而是握住了那只手。那是从未触碰过的手,每次都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手。垈永盯着交握的手看了一会儿,突然把勇志拽了上来。拽到自己所在的秋千上。勇志用另一只手抓住秋千索,借力攀了上来。当他在垈永身旁坐下时,双脚悬在了空中。这种新鲜、陌生又新奇的体验让勇志低头看向脚下。垈永晃了晃腿,秋千便轻轻摆动起来。


"荡秋千下面的我根本没人注意"


垈永每次晃动双腿时,秋千也随之摇晃。勇志的心也跟着剧烈摇晃。


"不是秋千的我很快就会被厌倦"


不知不觉已经荡得很高了


"他们总在等着我从秋千上摔下来。等着看我什么时候会坠落而死。他们渴望知道这个。没有人愿意陪我一起坠落。"


不知不觉间秋千开始打转。勇志感到有些眩晕。


"你又是哪一种人呢。"


秋千停了下来。


"你会是那个愿意陪我一起坠落的人吗"


低头望去已是令人眩晕的高度。得能勇志完全理解金垈永话中深意。这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在问,像他这样活在底层、只会不断坠落的人,究竟能陪自己走到哪一步。尊贵的阁下是否真能承受与这种人为伍带来的名誉扫地。勇志忽然笑了出来。


"垈永啊。我不会坠落。是你要攀上来。"


金垈永晃动了双腿。秋千再次摇摆起来。但这次晃动的只有金垈永自己。


"你曾向我伸出手的那个瞬间。"


勇志抓住了摇晃的秋千。


"该你上来了。"


秋千停了。秋千将两人重新送回安全高度——一个跳下来也绝不会受伤的高度。垈永牵着勇志的手带他落地。脚底触地的勇志感到些许不自在。从高处降落原来是这种感觉。心情变得微妙起来。若有一天自己坠落,也会是这般滋味吗。胃部泛起眩晕。接触地面的触感很奇异。身体似乎有些摇晃。他反射性地紧紧抓住了金垈永。

金垈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得能勇志在他被扣住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贵人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金垈永慌乱想逃,却被拽住了腿。就在挣扎的瞬间,勇志的唇又覆上他的脚背。垈永终于停下动作。他抬起的眼神黏稠又执拗,带着化不开的占有欲。金垈永竟舍不得避开这目光,用脚尖轻挑起勇志的下巴与之对视。

金垈永心知肚明。这是生平第一次产生这般冲动——想要愚蠢地相信某个人的冲动。若非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睛将他视作世间至宝,他本不该沦陷。明知当眸中星光熄灭时自己也会消散,却仍想纵身跃入那片闪烁的夜空。这冲动令他难以自持。


"恶趣味啊。"

"确实呢。"


勇志的话让垈永笑了。金垈永真心笑着的模样盈满了勇志的双眼。那天晚上没有演出。金垈永第一次走出了马戏团。无论怎么挑衅都只会微笑的得能勇志,最终让金垈永选择了从秋千上下来。你在秋千下,能爱没有秋千的我到何种程度呢。


"这个很好吃。"


垈永摇头拒绝了递来的糖衣凝固的水果糖。他不太喜欢甜食。那颗被拒绝的水果糖转而进了勇志的嘴里。咔嚓。声响格外清脆。咔嚓。嘎吱。看着勇志咀嚼的样子,垈永知道他吃得很香。堂堂贵族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吃街边小吃,真是稀奇。垈永阔步走在夜市里。带着得能勇志。


"玩那个吧。"

"飞镖?"

"嗯。要赌点什么吗?"

"这么有自信?"

"嗯。"


面对垈永率直的回答,勇志爽朗地笑了。就像困在廉价鸟笼里的鸟儿终于飞向天空,整个人都焕发出生气。当垈永带着疑惑眼神看向勇志伸来的手时。


"钱。"

"..."

"把钱交出来。"


面对回话,勇志只能沉默地翻找口袋。管家见状流着泪掏出自己的钱递给他。从勇志口袋里掉出的本是金币——单这一枚就够街头百姓舒舒服服过一个月。实在给太多了。他递出管家给的钱,两人开始玩飞镖。垈永每次投掷都精准命中,勇志嘴里泛起苦涩。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根本没约定赌注或彩头。


"我输了。"


金垈永闻言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


"又没真动手,犯不着上火。"

"怕输就提前抽身?"

"本这么想着,但果然这种事做了才带劲。"


金垈永刚挠痒痒,得能勇志就立刻调整了姿势。被这种幼稚的挑衅激到实在荒唐。但很有趣。勇志胜负欲爆棚地掷出飞镖。廉价挑衅和起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勇志彻底较上劲了。垈永在旁边吹口哨。最终却以一分之差落败。看着金垈永兴奋得蹦跳的样子,勇志忍不住笑出声。输了还这么开心倒是头一遭。虽未明说,但得能勇志其实胜负心颇重,绝非甘拜下风的类型。啊,说起来母亲曾经这么评价过他。


勇志啊,在喜欢的人面前认输,倒也不觉得多难受呢。这大概就是爱吧。


这是曾是记者的母亲望着学者父亲时说过的话。将一生埋头学问的父亲像钓鱼般掳走的母亲,当年说得没错。勇志心情愉悦地搂住垈永的腰。就像当年母亲那样。带着他离开了原地。垈永叽叽喳喳说着自己其实跟飞镖高手学过艺。说起来马戏团确实有这等能人。听着活鸟啁啾倒也不坏。


"垈永,真可爱。"


不知不觉又回到马戏团前,得能勇志说完这句话便绅士地送他离开。独自留下的金垈永涨红了脸。


"垈永啊,听说昨天和勇志先生去夜市了?"

"嗯。"


见垈永没有否认,众人都露出惊讶表情。马戏团的下次演出尚未确定。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次垈永不一样了。这个靠垈永背后金主赞助运作的马戏团,没有他就无法运转。所以谁都没准备后续演出。也有部分原因是班主 Ben 年事已高。众人都清楚垈永不会抛弃他们,等安定下来就会提供新住处。这个马戏团既是金垈永藏身的巨大鸟笼,也是收容同类人的避风港。


"这次会不一样吗。"


了解垈永伤痛的团长沉默了。曾经也有过热烈相爱的时刻。所有人都为此欣喜——终于有人让垈永懂得去爱,也终于有人愿意爱他。可那人想要的只是马戏团牢笼里豢养的美丽金丝雀,从来就不是金垈永。最终无情地抛弃垈永离去。马戏团的家人們紧紧抱住了他。这个给予所有人避风港的垈永,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处,众人陪他一同在迷途徘徊。


"我们随时都在一起。"


那夜上演着特别演出。贵族们直觉这将是最后一场表演。两人的时光在人群中发酵,众人惊觉那个高傲的空中飞人竟选定了倚靠之处。他们窃笑他眼高于顶,议论他使了什么手段勾引对方,暗中期盼着被抛弃的惨状。真正高高在上者向来厌恶下位者的攀附,这本该是他们的专属领域,可局面却诡异地逆转了。


"那位大人为何会来这种地方...?"


隐居贵族顶点的存在。仅次于皇帝之人。皇帝的胞弟,皇帝唯一承认的皇族成员竟坐在 VIP 席上。而德能勇志就在他身侧。这个男人执着到近乎偏执,此刻便是执念的终点。他终于挖出金垈永惊人的后台。嘴角讥诮地扬起——金垈永竟是贵族私生子,还是皇帝亲弟。虽无任何封号,仅凭血脉就足以令人敬畏。当今圣上屠尽宗室,唯独留下这个承诺永不干政的弟弟。

勇志从身旁之人的脸上寻找着垈永的影子。唯一相似的只有温顺的眼角弧度。换句话说,金垈永终究是皇族血脉这件事,简直荒谬至极。所以贵族们才没把他踩在脚下吧。与其说是保护金垈永,不如说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尊严更准确。无聊的表演接连上演。年迈的狮子鬃毛焦黄。勇志明白为何没有下一个节目——所有人都在准备终局。对勇志而言正是时候,他本就没打算向众人展示自己的雏鸟。


"那是我曾倾尽全部真心爱过的女人啊。"


不知不觉间垈永已做好腾空准备。那时传来的声音——与垈永如出一辙的声线。


"而且她从未爱过我。"


他的视线钉在了团长身上。这种老套剧情实在提不起兴趣。勇志暗自思忖,以金垈永那刚烈性子,她爱上的恐怕不是团长,而是如今这个衰老疲惫的男人吧。若非如此,怎会生下如此相像的孩子。就像当年那个不容许任何人靠近的金垈永。


"这个嘛,我不这么认为。金垈永从不会允许自己选定之外的人靠近身边呢。"


金垈永腾空而起。他的眼睛瞪大又湿润。说真的,这种老套情节实在无趣。勇志望着身披火焰般红衣的垈永。在跃至最高点时,他们的视线交汇了。垈永看向身旁那个衰老、疲惫的男人。上次见到楼下那位团长是什么时候呢?母亲曾为那人唱过的歌,如今垈永正对着自己的他轻声哼唱。

四周嘈杂喧嚷。坐在秋千上的垈永开始歌唱。就像马戏团里那个最美也最让人心碎的女子曾经唱过的那样。那天在场的几人都惊讶地望向垈永。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浸透衣襟。这是爱过那个歌者的痴人唱的歌。垈永的歌声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秋千开始摇晃。每个人的心都在摇晃。为各自的故事摇晃。垈永辗转于各处秋千之间,在飞荡中无止尽地歌唱。歌声飞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最后他将腿挂在秋千上,向可能握住自己双手的人张开双臂。那双手已不再属于年迈的他。而是属于一个崭新的、年轻的生命。他追忆着逝去的爱情,在身旁人身上完成当年未竟的遗憾。当得能勇志抓住金垈永的手从高空坠落时,所有人都发出尖叫。看着这位尊贵的贵族自愿成为笑料。看着他从高处只信任一个卑贱之人纵身跃下。看着他在坠落瞬间绽放的笑容。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起,又坠落。

这是最后的马戏,最后的演出,一切事物的终章。












马戏团关门了。与垈永同行的人们获赠了森林深处的一座宅邸。那天之后,金垈永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转达了母亲留下的遗言。但这并不意味着金垈永就能获得尊贵身份。金垈永所求的不过是得能勇志身侧一席之地。而要抵达那个位置,根本不需要什么显赫身份。


"垈永,今天想做什么?"

"想稍微离开这张床呢。"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

"那你干嘛还问我要做什么"

"出于礼貌"

"现在倒讲起礼貌了"

"你什么时候有过礼貌"


垈永躺在柔软宽敞的床上,对着说俏皮话的勇志笑了。那是个泄了气的笑容。勇志也跟着他笑起来。慵懒躺着的垈永开始哼起歌,勇志用手描摹着唱歌的垈永的身体轮廓。那歌声很快就变得暧昧起来。


"垈永,明天我们去夜市吧。"

"禁止买水果糖。"

"就是要去吃那个的。"

"吃完那个接吻的话太甜了。"

"那我就不吃了。"

"也有不接吻的选项呢。"

"这种选项对我来说不存在。"


笑意盈满眼眶。金垈永不再乘坐空中秋千。他既不在马戏团巨大的鸟笼里,而是栖息在名为得能勇志的牢笼中。这是个随时能为他化作更庞大、更坚固牢笼的男人。窗外是繁星欲坠的夜空。金垈永突然对得能勇志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那天。"

"嗯。"

"勇志的眼睛像夜空一样。"

"嗯。"

"缀满星辰的。"

"嗯。"

"所以很喜欢。"


勇志笑了。虽然喘息间吐出的全是些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的话,但就是欢喜得紧。可是垈永啊,我唯一的星辰只有你。又或许是你将如星辰般闪耀的世界赐予了我。勇志望着亲吻自己眼眸的垈永,笑意更深。此刻他眼里盛满了这世间最耀眼的人。


"我爱你。"


金垈永的双眸被轻轻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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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曲受以下 2 首歌曲影响 XD

https://youtu.be/CxYdbFdpXxs?si=ahxaOvztZ0XDwChp

https://youtu.be/6GYK1pDz4Xc?si=ho7qDkkwjI0rpZ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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