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的旋律时光》能稳坐收视冠军，得能勇志 PD 起码占八成功劳。


隔壁节目请来国民级女演员坐镇，对门更是力推资深偶像吸尽收听率，而金垈永担任辅助作家的《歌随人生》却惨遭 0.2%收视暴击。名字老土、选曲过时，那位号称主笔的家伙自从同学会重逢旧情人后，三天两头玩失踪，剧本全甩给入行三年的菜鸟作家垈永。虽说他大学时也算小有名气的文艺青年，可面对银发族为主的听众群体，毛头小子谈人生未免可笑；硬要堆砌"MZ 世代""MBTI"这些烫嘴流行语又显得滑稽，最后只能机械朗读听众来信（实在没稿就瞎编），再随便找个过气演歌歌手凑两小时所谓"特别舞台"糊弄过去。


这位醉醺醺搞砸演出的专业 DJ，正是当年国民节目《搞笑演唱会》鼎盛时期红极一时的笑星朴某。据说他是通过同在高尔夫同好会的局长亲自安排进来的。看到平时受点委屈就会气得发抖的金 PD 此刻都闭口不言，看来这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连在室内都架着蜻蜓墨镜的朴某总沉湎于当年勇，要是怀旧能生霉，这人怕是早就长满青苔了。他的日常操作包括：狂甩过气流行语、发表"讨厌现在这个敏感时代"之类的双八年代暴论、明明住得只有十分钟路程却总以堵车为由像吃饭般准时迟到。害得负责《No Line》热线和网络版块的忙内编剧明信每天像陀螺似的鞠躬道歉。垈永看着明信那张像啤酒屋五千韩元一盘鱿鱼干似的苦瓜脸，不到五分钟就憋出篇声泪俱下的致歉文，忍不住叹气说你也真够惨的。殊不知包括明信在内，在场同事心里都在 OS"输定了..."




在 WTN 电台当家老牌节目(...)当副编剧时，原以为就算孤独悲伤也能（不得不）强忍泪水熬下去。

乱世出英雄这话果然不假。第二天是绿方放假的周六傍晚，金 PD 和垈永步行五分钟来到常去的那家部队锅店。外面暴雨如注。永远锁定 24 小时新闻频道的老旧壁挂电视里，正播报着某艺人涉赌事件。榻榻米隔间里，一个满脸通红的油腻大叔正扯着嗓门嚷嚷，声音大得整个店铺都在震动。


"我早说过那小子会这样。我可是会看相的~他那眉间距...(中略)"


韩国这种野路子相面师大概有五千人。一旦附和他们的说法就会陷入疯狂状态，必须格外小心。画面切换后传来记者清脆的声音。


[喜剧演员朴某在江原道赌场被当场抓获并起诉。警方接到附近居民举报后出动，现场逮捕了包括朴某在内的22人。调查结果显示朴某长期在江原道经营赌场，涉嫌约8亿韩元的非法赌博...]


疯了吧这是????


他在汤里草草涮了两三下勺子就冲出了店门。五千韩元一瓶的烧酒舍不得浪费，直接对瓶吹了起来。混乱中金 PD 把账单推给垈永说你先垫着。垈永递出信用卡时盯着金 PD 后脑勺，心里暗骂部队锅中份能值几个钱。金 PD 在群里发紧急集合通知时，垈永决定给王牌编剧打电话。听完这比《Show Me The Money》还快的战况汇报，王牌编剧只说了句：


"我在济州岛啊？现在飞机没起飞根本赶不过去！"


这他妈不是疯了吗??????????????


金 PD 抽噎着。 这破电台老子不干了呜呜呜... 垈永安慰性地轻揉着金 PD 的肩膀，心里暗想：在那之前我得先开溜才行。






垈永忽略了一个事实——金 PD 正是凭借超强执行力才坐上主 PD 位置的。熬完通宵紧急会议后，垈永在编剧室小憩时被嘈杂声惊醒。其他节目的编剧们正围着他站成一圈。平时交好的朴编剧率先开口。


"加油。听说了。现在情况怎样？"


当然，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点用都没有。垈永不禁感叹，居然还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安慰方式。


"向局长求情后决定，在物色下一位 DJ 之前先重播其他节目。"

"真是辛苦啊。金 PD 这么一走，你们团队肯定乱成一锅粥了吧。"

"就是说啊。"

"..."

"啊？？？？？谁要走？？？？？？"

"你们组的金 PD 啊。不是跳槽去综艺局了吗？难道不知道？该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溜了吧？"


"居然不打招呼就跑了？"垈永在翻涌的背叛感和宿醉眩晕中踉跄了一下。编剧们慌忙递上解酒饮料。灌下一口的垈永面如死灰地喃喃道。


"那个…枳椇子汁…..."






此刻垈永嘴里正叼着枳椇子汁吸管。听着编剧们当着他面高谈"重组"、"整顿"之类的词，仿佛在讨论别人家的事，垈永陷入了沉思。 那我们节目怎么办？我怎么办？会来新 PD 吗？团队要解散？ 他突然想起金 PD 确实是那种走夜路都会提防被人敲闷棍的敏感性格。

好像不是吧？


"你好呀~金垈永来上班了吗？"


杀意被劈开的瞬间是温出现了。作为 WTN 综艺局的导演，是温是垈永的大学前辈。看到抱头趴在地上的垈永，是温问了句"这孩子怎么回事"，编剧们立刻用"DJ 闯祸 PD 跑路"一句话精准总结。这比 ChatGPT 还快的反应速度让垈永苦笑着摇头。是温喔... 地发出感叹，拽着垈永就往外走。在走廊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宝矿力递给他，两人相对而坐。


"所以？广播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收拾好局面。"

"PD 呢？听说金 PD 跑路了？"

"不知道。反正...完蛋了。"

"那我们就干等着上面发公告？"

"也许吧。这样反而更好。这段时间太辛苦了，先当一阵子薪水小偷好了。"


垈永想起过去那些热情过剩而薪水少得可怜的日子。看着一脸释然豪饮宝矿力的垈永，是温露出复杂微笑。虽说理解垈永的处境，但莫名有种预感——这家伙不出七天又会滚回来求饶...






垈永刚发誓要当薪水小偷，第二天就传来人事公告。综艺局得能勇志 PD 将接替金 PD 的空缺。得能勇志...是我认识的那个得能勇志？

广播局众人整天都在讨论这个离谱 PD 到底脑子正不正常。连平时不爱插话的垈永这次也加入八卦，毕竟整天被热衷小道消息的同事包围，什么奇葩传闻都灌进了耳朵。


垈永得知勇志不仅制作过热门综艺，年轻英俊，还总用笑脸干些令人发怵的事(!)。单身，最近买了新车，甚至不久前还和职场前辈介绍的相亲对象见过面——虽然没成。垈永反复咀嚼着前辈的话：广播圈就是丛林，遍地都是盯着猎物的鬣狗。至于勇志会成为捕食者还是猎物，现在还说不准。


是温从垈永那儿听说后直咂舌。虽然和勇志有交情但没共事过，倒是有亲近的后辈临时顶替过他主创节目的单集导演。那位后辈拍完回家直接昏睡了一天半，留下段血泪斑斑的朴实感想。


"到这种程度？"

"...可能更糟？"


垈永短暂地考虑过辞职。时间不长，大概三秒？毕竟钱还是要赚的...






招聘公告发布四天后。周五下午五点。

金 PD 缺席的< 无底线> 团队在第二会议室集合。这是勇志的突然召集。王作家果然又迟到了（垈永惊叹于这种日子都能迟到），由于情况特殊，气氛有些混乱。一直抓着手机的名神哭丧着脸问垈永能不能联系上王作家。垈永也联系不上，只能摇头。


"哇...作家老师真的.......太厉害了...."


明信听完第七次来电提醒的语音信箱后叹了口气。那些语句间的空白停顿里，仿佛能听见被咽回去的半截话。他索性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开始碎碎念。连他自己也理不清头绪，无论怎么起头最终都会绕到对团队前途和去向的忧虑上，垈永能接的腔除了"这个嘛..."就是"真的？"。会议室里乌云密布。明信突然用 Z 世代的乐观精神嚷着要往好处想，但没人搭腔。


又过了二十分钟，就在大家怀疑这人该不会是把我们叫来又自己忘了吧的时候，勇志出现了。他穿着灰色针织衫，双臂夹着百科全书厚度的文件堆。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冷感，但微微上扬的唇线却奇妙地冲淡了距离感。垈永的内心弹幕是：这人要是当 DJ 肯定很抢手。


"打印资料太多耽误了，抱歉。人都到齐了吧？"

"王作家老师还没到呢。"


明信回答道。勇志似乎听错了般皱起眉头反问。


"还没到？"

"王作家老师住得远。过来估计要花些时间。"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出发得晚了些。或许根本就没动身。勇志瞥了眼腕表，眉梢微动。高端品牌的 logo 映入眼帘，那光泽璀璨得令人窒息。

垈永辗转通过综艺局认识的编剧们打探勇志的底细，发现他不仅晋升速度惊人，但凡挂他名字的节目，上头问都不问就大笔一挥拨下巨额预算。都说综艺局资源阔绰，没想到连奖金都这么丰厚。想到这种境遇下仍抑制不住往上爬的市侩本性，垈永嫌恶地摇了摇头。


"先看看企划案吧。"


垈永这才把视线落在文件上。从首页加粗的哥特体大字开始逐行阅读： 《< 旋律回响> 企划案》、"导演 得能勇志"、"编剧 金垈永 金明申"... 


我去。王牌作家名字漏了。垈永举起了手。


"那个，PDnim。这位作家老师的名字好像漏掉了。"

"啊没错。"

"啊？"

"没有错漏。"


会议室瞬间陷入死寂。似乎觉得局面很有趣，勇志的颧骨微微隆起。打破沉默的是崔 AD。


"哇哦。金作家。恭喜啊。"


紧绷的氛围突然变得油滑起来。明信起哄说这简直是幸运大礼包。但幸运儿垈永没法单纯享受升职喜悦——王作家那副秋后算账的模样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误会成自己挤走了对方，以那位的火爆脾气绝对会让人头疼不已。勇志再次开口，这番话彻底粉碎了垈永多余的担忧。


"李作家会调去《申俊熙的晚餐歌谣》那边。他们主作家正在休育儿假。我们节目由垈永担任主笔。时间紧迫就长话短说，有疑问随时举手。"






持续约50分钟的会议纪要如下——

《随歌人生》确定停播。新节目暂定名《旋律共鸣》，主打 20-30 岁受众群体。主持人尚未确定，计划启用年轻时尚的 DJ 以摆脱旧有形象。


多数人表现出积极态度，似乎视之为摆脱"同时段收听率垫底"耻辱的契机。明申甚至毫不掩饰期待之情。经过几轮节目相关问答与反馈后会议结束。当同事如退潮般涌出会议室时，勇志叫住了垈永。唯有垈永如逆流而上的鲑鱼般折返。


"您有什么指示？"

"这段时间我把剧本都读完了。听说是一个人写的？"

"明信作家也帮了很多忙。"

"有点老派呢。是垈永先生的风格吗？"

"因为我们主要听众是长辈们，为了配合年龄层可能会给人这种感觉。"


垈永想起了与教授面谈的毕业年时光。教授指着拙作问为什么这样写，当他拼命自我辩护时，对方露出了某种笨拙的尴尬表情。勇志此刻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我想说不能照垈永先生原来的方式做。最好是彻底推倒重来。"

"我很清楚。"

"要试着写个剧本吗？三天之内。没问题吧？"

"嗯。"

"要求是——五彩缤纷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垈永因既视感而陷入回忆漩涡，呆立原地。突然惊觉回神，正撞上勇志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涌上心头的尴尬让垈永挤出生硬笑容，勇志嘴角刚翘起又迅速抿平。


"...我会看着的。"


勇志擦过垈永身边离席时又补了一句。啊——垈永跟在他身后走出会议室，发出沉重的叹息。一夜之间他的双肩就变得如此沉重。






听我说






"所以就是一直被拒绝的意思咯？"

"刚结束活动说要休息一阵子呢。听说就算恢复活动也不做电台节目了。"

"要不要看看其他人？又不是非他不可..."


勇志的眉毛斜了下来。这是不悦的信号。一直沉默观望的垈永突然插话。


"虽然是我们最想要的形象...但说实话挺难找的不是吗。"

"确实有几个冒头的新人，不过都是些自带话题或争议的主儿罢了。"

"打了九次电话都被拒，看来是真没戏了。该物色新目标了吧。"

"好歹凑满十次再放弃啊。"


最后登场的是吴是温。人群齐刷刷扭头时，勇志正烦躁地抖着腿——从刚才起门口晃悠的是温就让他心神不宁。


"综艺局的欧巴怎么在这儿？"

"和垈永来吃饭啊。你们还没结束？"


说到底吴是温只是按惯例过来，反倒是这个点赖着不走的家伙们才像擅自离岗的。他抓着门把手，似乎已经放弃和垈永共进午餐的打算。


"看样子一时半会完不了，我先走了。金垈永，回头见。"


垈永正打算继续会议，随意挥手的瞬间。不知何处传来咕噜声。明明为生计奔波劳碌，肠胃却总是这么准时。勇志嗤笑着将椅子往后一蹬说道。


"先吃饭吧？现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为止。"






垈永和是温走向中餐馆。木椅漆面斑驳，桌布破旧不堪，透着老字号特有的烟火气。是温说同事强烈推荐这家。染着紫发的老板娘竖起大拇指，端上两碗海鲜面。汤勺绝不碰碗的职业精神令人敬佩。垈永舀了勺汤突然道： 好辣？ 对面正挑着面条的是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真的假的。


"谁这么大牌拒绝你？想当电台 DJ 的艺人可不止一两个。"

"是陆先生啊。"

"哦？他说不干？"

"陆先生是哥哥的朋友吗？喂，那家伙，用平语啦。"


垈永在无理取闹。


"嗯。"

"...."

"我没说过吗？我们做过同一个项目。"

"...靠。"


古话说得一点没错。灯下黑啊，居然到现在都没发现身边这位贵人！垈永眼睛发亮地凑近。是温被他灼热的视线逼得向后仰身，露出尴尬神色。垈永反而更往前压，那架势简直分分钟就要跨上餐桌。


"哥！哥你就不能先开个口吗？要不至少安排个座位？？？就当救人一命行不行？"

"...这事我会试着谈谈看。"


爽啊！谢了！垈永脸上绽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幸福得和是温击了个掌，开怀大笑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是温一边接住他拍来的手掌， 一边在心里嘀咕"最近天天熬夜该不会终于疯了吧-"。垈永说午饭他请客，是温开玩笑问那能不能点糖醋肉，结果垈永举手点的却是煎饺。






从那天下午开始，垈永的胃里就翻江倒海。明明刚才还能勉强撑着，现在却像件湿衣服似的瘫在椅子上，明信见状咂了咂舌。


"从你刚才炫耀吃完杂烩面回来时我就看出来了。没事吧？"

"嗯...不是..."

"药店还开着吗？要帮你买药吗？"

"啊拜托了...从我钱包里拿卡去。国民银行那张蓝色的。"

"算了。那点钱能有多少。"


金 PD 到现在还没把部队锅的钱 AA 转过来。当明信片上的圣母玛利亚显出"Made in Korea"字样的瞬间，垈永真心被感动了。


"谢谢你..."

"要死了？你晚饭不是没吃吗。"


垈永默默抬手制止。明申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眼这位前辈，转身离开了房间。


明申走后只剩垈永一人。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瘫在皮面剥落的沙发上，心想再这样下去真要叫救护车了。正安静等着明申，突然响起敲门声。明申刚出去不久，估计是前几天新来的实习编剧。那孩子每次进编剧室都像外人似的规规矩矩敲门，明明挂着编剧头衔。


"是我。"


听到意外来客的声音，垈永猛地撑起身子。啊！腹部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又栽倒下去，好不容易才用手肘支起上半身。


"PDnim！"


勇志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


"上楼时遇到明信听说了。伤得很厉害吗？"

"没。不要紧的。"


那明显强撑的嗓音让勇志泄气般叹了口气。垈永喉头一哽。 很好笑吗？ 可又没勇气顶撞，只能尴尬地挤出笑容。这是垈永满腹话语却难以启齿时的典型表情。勉强扬起的嘴角不住发颤。勇志推开门走了进来。


"真的没事？确定能自己起来？"


关于得能勇志的流言蜚语如闪电般掠过金垈永的脑海。 该不会是想说差不多就适可而止别惹事吧？ 垈永正犹豫着没立即回答，勇志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像拔萝卜般猛地拽起。紧接着传来勇志斩钉截铁的声音。


"今天先下班。车开来了吗？"


当然没开。毕竟没车可开...何况 WTN 停车场找车位难如摘星是出了名的。

...和没车的垈永完全没关系...垈永摇了摇头。


"不是的。"

"要我送你吗？"

"嗯？为什么？"

"..."

"...呃..."


垈永话说到一半含糊起来。本该想办法圆过去的...最近熬夜睁眼到天亮时总会幻想能提早(?)下班，但绝不是和上司一起下班的光景。


"坐地铁很快的。PD 您不累吗？"

"嗯，不累。走吧。"

 





垈永还没回过神就被塞进电梯。连在公司才穿的拖鞋都来不及换。通往地下1层的电梯里只有沉默盘旋。垈永盯着自己脚背上的三道晒痕，右边颜色更深些。正纳闷时，勇志先打破了寂静。


"你很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难受而已。"


骗鬼呢。现在立刻暴毙都不奇怪。三年的社畜生活让垈永减少了矫情却增长了浮夸——昨天刚认识的演歌歌手就被他吹成"下一代林英雄"、"免试镜见面礼通行证"，连他自己都被这副嘴脸吓到过。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这个点应该都关门了吧？急诊室又太夸张.."


急诊室的诊疗费实在负担不起。刚过八点的时间，附近夜间门诊只有周三才开。垈永硬生生咽下干涩的泪水。


"嗯..是因为杂烩面吗？"


勇志从缝隙中挤进来的尖锐指摘。垈永的肩膀猛地弹跳了一下。

我去。你怎么知道的。


"您怎么知道的？我中午吃海鲜面的事？"

"刚才...听到了。"

"明明说得很小声的..."

"吃太急呛到了？有这么好吃吗？你不太能吃辣吧？"


勇志突如其来的问题轰炸让我一时慌乱，但这只是暂时的。身为奴隶的悲哀就在于此——即便胃部绞痛得连站直都困难，也必须对每个问题有问必答。垈永开始逐条回应。


"两个原因都有。确实很好吃，听说这家店挺有名的。"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得能勇志总用疑问句结束对话的毛病让金垈永开始迅速感到疲惫。真当自己是 DJ 吗？这就是所谓的嘉宾？垈永此刻才理解那些被自己随口敷衍过的嘉宾们的心情。


"大概是因为躲在巷子里的缘故吧。下次和我们团队成员一起去吧。"

"好啊。"


对话在勇志心满意足的微笑中结束。 这人什么毛病... 垈永露出嫌恶的表情。那副期待未来午餐约会到发疯的模样...让他想起曾在网上看过的话——痛也要笑的人才是第一流。那我算一流吗？不过是个没钱的三流人类罢了...






垈永在勇志的引导下坐进轿车。高级座椅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身体。系安全带时他想起上个月涨的工资——好歹也算升职了。不过在这人眼里怕是九牛一毛吧。腹部绞痛得更厉害了，是嫉妒吗。


"去哪儿？"


垈永本想买罐速溶梅子茶，便说了家附近便利店。随着导航轻快的启动音，车身平稳滑出。途中勇志打开收音机，电台 DJ 慵懒的报幕结束后，响起了垈永最爱的电影原声带。在温柔旋律与座椅暖意的包裹中，他眼皮不由自主耷拉下来。要是 PD 问起来...就说闭目养神听音乐好了。






关门声惊醒了垈永。他撞见勇志僵在车门口，右手提着塑料袋，像是刚回来。对方开口时声线异常绵软。


"醒了吗？我买了水和一些东西。"

"....我睡了很久吗？"

"嗯。没有。"

"谢谢。多亏你我才舒服地过来了。"

"里面呢？"

"睡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


接过信封的垈永转动着眼珠。差不多该分开了吧？要是想让我和 PD 都早点休息的话，现在解散不是更好吗？盘算完毕的垈永悄悄将手指搭上了门把手。


"那我先走啦。PD 您也路上小心。谢谢您送我回来。"

"垈永先生。"


勇志叫住了垈永。


"把药吃了再走。"

"啊？"

"我怕你直接走掉会忘记吃药。在公司就经常丢三落四的。"


跟过来的话语相当出人意料。甚至觉得有些唐突。勇志的瞳孔扫过垈永的脸庞。垈永决定听从勇志的话。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不得不这么做的氛围。垈永心里也有被触动的地方。


"请把这里的灯打开。"


从袋子里取出一粒药片连同矿泉水递过去。勇志依然沉默不语。目的既已达到现在只差解散，但紧贴的两双脚却迟迟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垈永滴溜溜转着眼珠开口道。 啊对了，


“有药店开门了吗？”

“嗯，幸好有。”

“药钱的话——您方便转账给我吗？”

“没关系。”

"谢谢..."


车内亮着橘色灯光。声音的空白再度漂浮。所以垈永喜欢收音机。收音机填补了留白。在这个媒体泛滥的时代，没有画面只专注于声波震动是件浪漫的事。三年的作家生涯让垈永失去了浪漫。5G 时代高喊模拟信号的垈永，究竟是仍在追逐浪漫，还是现实正在驱逐他的浪漫。

垈永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能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多问几个问题哦。"

"金 PD 您最近怎么样？"


导致垈永浪漫细胞彻底消失的罪魁祸首。但毕竟有三年同吃同住的战友情，终究骂不出口只是询问近况。勇志用食指轻轻敲打方向盘，仿佛在努力打捞那些掠过的记忆碎片。


"听说在筹备新节目企划，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呢。"

"电台 PD 转型做综艺真的可行吗？"

"属于特例吧。听说说服局长费了不少功夫才调过去的。"

"那 PD 您呢？"

"我是自己死缠烂打要来的。"

"...."

"...开玩笑的。"

"啊。"

"开玩笑的说。"


用那种表情说出来，十个人里有九个都分不清是不是玩笑。能有一个看出来都算高估了。垈永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补个笑容，又怕显得太刻意，最终还是作罢。


"其实广播 PD 曾是我的梦想来着。"

"啊哈。"

"作家老师呢？您也是想做这份工作吗？"

"嗯。我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想。"

"为什么？有什么契机吗？"

"唔。首先是因为喜欢广播。经常听。"

"话说，你有喜欢的节目吗？"

"我以前喜欢《文秀安的晚间串烧》。虽然现在 DJ 和作家都换人了..."


两人最终实现了梦想。那么现在的勇志幸福吗？垈永为实现的梦想标上了价码。每月发薪日他都会陷入贤者时间，思考这份收入是否值得。账户里打入的金额是否物有所值，交完房租水电后剩下的零钱是否对得起付出。每当垈永开始胡思乱想，就会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啊！突然想起和是温的午餐约定。午饭后忙得完全忘了这茬。垈永自嘲地说该记住的偏偏忘得一干二净。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呀？"

"刚才和是温哥吃午饭时听说，他跟前田陆关系很铁。绝了是吧？所以想蹭个人脉，拜托他帮忙牵个线。"

"真的？太好了。"

"对吧？感觉事情能有转机了。希望一切顺利。"


垈永神情清爽地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再三道谢后刚下车，勇志留下"明天见"般的告别便离开了。垈永回到家才查看堆积的信息，其中一条是明信发来的。


[金明信：刚才下楼碰到 PDnim 了 听说前辈生病买药非要亲自送 还不让买 这什么情况？顺利到家了吗？ 晚上 8:21]


垈永刚回复，明信的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晚上10:22

嗯 你也是？

嗯嗯 今天都准时下班

是因为哥哥吧

心里还好吗？

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太好了呢

明天见啦



尚未得到回复的自言自语式消息排着长队。大多是些简单的问候。其中夹杂着垈永难以轻易回复的内容。像砂石地里凸起的岩石般带着沉重分量——那是勇志发来的。



晚上8:14

明明很疼却说没事？

22:26

休息吧


勇志到底为什么这样。垈永滑动屏幕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却全是工作内容。他重重趴倒在床上，反复告诉自己这种心情只是出于对善意的感动。




即使考证有些生硬...也请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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