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垈永出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深压的兜帽、与倾泻阳光格格不入的长风衣。穿着这身闷得要命的装束在建筑物间穿行时,一听到声响就会立刻停下。屏息凝神等待动静消失后继续前进。垈永眼中映出昔日或许辉煌的酒店——如今已化作摇摇欲坠的废墟,他瞬间闪入其中。



在崩坏的世界里呼唤浪漫。



地球完蛋了。说是自我毁灭更准确。无休止的战争,无休止的争斗,无休止的发展。在飞速消逝的一切中,地球失去了再生能力,再也没有新生儿降生。人类寿命越来越长,情感却逐渐消失。人口不断减少。即便如此,有些东西依然如故。

人类在外来攻击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连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遭到袭击,反抗也只是徒然送死。那天能活下来的人类恐怕寥寥无几。那东西把地球变成焦土,像摆弄玩具般屠戮人类,像结束一局游戏般扬长而去。

进入酒店的垈永放下兜帽。当布料滑落时,不属于人类的尖耳敏感地抖动。他凝神倾听内部动静,判断没有上下夹击的威胁后,迅速抢占靠近楼梯便于逃跑的房间。关门落锁的瞬间,他终于能喘着气脱下风衣。外套滑落时,一条尾巴正慵懒地摆动。


"哈啊..."


今天不用露宿街头了。这是大英的真实想法。他先洗了个澡,难得享受片刻悠闲。翻找背包时发现些有用的东西。冲洗完黏腻的身体,从包里取出新衣服。把身上穿的衣物手洗搓得干干净净晾好,整个人便扑进了松软的床铺。身体一放松,那些无谓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那天之后。灭亡后的世界变成了修罗场。倒塌的房屋、消失的食物、再也不会生产的一切。幸存者们即使团结起来也远远不够,却还在互相攻击、掠夺、残杀。恐惧再次让人们变成了相同的模样。垈永就出生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那个时期出生的孩子全都被抓去接受各种实验。在那个时代降生,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在这个不再有新生命诞生的世界,孩子们只能从地下城的贫民窟中降生。世界永远属于上位者。垈永就是被从地下城夺走的孩童之一,自幼沦为实验体。如今呈现在他身上的,就是实验的成果——混入狼基因的垈永头顶竖着兽耳,臀后垂着尾巴。他们称他为失败品。像垈永这样的失败品还有很多。

兽耳突然竖了起来。

垈永撑起身子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两下敲门声,又归于寂静。接着是三下叩响。他缓缓走近拉开门,瞬间就被扑进怀里的男人撞得后退半步。他搂住对方反手锁门,能清晰感受到怀中躯体在剧烈颤抖。垈永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裹紧被子,直到那个蜷缩在他怀里的男人渐渐停止战栗。


"垈永。"


可能是觉得舒服了些,垈永对呼唤声充耳不闻,只甩了句"先去洗澡"就把人推开。对方用充满敏感神色的脸凝视片刻,点点头消失在浴室里。没有热水。他预想着那具用冷水冲洗后出来时又会瑟瑟发抖的身体,叹着气伸直四肢趴下。全身覆盖着浓密毛发化为狼形,等待着即将在寒冷中颤抖着出现的那条蛇。

门开了,浴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条蛇从里面爬出来,沿着地板蠕动,爬上床铺。它蜿蜒游动着钻进垈永的毛发底下。垈永抱着这条蛇闭上眼睛。这是熟悉的夜晚——每到深夜就会瑟瑟发抖找来的得能勇志相伴的夜晚。无论垈永身在何处,得能勇志必定会找来。

得能勇志。

他比垈永更早成为实验体。据说这是最成功的个体。但实验体们并不明白何为成功、何为失败。在懵懂无知的状态下,他们因人类以"非人道实验"为由发起的攻击而四散逃离。设施遭到袭击时,被夺走孩子的愤怒与垂死孩童引发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孩子们获得了并非自由的自由。

逃离设施的孩子们能做什么呢?人类无法拥抱这些呈现各种动物形态的孩子。因为觉得恶心。人类终究无法接受与自身的差异。孩子们成为无处栖身的流浪者,被恶徒抓去当观赏品或虐杀。这世界从未为我们准备容身之处。

垈永为求生而逃亡躲藏。偶尔会与处境相似的孩子们结伴,又因意识到群体行动更危险而离散。直到遇见得能勇志——比他年长两岁的"哥哥"。勇志外表与人类无异,这让垈永第一次明白所谓成功标准:必须能自由掌控外形。

身为"成功作品"的得能勇志却始终受困于体温调节障碍。无论季节更替,极端严寒总会突然侵袭,身体僵硬的症状让他明白这终将致命。年幼的垈永需要保护者,而勇志需要能温暖自己的存在。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结伴同行。

仅仅年长两岁。即便如此,得能勇志仍成为了金垈永最可靠的保护者。他教会垈永如何逃跑躲藏,如何辨认危险人物,在何处安睡才安全。就这样将少年庇护至成年。如今金垈永清楚自己比勇志更高大强壮,但在他心中,得能勇志永远是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垈永。"


垈永在勇志怀里沉沉睡去,被摇醒时才发现自己正赤裸着被对方毛茸茸的身躯紧拥。从发顶到尾椎的抚摸让他舒服得哼唧,心想自己果然更像狗而非狼——否则怎会这般温顺。当然这份驯服仅限勇志独享。他用体温烘暖勇志的身体,转眼间那具光滑的人类躯体便褪去了兽毛。


"今天要去哪儿?"

"去大超市。得找点吃的。"

"一起走。"

"好啊。"


这是久违的共同行动。白天各自觅食,夜晚相伴而眠,是他们熟悉的生活模式。大型超市人流密集有些危险,结伴同行更稳妥。对于外表与常人无异的勇志来说正合适——万一遭遇人类也能轻易搪塞过去。垈永正趴在勇志肚皮上翻找衣物,突然被握住臀瓣的手惊得眨了眨眼。


"要做吗?"

"嗯。"


被勇志触碰的身体总是很顺从。从里到外都浸满得能勇志印记的金垈永。当勇志的手抚上垈永大腿时,冰冷指尖很快就被炽热体温焐暖。金垈永总是哭得很快,去得很快,缠得很快。勇志向来爱极了他这般模样。这个由自己亲手塑造的金垈永。我的。我的东西。他肆意弄哭对方,用齿尖啃咬厮磨,在疼痛中确认所有权。


"垈永啊。要是我死了,你会跟着一起死吧。"


在粗暴贯穿金垈永内里的同时。犬齿碾磨着对方后颈的质问竟显出几分温柔。发出呜咽声的金垈永像条狗般泪眼朦胧地点头。你知道再咬深些就会断气吧。勇志眼神骤然冷却。不如干脆亲手掐断这脖颈。这念头却被突然缠上腰肢的长腿绞碎——那双腿正痉挛般死死箍住他。


"哈啊..."


黏腻的吐息交缠着。真好。垈永啊。真好。恍惚间暴虐念头烟消云散,只剩本能驱使着勇志在对方体内肆虐。直到金垈永眼睛哭肿成桃,做完后他们去了酒店。


"新衣服。"


金垈永对衣服的执着远胜于食物。得能勇志知道他讨厌脏东西。确认四周无人后,勇志折返回来递给垈永一个新背包——比那个背带快断的强多了。卫衣兜帽里的耳朵欢快地抖动着。当垈永倒腾背包时,勇志始终警戒着周围。只要勇志在身边,金垈永就会变成个崽子。所以勇志常故意把他单独留下,再暗中尾随。怕他因依赖自己而懈怠。


"走吧。"


勇志瞥了眼正把脏兮兮的钥匙扣也挂到新包上的垈永,迈开脚步。那是从破旧扭蛋机里抽到的、说长得像勇志才挂上的。完成任务的垈永往勇志包里塞衣服时毫不客气。哥,新衣服。粗暴塞着突然皱眉。啊。讨厌这件。勇志的腰肢突然扭动了一下。


"这很对我的胃口。"


可转眼就被甩在地上。见勇志露出不悦神色,垈永立刻凑上那张浮肿的脸——肿成这样有什么好看的。正想发火让他捡回来,却被他突然搂住腰肢,顿时没了脾气。毕竟这具身体刚才还被他又啃又吮。低头将脸埋进勇志后颈蹭了蹭才松开。金垈永这套撒娇把戏,任谁都招架不住。


"嗯...果然能吃的东西都被扫光了啊。"

"去别处找找吧。"


向餐厅移动时终于明白大型超市没人的原因——物资早被洗劫一空。在疑似美食广场的区域搜寻时,垈永捡到几个罐头。虽然罐头保质期长,但似乎因为太重没被拿走多少。垈永把罐头塞进自己背包,又往勇志的包里塞了几个。背包正变得越来越沉。


"走吧。"


垈永立刻跟了上来。即使勇志压低声音说话,垈永灵敏的耳朵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今晚的落脚处。两人迅速逃离建筑物,勇志在环顾四周后指向一栋房子。垈永竖起耳朵警觉地抖动,当脑袋左右摇摆否定时,他们又继续寻找下一处。反复三四次后终于选定目标。勇志意识到这座城市还有不少活人,必须考虑转移计划。

垈永不停抖动着耳尖。看它不情不愿的表情,连好不容易选中的房子也放弃了。奇怪的是周围人声嘈杂。似乎感知到危险的垈永准备撤往外围,勇志紧随其后。在某栋建筑里,勇志脱下衣物,将背包系在狼形态的垈永背上。两个背包被巧妙连接后,勇志化作蛇形钻入其中。垈永头也不回地开始狂奔。

垈永的四足飞速穿越城市。喧嚣声逐渐远去,它喷吐着粗重的鼻息,机警地扫视四周。直到抵达连建筑都坍塌殆尽的荒芜外围才停下脚步。垈永长时间保持高度戒备,毛发倒竖地警戒着。当勇志从背包滑出,蛇身缠绕上狼躯的瞬间——那种鳞片摩挲毛发的触感异常鲜明。蛇信游走过脖颈时带着近乎窒息的绞缠力道,垈永却在这样压迫性的拥抱中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垈永,辛苦了。"


勇志若无其事地裸着身子,轻抚疲惫的垈永的头发。他环顾四周,发现几处勉强保持房屋结构的建筑,便带着垈永移动。进屋后垈永恢复人形,将疲惫的身体靠在勇志身上。勇志默默承受着这份重量。今天看来没法洗澡了——外围区很少通水,只有富人聚居的中心区才有完善设施。


"垈永,过来。"


他扶起倒地的桌子,拖来抽屉柜当椅子。赤裸的身躯在屋内随意走动。从包里取出罐头撬开,将蜜桃块渡进垈永口中。甜味在舌尖漫开的瞬间,垈永终于恢复神智。看他开始自己进食的模样,勇志轻笑出声。沾着桃汁的嘴唇泛着水光,勇志吃完罐头里的蜜桃,顺带把那双唇也尝了个干净。


"要不要换个城市生活。"


得能勇志躺在廉价床垫上,将金垈永搂在怀里轻声问道。垈永觉得怎样都好,反正都无所谓。因为勇志的判断从来都是对的。垈永点了点头,像狼崽般钻进勇志怀中。这是个撒娇的夜晚。有浑身滚烫的垈永贴着,体温调节根本不成问题。勇志抚弄着他硬硬的毛发。金垈永把脸埋在他胯间睡着时,他仍持续着抚摸的动作。直到湿漉漉的鼻头碰到敏感处,才不得不把垈永推醒。发现对方是故意装睡偷瞄反应时,两人都笑出了声。


"想要的话就直说想要。"


那我就要发疯般扑上去了。


"哈啊、呜、啊、啊、呃啊!"


廉价床铺发出的声响淫靡不堪。虽然硬挺浓密的体毛也不错,但果然还是这边更合心意。光滑的肌肤,修长的身躯。金垈永同时吞吐着勇志两根阳具喘息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驯服到这种程度,勇志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粗重的喘息声填满了老旧的屋子。外围不会有疯狗过来,今天大概能在白天睡个觉了。正如他所料,金垈永看见升起的太阳后便像昏厥般沉沉睡去。怀里还搂着勇志。


"垈永,你也太毫无防备了。"


得能勇志喜欢这样抱着金垈永闭上眼睛——明明对别人都凶神恶煞,唯独在他身边乖顺得像条大狗的金垈永。喜欢他装出没自己就活不下去的模样。虽然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更让人愉悦。勇志将汗湿的身体贴上去,阖上眼帘。那个吓得蜷缩着不敢动弹的金垈永,是被他亲手拽进怀里的。因为这份体温与存在对他而言不可或缺。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勇志望着被自己驯服的高大男人,占有欲与满足感在胸腔翻涌。他从未打算放手。


"哥。"


勇志猛地睁开眼。难得比对方先醒的日子总不太平。他皱着眉将衣服套在黏腻的身体上。垈永也是同样状况。他们没料到外围会出现那些杂碎。两人迅速转移,最终选择蜷缩在废墟缝隙里屏息观察。没有对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直到远处传来犬吠声时,垈永突然绷紧了身体。

情况不妙。勇志判断必须立刻转移。但垈永突然杀气腾腾盯着外界的姿态让他顿住脚步。当逼近的野狗夹着尾巴逃窜的瞬间,两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逃离都市。他们默契地疾奔至事先藏好的旧款踏板车旁,翻身跨上。

旧款踏板车的引擎声虽嘈杂,却被垈永操控的犬群狂吠盖过。勇志载着后座的他,让远处躁动的狗群持续暴走,直到他们彻底远离城市。许久后精疲力竭的垈永将额头抵上勇志肩背,而勇志沉默着继续飞驰。荒凉公路上的老旧踏板车终于在某辆废弃轿车旁停下。换乘时,副驾驶座上的垈永早已蜷着身子沉沉睡去。


"..."


勇志沉默不语,垈永只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过分安静的道路显得诡异。道路安静可能意味着没有人,也可能意味着有人在控制着。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敌人。垈永睁开眼睛是因为勇志的车突然急转弯。他调整好姿势,环顾四周,看到几个持枪的人。垈永拉下兜帽,勇志则摇下车窗,用冰冷的眼神打量着那几个为数不多的人,评估着情况。勇志的瞳孔在眼前搜寻着杀死这些人的最佳路线,而垈永则选择暂时闭上眼睛。


咔嚓。


车门开启的声音传来,垈永即使紧捂耳朵,尖锐的惨叫仍刺入他硕大的耳廓,血腥味掠过鼻尖令他蜷缩起来。他拉上连帽衫并非为了遮住耳朵,只是不想听见那些濒死的哀嚎。不久后车门再度开合,伴随着某种被践踏碾过的声响。当垈永缓缓睁眼时,天边残阳如血,红得仿佛浸透了他们流尽的鲜血。


"垈永。"

"嗯。"

"必须习惯才行。"


垈永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金垈永向来言出必行,勇志就欣赏他这点。长途奔袭抵达的都市里,垈永警觉地竖起耳朵。夜色已深,急需寻找栖身之所。今夜注定无眠——陌生的城市充满未知。他翕动鼻翼轻嗅空气,耳尖不时抽动。勇志觉得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很可爱,活像只炸毛的流浪犬。巡视许久的垈永突然偏头露出困惑表情。


"干嘛。"

"感受不到人类气息,整座城像空壳子。"


勇志短促地呻吟了一声。不知是在屏息凝神,还是这城市当真空无一人。垈永选择化身为狼展开搜索。勇志望着他奔向黑暗笼罩的都市背影。放他独自行动真的妥当吗?明明刚才还厉声告诫自己要习惯死亡,此刻的担忧显得如此可笑。握方向盘的手指焦躁地敲击起来,食指接连叩打皮革包裹的轮缘。时间流逝许久,金垈永却迟迟未归。


"..."


得能勇志刚拉开门,就被远处冲来的脏兮兮野狗吓得摔上门。那畜生却从窗户一跃而入,转眼化成人形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


"哥,里面全是野狗,根本没人。"

"野狗?"

"嗯,整座城市只剩动物了。"


勇志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既然如此,反倒是对这边更有利。难得有被野兽占据的都市。在这崩坏的世界里存活下来的野兽们粗野、凶暴、充满威胁。当穿好衣服的垈永提议进去时,勇志沉默地驾车驶入城区。刚进入就感受到野兽的视线。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勇志尽可能谨慎地前进,下车后静静等待那些龇着牙逼近的生物。它们在周围徘徊许久,突然转头的样子像是在示意跟上。


"我们老大在这儿。"


你根本是条狗吧。勇志在心底嘀咕着跟上。只见一条老狗躺卧着,垈永低声解释:它说如果我们暂住期间它死了,希望帮忙挖个坟。所以你就是狗嘛。勇志点点头。看起来是带着幼犬们在此安了家。看着小崽子们蜷缩在老狗身边的样子,勇志走进附近房屋。今晚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哥,水放好了。"


垈永突然用力刷洗浴缸,放好水后躺了进去,勇志也跟着进去了。


"好冷。"

"到这边来。"


即便被金垈永拥在怀里,冰冷的躯体依然冰冷。当得能勇志开始发抖时,垈永开始为他清洗身体。而后双唇相贴,凛冽寒意被彼此的体温焐热。浴室里充斥着喘息声。垈永感受着那充满占有欲的黏腻抚摸,低低笑了。这笑声让勇志皱起了眉心。


"笑什么。"

"没什么。"

"怎么了。"


垈永只是笑着不说话,勇志撅起了嘴唇。看着沉默的垈永那副欠收拾的模样,勇志心里那股无名火反而消了。最后金垈永慵懒地瘫着身子,又笑着说。


"哥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呢。"


那晚勇志彻夜未眠。被那条疯狗说的话搅得心潮翻涌。明明连句喜欢都没说。可光是那样就...光是那样就让他兴奋得睡不着,直勾勾盯着金垈永。疯狗。野狼。垈永。金垈永。我的。他放任手指游走过每寸肌肤。揉捏尖耸的兽耳,把玩垂落的尾巴。金垈永却始终乖顺。没露过獠牙,也没发出低吼。全盘接受的模样让人想咬穿他后颈。想看犬齿陷进嫩肉时,这家伙还挂着笑往自己怀里钻的贱样。指尖描摹过赤裸身躯上尚未存在的齿痕,痒得垈永终于睁眼瞪人,却伸手将勇志拽进臂弯。


"我们梦里见吧。"


沙哑嗓音说出的承诺格外甜美。勇志明知马上会被打脸,仍点头埋进那个怀抱。脸颊贴着规律起伏的胸膛陷入迟来的睡梦。再睁眼时看见金垈永正给脏兮兮的狗崽洗澡。浴室地面漂着污水,被甩毛的狗崽们溅起更多水花。勇志独占了唯一干燥的床铺,懒洋洋欣赏这幅景象。


"狼王亲自伺候狗崽子呢。"

"现在是人啊。"


垈永看起来很开心。被洗干净的狗狗们跑到阳光下甩干身体。


"没事做的话至少帮忙梳梳毛吧。"


勇志虽然拒绝了,但垈永用下巴示意。去。在这个命令下勇志最终还是撑起了身子。莫名其妙就沦落到给狗梳毛的地步。真讨厌。垈永,我真的很讨厌这样。但对方充耳不闻。机械重复的动作中,勇志突然感受到什么,开始稍微认真地梳起来。如果世界没有终结的话。或许我们的生活中,本应有过这样的日子吧。


"累死了。"

"我也是。"


两人精疲力尽地看着被洗得油光水滑的狗群。肚子发出咕噜声。只有下任首领候选和它亲信模样的狗没洗。正盯着那些闪闪发亮的家伙时,垈永跟着低吠声走了。勇志只是瘫坐着等待。过了好久,当垈永拿来罐头时,他也只是机械地接过食物。


"垈永,你手在抖。"

"哇。真是疯了。不过它们说明天也要洗澡呢。"


勇志忍不住笑出声。垈永啊,都是垈永自找苦吃。这话让垈永也无言以对。两人相视而笑。人类只剩他们两个,还都是变异体。周围只有小狗。说什么人类消失才能迎来和平。那晚勇志和垈永与狗群躺在一起,凝望倾泻而下的夜空。


"是流星啊。"


那时身后传来群犬的哀嚎。原来如此。星辰陨落,连犬群的星辰也离去了。垈永听了很久那呜咽声,开始掘土。勇志用钉子在木板上刻字。


[亚瑟,在此长眠]


小小坟茔旁竖立的墓碑。野狗们蜷缩在那里呜咽许久,最终一只接一只睡去。勇志想着,狗比人类强多了。连野兽都懂得悲伤,为何人类却做不到呢。他低头将哭泣的垈永拉进自己肩头。这世上还留存着会悲伤的人类吗。那夜无数星辰坠落在天际。


"该走了"


终究是连两个人类都不愿收留的野兽们。它们扔给勇志和垈永些人类能吃的食物。两人收拾好干净衣物、新鞋和干粮便离开了。虽只短暂停留,却已足够休整。载着他们的车辆再次驶上公路。目的地尚未确定,但本能地预感到今夜又将在路边露宿。可他们必须前行。


"我们终会有栖身之处吗。"


垈永推开窗户凝视朝阳升起时提出的问题,勇志没有回答。或许我们的归宿只存在于死亡之后——他不想说破这件事。暴尸街头成为永久居所,或在破屋里长眠不醒。结局明明清晰可见,却不愿亲口道破。面对沉默的勇志,垈永哼起不知名的歌谣,是流浪时随处捡来的调子。残垣断壁间飘荡着垈永的歌声。


"垈永。"

"嗯。"


勇志反复斟酌着该说的话,垈永就那样等着他。


"无论去哪都陪你一起。"


就算暴尸街头也好。死在破败角落也罢。对垈永来说虽是莫名其妙的话,却也没太在意。因为是勇志说的啊。


"好的。"


垈永用这句话结束对话又唱起歌来。勇志听着他的歌声驶过空荡街道。在无尽道路飞驰后把车停进岩缝,两人相拥而眠。彼此的体温会帮他们熬过今晚。垈永正用自己体温温暖开始发抖的身躯。勇志则用身体包容着垈永的孤独。修长厚实的躯体缠上被粗硬毛发覆盖的垈永。每当这时垈永总有种被吞噬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会掐断自己咽喉。但那个要扼住他呼吸的脑袋,永远只会往他腋窝里钻。垈永轻笑着闭上眼睛。

为了明天。毕竟就算世界毁灭,太阳也照常升起。








-


"垈永,该起床了。"


肿胀的狼睁开了眼睛。"垈永,你真是条野狗。脏兮兮的野狗。"故意凑在耳边低语的结果,是垈永用前爪狠狠拍了下来。勇志装出疼痛的样子却毫无效果。当人类形态的他嘟嘟囔囔捡起衣服穿上时,勇志只是笑。又要欺负人了。垈永虽然翻着白眼,对方却只是笑。穿好衣服,开了罐头吃完,又该继续赶路了。今天的风格外凉爽。今天会是个好日子吧。正如他所想,远处出现了城市轮廓,垈永警觉地竖起大耳朵。

看到垈永脸上难得明亮的表情,勇志判断这里适合暂时停留,迅速向城市内部奔去。发现人声稀疏后,勇志满意地点头。人少意味着各自守着领地互不干涉——只要不互相伤害就不会引发攻击。把车藏在外围后,两人借着夜色在汽车旅馆安顿下来。半夜进城的他们被居民们刻意忽视着。勇志和垈永凭本能直觉,这次会停留相当长的时间。

两人谨慎地探索着城市。勇志在搜罗新衣服时突然消失,垈永四处寻找,最终在一套燕尾服前愣住——结婚礼服。旁边还挂着件撕裂的婚纱。看穿勇志心思的垈永满脸抗拒,刚要拒绝却被抢先。最终他不得不套上那件皱巴巴的破婚纱,背后拉不上的拉链可怜地晃荡。勇志大笑过后,发现自己那件 oversize 的燕尾服也撑不起来,眉头紧蹙。两人看着彼此的滑稽模样,笑得直不起腰。


"戒指不见了。"


仔细想来,得能勇志既是个情种又是个浪漫主义者。他骨子里浸透了浪漫情怀,金垈永偏偏就爱他这点。两人东张西望间,在楼下找到家珠宝店。支离破碎的橱窗里堆满闪闪发光的宝石——在这崩坏的世道里最无用的东西。勇志转悠半天挑了枚戒指,竟正好能套进两人的小指。荒谬得让人发笑。看他满脸不情愿地继续翻找,勇志突然十指都戴着戒指晃过来,垈永顿时笑喷了。闹腾许久才找到适合无名指的尺寸。


"垈永。"

"嗯。"

"我爱你。"


金垈永的眼底泛起了湿意。


"我会陪你到最后。"


垈永不断拉起滑落的婚纱抽泣着。勇志也整理着歪斜的燕尾服,将戒指套上垈永的手指。垈永也为勇志戴上了戒指。这场婚礼简直一团糟。但在这狗屁世界里本就不该期待完美婚礼,这样刚好。


"誓约之吻。"


垈永低头吻上勇志的嘴唇,胡乱抹着汹涌的泪水。


"现在我要脱掉这个了。"

"嗯。"


那本不该是在这里交合的意思。可金垈永啃咬着第四根手指,就这样深深嵌了进去。婚纱变得一团糟,勇志的燕尾服也同样狼藉。直到察觉有人靠近,金垈永率先如野狼般窜逃,勇志随即化作毒蛇紧追其后。叛徒野狗。管他呢,金垈永飞快地逃走了。身手敏捷的勇志紧随其后。两人跑回楼上胡乱抓起衣服套上,像孩子般互相埋怨起来。


"垈永,你该带着我一起走的。"

"你明明会自己追来的。"

"太过分了。"

"想跟我到最后的话就好好跟着吧。"

"嗯。"


勇志撅起嘴唇。金垈永觉得这样的勇志很可爱便笑了。笑声未落就迅速收拾东西离开百货公司。一路上垈永用自己嘴唇堵住勇志嘟嘟囔囔的嘴。不过说真的做爱做到死也太夸张了吧?垈永刚开口吐槽,勇志就说了句离谱的话。


"这可是最棒的死亡方式。"


浪漫都去哪儿了。看着金垈永的表情,勇志笑了。两人像是刚打完架似的冲进临时找的汽车旅馆,手忙脚乱地黏在一起。躺到床上时,金垈永恍惚觉得今晚可能会做到死。当勇志扑上来时,他望着对方吮吸第四根手指的模样,心想今晚别想安睡了,便抓过勇志的手腕启唇含住。视线相撞的瞬间,垈永探出舌尖舔过勇志的第四指节,金属特有的味道在味蕾绽开——余裕仅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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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垈永。我今天看到天堂了。"

"哪有你这样形容做爱爽翻天的。"

"确实爽翻了。"

"那倒也是。"

"腹上死?"

"哎呦,能活很久啦。"

"也许吧。"

"嗯。"

"我们今天结婚了,明年办结婚纪念派对吧。"


金垈永笑出了声。勇志也笑了。


"没错。"

"嗯。"

"哥。"

"嗯。"

"我也爱你。"


勇志脸上浮现的不是笑容而是温柔的微笑。灿烂得晃眼。垈永被那笑容晃得失神,看了许久才害羞地把脸埋进勇志肩头。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搔得耳廓发痒。就算世界毁灭,勇志的浪漫也会继续,垈永的爱也会继续吧。金垈永突然想学着模仿一点勇志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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