プラットホームで
夜羽佐久早怒氣沖沖的走出家門,偏偏他發怒的對象也即將前往同個目的地,兩人坐在公車上悶不吭聲,彷彿連空氣都為之凝滯。
「你幹嘛跟我同時間出門?」宮侑語氣冷硬的問道,佐久早則是哼了一聲,「沒辦法,不知道是誰叫我陪他回去兵庫,但現在不需要了,我總有資格出門散心?還是天下第一的舉球員先生連這點也不想施捨?」
宮侑原本強忍怒意,聽見佐久早的反唇相譏登時破功,「你不這樣講話是會死嗎?」
佐久早挑起眉,「請問我說的哪一句有錯?」
公車再度停靠,這次上車的乘客變多了,若是有好事之徒宣揚MSBY球員內部鬧不合(雖然現在真的不合),被明暗和教練知道,他們肯定吃不完兜著走,思及至此,兩人同時閉上嘴,這段對話再度戛然而止。
關於他們吵架的原因,得追溯到前兩周的賽事,宮侑在某次救球中弄傷了腿,因此加入傷兵名單,雖然不甚嚴重,也不是第一天發生,但時間接近例行賽尾聲,他不免求好心切,佐久早自認稍微嘮叨了點--好吧,也許超出宮侑的容忍範圍,但他又不是故意的,過度逞強反而不利復元,宮侑怎會不明白。佐久早將視線移向窗外,今日的陽光很刺眼,撒在柏油路面,舖上一片幾近雪白的顏色,理應是出遊的好天氣,他數度造訪兵庫,宮治的飯糰店與宮家已是必經之地,兩人偶爾會選擇更加西邊的城市作為出遊地點,他們曾履足過哪些地點,佐久早還記得一清二楚。
喔,當然也包括了原訂要前往、但卻告吹的本次行程詳細內容,思及至此佐久早不由得痛恨起自己的記性。
佐久早說要換個地方散心全是一時興起,只是隨便訂了張車票,其餘的資料完全沒查,這不像他的作風,顯然氣得不輕。
當宮侑得知此事時,最明顯的反應是驚訝,似乎還夾雜著一點受傷的情緒,佐久早皺起眉,他不喜歡宮侑露出那種表情,但說來諷刺,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要說不感到懊惱是騙人的,拉不下臉也是事實,即使他在與宮侑發展成情侶關係後收斂許多(古森元也親口認證),然而宮侑的心高氣傲絕不下於自己,這一路交往下來免不了磕磕絆絆,但不都走過來了嗎?現在理應是同樣的歷程?前提是有人先服軟,機率大概一半一半,這個佐久早就記不太清楚了。
一言不發的宮侑同樣思緒如潮,沒有人比球員更清楚球是否落地或是觸碰到手指,在跌跤的那一瞬間也是,或許臣臣--佐久早聖臣那個渾蛋有比他更早一點?宮侑至今還記得他驚訝的眼神,之中的緊張與關懷皆為真實,像是比他自己受傷還嚴重似的,也許那傢伙真的比較仔細,或者該說幸運?截至目前為止都沒有受過不得不下場的傷,宮侑偶爾會對此感到羨慕,但絕無嫉妒之情,他跟佐久早都是用盡全力在救每一顆下墜的球,這才是最重要的。
受傷了就該好好休息,這是被提到爛的台詞,宮侑心知肚明,他不認為自己太過急切--好吧,也許有一點?但佐久早開口閉口都是命令句,說句好聽話像是會要他的命,臭脾氣的海膽一向如此,講得正向點是理性,負面一點就是沒人性,原先說好這兩天要一起回去兵庫,現在正式告吹,宮侑拉不下臉的對象不止佐久早,對血脈相連的自家兄弟也是,他已經能想像到事情穿幫後,宮治會何等冷酷無情--不對,應該不會嘲笑自己,但翻白眼是肯定的。
他們的愛情是一場盛大的災難,宮治常常這樣講,是個超失禮的評價,但就連佐久早聖臣都不曾出言反駁,宮侑仔細回憶他們從曖昧到確認交往的細節,最後出於心虛決定擱置這個議題。
「你真的沒有旅遊計畫?」
「沒有。」連住宿都是隨便找的。
「是喔,還以為你要溜出去吃香喝辣。」宮侑此言一出便知要糟,佐久早的臉色又更難看了點,若非在大眾交通工具上,只怕此刻就要發作。
「你就不能好好講話?」
宮侑別過頭,換作平時,這句話會被判定為普通的玩笑,他說話一向如此,但如今正在氣頭上的佐久早反而不懂了,即使他們是相處多年的伴侶,盛怒之時判斷力仍會失準,任何話都能挑出刺來,宮侑頓覺心底酸澀,明明受傷的人是自己,這傢伙的態度還很差,好吧,或許他的態度也不怎麼樣?但那只是他開啟話題的方式之一,怎麼佐久早聖臣就聽不懂呢?
「我有在好好講話啊。」他半是抱怨的嘀咕道,「臣臣老是這麼兇。」
佐久早聖臣本欲反駁,但宮侑的委屈從來不是作偽,他硬生生止住話頭,「還不是你一直冒冒失失的。」
「我才沒有。」
「少來。」佐久早儘可能讓語氣裡不帶太多的指責情緒,但他不確定是否成功,現在不是跟宮侑爭執的時候,或許他該查詢目的地,看看有什麼好吃的,然後再買土產送給隊友,如果足夠新奇的話就寄回東京?他將視線固定在正前方,假裝沒有發現宮侑在偷瞄自己。
果然該道個歉?他們心裡流轉著相同的念頭,但公車已到站,兩人站起後肩膀相撞,視線有一瞬短暫的交錯,侑不太確定之中是否有波動,佐久早比他早一步下車,但沒有立刻前進,而是在原地等待,之後才跟侑一同踏進車站。
「記得買土產回來。」
侑的話語通常沒頭沒腦,佐久早對此相當習慣,因此還能隨口問句:「你想要什麼?」
「不知道,我又不曉得你要去哪裡。」
佐久早為之語塞,「好吧,我再看看。」
「謝啦。」換作平時的話,後面還會再補一句「最愛臣臣了」之類的肉麻話,侑最大的優點就是擅長讀空氣,至於要不要配合當下氣氛又是另一回事,但現在他沒有搞怪的餘力,場合也不太對。
進入車站後,佐久早狐疑的瞄了宮侑一眼,對方顯然在想同樣的事,「你也要往這裡?」
「9號月台。」
侑的嘴角抽了下,「我在10號。」
「……好。」
在聯接通道分開後,佐久早沿著階梯來到月台,視線不自覺瞄向對面,那頭惹眼的金髮很好辨認,宮侑的腳步很快,帶點橫衝直撞的味道,才剛弄傷大腿而已,這傢伙真是講不聽,倔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說起來他也是被這樣的侑所吸引,明知對方就是這種個性,挑戰彼此的底限似乎是相處模式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佐久早不得不承認這件事。
侑停下腳步,他發現對面的佐久早也看了過來,臭脾氣的海膽,說句情話都像是要他的命,但不是真的吝於展現溫柔,現在他看著自己又是什麼意思?還有下車時的等待,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習慣,正因為是情侶才會把這種事情放大看待?還是因為過份焦慮才有此等想像?他們只是普通的吵架,並沒有延伸到需要分手的程度,侑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常說被愛的有恃無恐,治偶爾會吐槽他不要引火自焚,但那樣子就不有趣了,侑心下不以為然,現在卻在與佐久早的對視當中墜落,他並不認為對方真的有多生氣,暫時分開讓頭腦冷靜點也是個選擇,不過侑是個缺乏耐性的人,對面有一台列車進站,是佐久早預計要搭乘的前一班車,在那道身影被遮蔽的瞬間,侑登時拋下列車兩分鐘後便要進站的事實,轉身就跑。
他奔向階梯,分明短短不到100公尺的距離卻像是到達不了,佐久早的車比他還晚一點,理應還會在月台上,但現在要做什麼?總之先道歉?侑終於來到階梯的頂端,好在月台就在對面,不需要再跑過一整條連接通道,他按著膝蓋低頭喘氣,卻聽見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幹嘛跑上來?」
侑睜大眼睛,看著同樣氣息不穩的佐久早,心知自己的表情肯定也傻得可以,但滿腹狐疑毫無障礙的化作實體句:「這是我要問你的吧!」
「車要跑掉了。」
「管他的。」反正又不是機票。
接著又是短暫的相對無言,侑率先開了口:「對不起。」
這次睜大眼睛的人換成佐久早,那個宮侑居然會率先道歉?
「但臣臣偶爾也哄我一下嘛。」說出再多肉麻話都不會輕易臉紅的金毛狐狸,此刻卻心虛的移開視線,「我確實有點心急,但怎麼可能把自己弄到二度受傷。」
佐久早沉默半晌才開口道:「確保身體健康是運動員的職業素養之一,這個我知道,但我不敢確定你會不會過份逞強。」
「……臣臣覺得我欠缺職業素養嗎?」
「不是那個意思。」佐久早不由得對自己的表達能力感到絕望,「我很擔心你。」
好吧,侑覺得自己很好說話(宮治表示嗤之以鼻),才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被說服,車子肯定跑掉了,他的心情卻輕快許多,「現在呢?還要去搭車嗎?」
「不搭了。」佐久早嘆口氣,「先去重買車票?」
「確定要一起回兵庫?」
「不然你想去哪,放宮治鴿子?」
「說不定他還覺得正好,省得吵吵鬧鬧。」宮侑聳聳肩,「但還是算了,不要讓豬治稱心如意。」
「你的個性真的很糟糕。」
侑瞇起眼睛,「不喜歡嗎?」
「你明明知道的,少囉嗦。」
「嘖,小氣鬼。」侑嘴上說著抱怨,卻是笑得瞇起了眼,佐久早的眼角餘光瞄到了這副光景,儘管沒有明言,但那也是他喜歡的模樣之一。
還是這個表情比較適合你。
「幹嘛,看我長得帥?」
「閉嘴。」
侑推推他的胳膊,「就說了要多哄哄我啊,臣臣。」
佐久早在內心無聲的嘆口氣,「……對,很帥。」
「哇喔。」侑發出小聲的驚嘆,「我應該要錄音的。」
他立刻後悔了,「你還是閉嘴吧。」
The End
Free talk:大家好,這裡是夜羽。
本以為要雙手空空的去參加活動了(很好意思),感謝朋幫我想了這個劇本,還有清月永遠是最棒的排版兼封面(雖然我寫下這段時還不確定會不會真的做封面
佐侑真的是……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2024還在寫這對,反正你們在一起就對了(不知所云),書名那串日文其實就是at月台的意思,眾所皆知我不會想篇名所以就這樣了(……
謝謝小空舉辦了這個活動!也希望大家會喜歡這篇笨笨的短文~~
2024.10.26 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