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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平日无异的清晨。垈永睁开了眼睛。他捂着绞痛的小腹冲进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呕—— 垈永踉跄着起身,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上班。就像往常一样。刷牙洗脸换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走向以狼形姿态蜷缩在床上的陆。昨天经历了太多事,想必很疲惫吧。他犹豫着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抚过对方发际,随后起身离开。


吱呀——


门关上了。

陆静静睁开眼睛。凝望着紧闭的玄关大门。那扇坚实的门仿佛化作隔开垈永与陆的墙,让他心口发涩。







下班后的垈永脱下充满寒意的外套,系上印着小狗的围裙,和同事们打着招呼。任谁看都是哭过的眼睛,却比平时更加明亮。他微笑着迎接陆续到校的孩子们——垈永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今天是孩子们喜欢的折纸日。教室里所有人都专注地折着彩纸。正四处巡视孩子们的垈永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正向他走来的小女孩。正是特别爱跟着垈永的素恩。

"素恩老师需要帮忙吗?"

"那个...这个是给老师的。"

"嗯?真的吗?谢谢你~"

"因为早上看老师好像很难过才给的。"

面对素恩纯真的提问,垈永显得有些慌乱。

"呃...在素恩眼里老师看起来很伤心吗?"

"嗯。那个妹妹哭完之后眼睛和鼻头都红通通的。"

"..没有啦~老师不难过的,让你担心了真抱歉~"


垈永在哄吃完午饭的孩子们午睡时不断自责。觉得自己不够成熟。想到其他孩子或许也隐约察觉到了这点,罪恶感便翻涌而来。本该更好地控制表情的。在孩子们全部入睡的寂静教室里,垈永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中。





照顾了一整天孩子,疲惫不堪的垈永回到家中。因为处理积压的工作,下班时间比平时稍晚了些。这个时间点陆应该在家才对,但屋里却出奇地安静。垈永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哥,你在干嘛?"迎面是陆难以捉摸的表情。垈永的视线从陆的手移向敞开的盒子,当看清陆手中照片的瞬间,垈永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夺了过来。


"凭什么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就是这个人?垈永天天哭着喊的人。"

"这跟哥有什么关系?"


垈永用生硬的嗓音问道。陆愣住了。同时涌起怒意。因为这是垈永第一次展现的直白情绪。因为照片里垈永笑得太过灿烂。因为看起来太过幸福。同居数月,垈永从未依赖过陆,不曾对他发脾气,更不曾真心实意地对他笑过。垈永给陆看的只有红肿的眼角、通红的眼眶、紧咬的嘴唇——尽是这些。


"...我就是好奇啊。为什么哭、因为什么难过、为什么眼神像要马上离开似的、到底在思念谁。全部都很在意...可垈永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全都死死藏着不让我看见!"

"所以说!这跟哥有什么关系。我当初遇见哥的时候,也没问过你为什么那副狼狈样、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之前发生过什么啊。哥你也别多管闲事。就当他是闹脾气别理他就行。"


垈永说完就擦着陆的肩膀走向前面的纸箱,急促地收拾东西。某种情绪突然涌上来。明明什么都没吃却想把胃里东西全吐出来。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吧——我用怎样的心情、带着什么情绪整理这些。更不会发现我无意识中把箱子抠出了多少指甲印。


金垈永正蜷缩着身子整理箱子,前田陆突然对着他的后背开口。


"做不到。我本来也打算那样的。但现在...看到垈永哭我就想哭,看你难受就想抱紧你。我啊...每天都在想,要是垈永能幸福就好了。以为只要等下去,总有一天你会说出口的。就这样等啊等..."


静静听完告白的垈永伸直跪坐的腿,站到陆面前轻声问道。


"...哥是爱我的吗?"


垈永等待着陆的回答,在内心祈祷着。拜托说不是啊。说这不是爱只是同情啊。我再也不想碰什么爱情了。我根本不配爱人也不配被爱啊。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不太懂。但是每次看到垈永心脏就痒痒的。有时候跳得太快都害怕,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真的不明白..垈永能教教我吗?嗯?"


望着陆闪闪发亮的双眼,垈永陷入了回忆。就是这样的眼睛啊。几年前看着哥哥的我。看着我的哥哥也是这样的眼神。坠入爱河的眼神。纯粹坚定又饱含爱意的..垈永低下头斟酌着语句。他觉得自己必须当个懦夫。这样对大家都好,他自我安慰道。然后用一句话击溃了陆。始终没有抬头。


"哥,那都是同情。只是看我太可怜了。哥太善良了,因为心疼我才产生的错觉。不是说从来没经历过吗。所以才会这样。过段时间哥就会明白了。你一定能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我保证。"


垈永不敢看陆受伤的表情。低垂的头颅让他的视线自然落在陆的手上——那只紧握到发抖的拳头,青筋暴起得几乎要渗出血来,无声传递着主人压抑的情绪。他多想掰开那只快要自残的手,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会是多么残忍的举动。




垈永其实知道答案。从昨夜的吻到这些日子陆所有的温柔,全都源于爱意。但他必须装作不懂。自己早已失去爱的资格——四年前在伊贤的灵堂前,他就把这份资格永远放下了。










四年前垈永失去了用整个生命去爱的人。官方说法是自杀。从高中到大学三年多的恋情,不幸始于学校后巷的意外——他们接吻时被同级生撞见了。流言传播得比想象中快,辱骂声总在走廊转角炸响,所有人像避开罪人般躲着他们。垈永以为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能挺过去,但伊贤显然不这么想。



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李贤了。去他独居的公寓找过,屋里却死寂一片。用共享密码开门进去,整个房间空荡荡的。起初还以为他回老家了。我拼命说服自己,他最近太累才没精神联系垈永。本打算见面时要抱怨说很想他,质问为什么失联——可这个计划被彻底粉碎了。下午课程结束后,垈永在回家路上收到了那条讣告短信。



垈永看到短信就狂奔起来。根本想不起要拦出租车。他必须亲眼确认。多希望这是个谎言。当心脏快要炸裂般冲到灵堂时,李贤的名字赫然在目。那个垈永深爱的、或许永生难忘的名字。他踉跄着撑住供桌,在遗像前喘得直不起腰。垈永发不出声音。更不敢向逝者父母坦白他们的关系。只能以"大学后辈"的身份站在这里——这是唯一被允许的称谓。不是相恋三年多的爱人。连放肆呼唤李贤的名字痛哭的资格都没有。金垈永你算什么?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脸哭?哭能解决什么?后来怎么面对李贤父母、怎么离开灵堂的,垈永完全记不清了。直到浑浑噩噩回到家,终于能彻底独处时,他才敢放声痛哭。把脸埋进掌心发出呜咽,连呼吸都支离破碎。



之后好几天都没去学校。垈永翻遍屋子寻找李贤的痕迹:还戴在指根的对戒、李贤留宿时穿的睡衣、两周年送的藏青色围巾、每个纪念日往来的情书、合照...睡衣上还残留着李贤的气息。戴着对戒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闭眼都能描摹出来。垈永蜷起膝盖,把睡衣死死按在脸上直到窒息。他想着:不如就这样憋到失去意识,永远停留在没有思绪的黑暗里。



当金垈永不断回忆着关于李贤的点点滴滴时,他正逐渐崩溃。大约一周后,一封信送到了垈永面前。拆开信封的瞬间他又忍不住落泪——那是来自李贤的信。垈永用颤抖的手指撕开信封,几次都没能成功拆开,但这些此刻都已无关紧要。




致垈永:

垈永啊,是哥哥。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吧?有太多话想说,但最想说的还是对不起。我了解的你,现在一定在无止境地自责和后悔吧?可是垈永啊,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所有事,没有一件是你的错。只是我们运气不好,只是我太懦弱。你没有任何过错,千万别责怪自己。恨哥哥就好。虽然很自私,但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没有我的日子你也能幸福。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啊。我知道忘记一个人有多难,所以不会残忍地要求你立刻忘记。但是垈永啊,别哭太多。从以前开始,我就最怕看见你哭。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哥哥会永远在你身边。听起来有点可怕?但有些东西确实能用心感受到。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写这封信,怕留给你的最后告白会变成诅咒。可既然已经自私了,就让我自私到底吧——这是哥哥的贪心,想最后对你说一次我爱你。所以最终还是写下了这些。

垈永啊

对不起,还有




我爱你。



垈永生怕自己的眼泪会弄脏信纸,连放声大哭都不敢。他想着:这终究会成为诅咒吧。我大概要一辈子活在思念哥哥的日子里了。我不觉得哥哥自私,我知道他有多温柔——在那三年多时光里,我已经充分体会到了。教会我怎么爱人的不就是哥哥吗?可是...我也很自私啊,哥哥的请求我做不到。要我失去你还幸福快乐?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垈永后来又哭了三天,最后像逃难般申请休学入伍。读完信后不断出现的幻听幻视让他别无选择。躺下要睡时总能听见是温的哭声,凌晨睁眼就会看见阳台上是温孤零零的身影。所以他逃走了。所幸入伍后连思念是温的余裕都没有——为了能累到睡着必须不断训练。退伍后他立刻复学,因休学缘故没有熟人,独来独往疯魔般学习。直到毕业就业,他一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从不敢妄想追随是温的脚步,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随着时间流逝,是温出现的频率虽在减少却从未消失。垈永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在遇见陆之前,他确实这么以为。








那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变得尴尬。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陆在刻意躲避垈永。垈永觉得这很正常。自己给陆造成了太大伤害,也没脸主动搭话。尝试过几次,但陆的反应冷淡得让他退缩。甚至陆晚归的日子也越来越多。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左右,某天陆突然对刚洗完澡的垈永开了口。


"垈永。"

"啊?"

"我有话要说。"

垈永用不安的声音问道。

"...什么事?"

"我现在要搬出这个家了。"

"你说什么..."

震惊的垈永不自觉地快步走向陆面前。

"就是字面意思。我想尝试独自生活。这段时间谢谢你了。现在才算是好好道谢呢。"

"...."

"找房子的事一起打工的哥哥答应帮忙了 垈永你不用操心"

"哥 稍等一下.."

"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垈永你也能少些不自在 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垈永的眼珠不安地游移着。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是因为我那时候对哥说了过分的话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不是真心的,哥你也知道的吧?嗯?"


垈永死死攥住陆的衣角。声音和手都在发抖。胃里翻江倒海。这简直像某种创伤。他太害怕再次失去身边的人了。重新变回孤身一人的念头让他战栗。



陆望着这样的垈永,突然感到一阵委屈。明明先推开我的是你啊。现在又这样算什么。我们本来有那么多时间。那时候哪怕好好说一次呢。不是说都是错觉吗。说不是爱只是同情。对我那么残忍之后...凭什么现在又摆出这种表情。


"垈永。放开这个。"

"不要、不要啊..别走,别丢下我。那当初就不该给我温柔。明明是哥先靠近孤独的我啊。呜呜..要是我一直、一直孤独下去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可是、可是哥总让我变回20岁的金垈永...总让我想起最幸福的时光!我需要时间啊。呜、明明、明明还没好好告别,这样的我要怎么去爱。现在想起四年前的事还是会哭,这样的我怎么可能..."


看到哭泣的垈永瞬间又心软了。明明下定了无数次决心。明明打算不管垈永说什么做什么,传达完该说的话就立刻离开的。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啊..哥、哥求你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陆,垈永突然不安地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际。将脸埋进陆的肩头。初次感受到垈永毫无保留的爱意,陆整个人僵住了。这不是酒后错觉的拥抱。仅仅是为了抓住陆这个人。察觉到怀中人僵硬的身体,垈永含糊地嘟囔起来。


"哥..陆哥..能不能抱抱我..?求你了..我错了..要是连哥都离开我,我、我以后怎么活啊...嗯?哥.."


待垈永的呜咽声刚落,陆毫不犹豫伸手回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强忍着几欲冲出口的叹息说道。


"垈永。别哭了,我再也看不得你掉眼泪了。"

"嗯、嗯嗯…我不哭…不会哭的…"


陆轻轻掰开垈永的手,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然后在浮肿的眼皮上落了个短促的轻吻。"先躺着说。会头疼的。"






陆拽着涨红脸的垈永过来按倒,两人面对面侧躺在床垫上。

"现在好点了吗?"

垈永点了点头。

"哥,陆哥..."

"嗯。"

"其实...现在想起以前的事还是会有点害怕。虽然显得很懦弱...但...哥先说吧。然后问我...那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没有避开垈永的视线,缓缓斟酌着语句。他在思考该从何说起。


"嗯...垈永你可能是第一次听说,有个专门让中种兽人互斗赚钱的地方。既是赌场又像斗狗场那样的地方,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为了活下去。其他记忆全没了,大概每周被打的针剂会消除记忆。其实...我最初是在利用垈永。因为当时真的无处可去。"


正在专注听陆说话的垈永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陆的头发。陆闭上眼睛。为了完整感受垈永的触碰。当垈永的手渐渐停下时,他才睁开眼。


四目相对。


"那时候垈永收留了我,还把我当家人接纳,我才能活到现在。偶尔会觉得...这样很幸福。和垈永下班路上一起吃冰淇淋也好,共进晚餐也好,在同一个地方醒来也好,全部都是。"

"所以说垈永...我希望垈永也能利用我。给我一个让你幸福的机会吧。"

眼眶泛红的垈永又往陆身上贴近几分。啾——

"已经足够了...自从和哥一起生活后,我就不再害怕入睡了。都是托哥的福。"


原来如此。每晚我守在你身边看你入睡的事。陆握住垈永的手,用拇指轻抚他的手背。然后等待垈永的声音。仿佛指尖在说话。请慢慢说,我想听你全部的故事。垈永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


"四年前,我爱的人先离开了。我们交往了三年左右...呃..当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这世上总有人觉得和自己不同的就是错的。所以哥和我...过得挺辛苦的。挨了很多骂...我倒是无所谓,哎...哥你干嘛要哭啊...总之最后是他先走了。自己选择的。我的故事...就这样。没什么特别的。遇到陆哥之前确实很难熬,但现在...我觉得可以慢慢释怀了。"

"真了不起呢...垈永现在完全是个大人了。"

垈永望着陆闪烁的眼睛迟疑片刻,终于开口。

"哥。"

"嗯。"


把眼睛闭上。


陆闭上眼睛。某种温热触感贴上他的唇瓣。两人嘴唇如同约定好般同时开启。或许是姿势不舒服,陆微微蹙眉。下一秒突然跨坐到垈永身上,右手轻抬对方下巴,开始真正搅动舌尖。垈永的舌扫过陆的犬齿时,激起细微战栗。

"嗯呜..哈..牙、牙齿磕到了..."

"唔...抱歉...太舒服了就..."

"嗯哼...没关系...慢慢来.."

垈永轻拍着陆的后背说道。




两人的夜晚正式拉开序幕。几分钟后,当陆和垈永分开交缠的唇瓣时,彼此目光相遇。看着对方泛着水光的嘴唇,两人同时笑出声来。这注定会是个漫长的夜晚。












下面是垈永要送给李现的话~可以当作是回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