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보瞬間被六個人包圍了。


這該怎麼辦呢?腦中迅速閃過各種想法。


「夜深了,打擾一下。」


還沒來得及整理思緒,最前面的男子已經拱手行禮。


華山的二代弟子,名叫白千。……有緊急的話要傳達給梅影商團,冒昧前來,還請見諒。


白千的目光掃過當寶頭上所戴的布巾。雖然是倒戴著當書欽平時所用的布巾,但似乎察覺到他並非當書欽。當寶沉思片刻,開口說道。


「……我是梅影商團的當門寶。」


不過現在說出假身份應該沒問題。這是他短暫思考後得出的結論。聽到當寶鎮定的回答,白千睜大了眼睛。


「你說的是當門寶吧,是梅英商團的公子?」

「是的,二公子。」

「唉……」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當寶不悅地看著他。


既然說是二代弟子,那就比現在的道士大哥高一輩分。當寶用眼睛掃過站在他身後的人的臉孔。這些都是不久前見過的熟悉面孔。


「剛才四妹的無禮之處,還請見諒。但因為事情緊急,想請當公子諒解。」

「不過這半夜有什麼事……。」

「不多說了,直接問吧。你知道華山神龍嗎?」


當보默默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指向房間的一角。那是擺放茶几的地方。


「先請坐吧。」


白千瞥了一眼茶几,隨後將目光轉向站在後方的其他人。看得出他出身不凡,知道邀請坐下是希望站著的人暫時讓出位置。


「……你們先出去一下。慧然法師,也請暫時讓開一下。」

「但是私塾……。」

「在外面等著。也要注意青明是否會來。」


聽了他的話,五人勉強轉身離開。等他們全部走出房間後,當寶才走到多鐸面前坐下。


白千走到他對面坐下。


「失禮了。」

「不會的。」


當寶溫和地微笑著。


「那麼,您所說的要事是?」

「剛才問的問題一樣……你知道華山神龍嗎?」


當보確認其他人的腳步聲完全離開客廳後,才慢慢拉下從頭蓋到背後蓋著的布巾。


「有誰不知道華山神龍嗎?」

「不是那個意思。」

「那麼呢?」

「……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問是不合禮數的嗎。」


一開口,白千的臉上便籠罩著一層陰影。當寶看著他的臉,也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叫我去看看青明是不是沒來。


那就表示是帶著與哥哥不同的目的而來。


換句話說,當寶還沒有被靑明抓到。


「請問……您怎麼看待華山神龍?」

「……什麼?」

「沒有其他意思。」


看起來只有這個意思而已。


「您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就只有這樣嗎?」


但是眼前的男子以堅定且銳利的目光注視著當寶,彷彿想要探查當寶的內心。


「您想要什麼答案……。」

「首先,向您道歉。」


說完,白千隨即施出沉重的一擊。


「是孔子送給清明的思慕曲嗎?」


當寶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兩人之間短暫地流露出沉默。當寶凝視著他許久,隨即露出一抹豪爽的笑容。


「思慕,您是說思慕曲嗎?」

「……是的。」

「啊,這樣啊。是的,沒錯。」


當寶笑了起來,白千皺起了濃密的眉毛。他等當寶的笑容消失後,整理了一下表情,再次問道。


「你是認真的嗎?」

「如果您問我是否真心的話,是的,確實如此。」

「……哈啊……。」


聽到當寶的回答,白千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可以問問原因嗎?」

「你問原因嗎?」

「……是因為我想弄清楚。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來的。」

「原來如此。」


該說到哪裡才好呢。當寶凝視著眼前的男子,心中思索著。


只要再躲避一天,逃避哥哥就行了。但對當보來說,之後的事情也必須放在心上。


這是理所當然的,無論如何這一生也打算待在他身邊。


……以某種形式。


那麼,或許提前說清楚比較好。


「……可以認為沉默就是回答嗎?」


眼前的人說道。


當寶微笑著。


「由我親口說出來,實在是感到非常羞愧。」

「孔子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先說清楚……」


白千面色陰沉地開口。


「我這個人材,並非孔子心中所想的那種偉人。」


當寶望著他。


「……沙質的腦海裡只有華山。雖然武功高強,氣概寬廣,但沙質將華山視如天,並且永遠只會為那片天空傾盡真心。」


白千的表情相當嚴肅。顯然他經過多方思考才選擇了這番話。既沒有貶低沙門,也努力不讓青明受到輕視的痕跡顯而易見。


當寶笑著點了點頭。


「是這樣啊。」

「您這麼說的話。」

「您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聽到當寶的回答,白千的臉色微微變化。


但他所說的,當寶早已知曉。


將華山視為天空。這是從前世開始的事。對梅花劍尊清明來說,如果華山不是天空,那究竟什麼才是天空呢?


而暗尊當보則是他立足的土地。


他無法凌駕於華山之上。即使知道,當보仍不在意地跟隨著他。


即便如此,一切都還好。


「謝謝您的話。」


當寶輕輕地向他點了點頭。白千默默地注視著當寶,嘆了不知多少次的氣,然後慢慢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深夜打擾了。」

「夜已深,我不送您了。」

「沒關係的。別放在心上。」


走到門口的他回頭看了當寶一眼,然後揮了揮手。


「休息吧……而且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告訴我那個私生子。」

「如果您能這麼做,我會非常感激的。」

「那麼。」


白千靜靜地打開門走了出去。拉門輕輕地關上了。


終於只剩下他一人時,當寶靜靜地閉上又睜開了眼睛。


感覺到客廳外的動靜逐漸遠去。最後還有一人遲疑不決,但他也很快消失了。當寶在他們離開後,打開窗戶再次確認了外面。


外面很安靜。天空中只有一片月光散發著朦朧的光芒。


寂靜的華山之夜非常美麗。






平安無事地天亮了。是七晝夜中的第七個白天。今天也是最後一次上香的日子。


雖然被宣戰了,但因為那位哥哥那邊實在太安靜了,反而讓人有這樣的想法。其實哥哥真的生他的氣了,才會採取「要出來就出來,不出來就算了」的態度吧。


前世的劍尊常說著「會死掉」之類的話,就像日常用語一樣。他不只是說會死掉,回想起來,他甚至不吝嗇說出比那更嚴重的話。現在想想,「會死掉」這種程度還算是可愛的吧。他好不容易用溫和的語氣給了機會,結果卻被當보自己拒絕了吧。


……啊,不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問題就有點嚴重了……。


當보穿著和其他商團成員相同的服裝,站在當書欽的房門前。


「兄長,該出去了。」


裡面傳來一聲「嗯」似乎在呻吟的聲音。當보向站在後方的商團成員示意了一下。商團成員小心翼翼地往後退開。


「進去。」


當보打開門走進房間。


床上坐著看起來剛醒來的當서흠。他看到當보進來,偷偷地往當보身後瞄了一眼,似乎在確認外面是否有商團成員。


當보像個有禮貌的弟弟一樣,用擔憂的語氣對他說話。


「身體不舒服嗎?」

「嗯、嗯……咳咳。」


當서흠咳嗽了。當보轉頭看向外面的人,說道。


「請稍等一下。風進來了,哥哥似乎覺得冷。」


然後關上了門。


外面的視線和耳朵被一道門擋住後,當寶再次走近他。當書欽似乎有話想說。


當寶俯視著仍坐在床上的當書欽。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話。


「……啊,前輩。」


當寶用眼神催促著接下來的話。


「這、這樣,您打算怎麼做呢?」

「……」

「喔,今天是最後一天。香花也……。」

「你不需要管我的事。」

「那、那話是……。」


當보朝門口看了一眼,隨後壓低聲音說。


「你覺得我會怎麼做?」

「……」

「沒有比這樣問更愚蠢的問題了,兄長。」

「……那、那個……。」


當書欽快速地轉動眼珠。


「我不是說過了嗎?必須回去。我已經回來了,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

「準備一下。已經晚了。」


聽到當保的話,當書欽低下了頭。當保轉過身去。反正今晚本來就打算談話,既然他先問了,也沒有不回答的理由。


他對著當保的背影,小聲地說。


「前輩,您是……華山神龍……。」


當보回頭看了一眼。


「準備一下,兄長。」






當보背著當서흠走著。因為背著一位聖人,身體自然向前傾,覆蓋在當서흠頭上的絲綢布料垂落下來,遮住了當보的身形。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方法,但在人們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當서흠身上的情況下,確實發揮了效果。


當영재率領的매영商團一行正朝殿閣前往,準備獻上香火。這時,從某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上端一行人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聲音不尋常。


「這、這是什麼、什麼事!?」


聽到長老們如同慘叫般的聲音。


「立、立刻,快把掌門人請來,快!」


當寶也停下腳步,望向那邊。隱約看到有人迅速跳出,隨即從視線中消失。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英宰喃喃自語。


當寶回頭看向當英宰。被當寶的目光注視,他一震,身體顫抖。


……明明說過在掌門人面前要像父子一樣行事。


這樣不就像貓前的老鼠嗎。當寶皺了皺眉。


「似乎是宗門出了什麼事。」

「啊,那、那樣啊。看起來是這樣呢。」

「先走吧。」


當보用眼神指向前方。


但還沒走幾步,又聽到有人大聲喊叫。


「梅、梅英商團!快把梅英商團的團主帶來,快點!」


當보皺起了眉頭。


穿著黑色武服的男子幾乎立刻出現在商團一行人面前。當보很快就認出了他。


昨晚,來過當보房間的人之一。幸好他穿著便服,似乎沒有認出背著當서흠的當보。


「商、商團主,掌門人急著想見您。」

「是、是說我嗎?」

「是的。」


當英才回頭看去。當他與當寶四目相交時,立刻轉頭面向前方。


「走、走吧。」

「這邊。」


轉身的華山弟子率先開始奔跑。雖然可以使用輕功,但似乎是考慮到當英才幾乎沒有習得武學,且身後還有隨從的商團成員。當英才領先奔跑,當寶背著當書欽以快速步伐緊追其後。


「發生、發生了什麼事?」


氣喘吁吁地跟著華山弟子奔跑的當英才問道。弟子回頭望了望。


「遺物,是遺物。」

「遺物,妳說什麼?」

「是的,我也不太清楚詳情……。」


當寶在腳步聲中隱約聽見他的聲音,捕捉到了那微弱的語調。


看起來像是暗尊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