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瑟开始交往,也已经两年了。精确地说,已经两年又零三天。 阿尔弗雷德无奈地看着倒在自己白色小牛皮沙发中睡死的醉鬼,一边想 着现在倒底是把他拖到床上还是去厨房装杯水---泼醒他,哪个做起来 爽度比较大。当然,用膝盖也知道,泼水绝对是个不错的报复,但是一 想到那也会洒到自己珍惜的沙发,阿尔弗雷德决定还是不要从事这种增 加麻烦的举动。 要把醉鬼阿瑟拖到床上不是难事,毕竟他拥有天生神力(?), 阿尔弗雷德也『已经』不是那么介意这个醉鬼每每把他的床沾上浓浓的 酒臭味,但至今他还是很不能习惯的是---为何这个醉鬼总是在不知不觉 之间脱的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 看惯了他的胸膛,他的腿,他的脸,他浓厚的粗眉毛;也碰触够多 他修长的四肢与比自己体温稍低的肌肤,阿尔弗雷德烦躁地双手插腰站 在沙发旁生闷气。 他已经收拾完被阿瑟乱丢的酒瓶,也将铺在客厅的地毯(一小时前 阿瑟醉醺醺地泼了酒在他克什米尔的羊毛毯上,真是让人火大)收好准 备明天拿去干洗,把刚刚两人吃的一堆垃圾食物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所以现在只剩要解决阿瑟。 他拍了拍阿瑟的脸,阿瑟呜咽一声转头避开他的手。阿尔弗雷德不 死心又伸手拍去,阿瑟睁开迷茫的眼睛,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秒半。 「你真的很麻烦耶---」 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却被抓了过去抱在怀里。 「喂!」 阿尔弗雷德反射性地想抽出手,但阿瑟抱的很紧,如果硬是要抽出 手,搞不好他也会跟着摔下沙发。阿尔弗雷德衡量一下,不管怎么做都 会很麻烦的话,就挑一个对彼此都不会太差的好了。他用另一只手环住 又闭上眼睛的阿瑟的背,一个使尽将他撑起躺在自己胸口。蓬松的金发 磨搓在自己的衣物上,透过这一层薄薄的隔离,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好 像听得到怀里人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规律的节奏,规律的呼吸。像是小步舞曲的行板,一切都在某种规 范里安稳地进行着。平静,安详,让阿尔弗雷德忍不住也打了个呵欠。 在这种气氛里,任谁都没有那个心情想做了吧。他微愠,但又舍不 得破坏这份宁静。比起跟阿瑟斗嘴,更多时候他是希望像这样温馨地在 一起的。他不会让阿瑟知道他这个小秘密,那样也未免太丢英雄的脸了。 夏之门 After dream of dream, I wasted all the time. 一开始这个世界是没有任何生物的。但是突然有一天,或许是因为 闪电或是什么促成了单核⺷酸,使得海洋像是个原始生命浓汤。有了原 始生命的世界也不像现在一样充满生机,那是一个由荒凉又狂暴的火山 与海洋组成的世界,微小的单细胞生物们在海中挣扎求生,没有人知道 他们会不会思考,又或者这在之前必须先定义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那是一种极其简单又奇妙的生物,就像一个精细的玩偶,他 们是一切的开始。而后,又发生了变异,更复杂的生物出现了,他们长 大,进化,经历数个冰何期与温暖气候,死亡后再生,最后演化出人类 的祖先。 事情还没结束,这些先祖们适应了世界,逃过恐龙追杀与大灭绝, 来到了他们终于能称霸地球的新生代。某种猿类跳下树到地面生活,但 他们许多同类仍旧对树上的生活念念不忘。他们一开始是使用四肢行走 奔跑,后来他们逐渐直立起来,使用空出的双手进行更多的智能活动。 再更后来,他们成为了智人(Homo sapiens)。 人发明了许多事物,他们藉由观察发现了世界的定律。他们与现在 的我们一样会思考(也许程度有差别),有了意识。这之后的一切,变 得更加离奇难解,这些意识好像能聚合形成某种力量,他们创造出来神 这个观念,创造出公民观念,创造出政府,创造出国家。 以致于有我们的出现。 我不曾彻底明白到底我们是因为土地而拥有实体,还是因为人民的 意识而出现,这就像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一样,又或者更像莫比乌斯带, 永远没完没了。 *** 我跟阿瑟目前处在一个很尴尬的情况。我并不想仔细的解释给你听, 这实在太...但是我们之间有某个很严重的问题,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我们是两个不同的国家,两百年前(现在快三百了)我脱离了他而独 立,或者精确一点地说,『我的人民』使我脱离了他而独立。我不是很喜 欢这种讲法,但或许事实就是如此,意识这种东西是很难分清楚的,更何 况我本身就一种奇妙的组合。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他人不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没有什么特别感 觉,然后我遇见了其它的国家。依照记忆,我后来选择了英国。但仔细想 想,那或许不是『我』,只是我的人民或是他的军队、更或者是所谓历史 的洪流让我选择了他。 不管如何,我跟他度过了一段时光,有快乐也有痛苦,其实也没什么 好多说的,事情就是这样。 离开他的时候,那就真是一段艰苦的时光,军队成员七零八落的,再 加上人民损失让我的健康状况很糟。不过这就是成为一个真正国家的必经 之路吧,不然我现在大概就会像那个被英国抛弃的小岛,或是某些嚷嚷着 要独立却又力不从心的可怜家伙一样,永远仰人鼻息。 我个人觉得这个选择十分值得,那时我根本不想理会英国的心情。只 是时局总是在变,人心会变化,我们的想法也会转变... 虽然离开了,却还是留着旧东西,保存着旧制度(就连我自己都想问, 到底是哪个自命不凡的国王规定出英吋这种单位?还有,为何还有人真的 愚笨到照着使用?噢,就请别提我的人民了吧),这样的作为时常让我心 里有疙瘩。而我想这应该就是原因之一,关于后来我跟阿瑟会成这种关系 的原因,呃,你知道的,亲密关系。 只是,也许表面上我们的合作关系紧密,私底下也频繁往来,但事实 上,我认为阿瑟划了一条隐形界限。这边可以,那边就不能再进一步了。 他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只要猜中他想要的而顺从他,他就会软化态度 (这时大多数时的反应都蛮好笑的),但在维持这条线方面却绝不松懈。 我猜过很多可能性,比如说他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爱我所以才不让 我越雷池一步,但看他总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七上八下的反应,又觉得不 太可能。(大家都知道他爱死我了,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英雄,尤其他又是 你男友的时候吧?) 那么,也许他对我的爱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而是蠢蠢的兄弟之爱--- 依照他那古板的脑袋,可能性非常大。这样一来,他自然就无法敞开他妈的 心胸自动打开大腿了。嘿,先说好,虽然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个独占欲很强 的人(事实上,我也不否认),但还没到强暴犯的程度。 有固定男友,却没有正常健康的性生活,我想对每位男士来说都是一 种折磨。而就我所知阿瑟是这方面的翘楚,他却可恶地好像对我没有半点 兴趣一样。我就不相信他不曾跟法国那个家伙做过;那么为何我就不可以? 他来我这里过夜的时候,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喝醉的状态,醉到根本勃 起不了的程度。如果我去他那里,情况并没有不同,他总是可以在我不注 意的时候摸出一瓶威士忌把自己灌醉。如果刚好那天他没喝醉,他就会开 始跟幻觉对话,他这个卑鄙小人知道一旦他这样做,我就会以怜悯的目光 看他,所有性致立即消失。 是的,我想你现在应该十分明了问题在哪里了,也知道那条界线在哪 里了。可以亲吻,别想润滑剂;可以爱抚,但别想进入。他游刃有余的控 制着步伐,我时常想是否有一天我真的会什么都不管地压住上了他再说。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会议结束后他跟法国还有几个喝酒的固定咖去酒吧,之后法国打电话 要我去接他,因为他又开始在脱衣服发酒疯了。把麻烦至极的他带回来后 发现他还能自行活动,所以我就顺手把他丢进浴室里。他常用的入浴剂在 我这里摆了一套,除此之外衣橱也挂了几套衣服,甚至厨房的柜子里也被 强迫囤积不少他喜爱的茶叶。 我很平常地在客厅看球赛一边等热水壶的开关跳起,打算为辛劳的自 己泡杯咖啡,如果阿瑟洗完澡他或许会想自己弄杯伯爵茶喝。事情就跟我 想的一样,今晚他没有喝的非常醉,证据就是他走出来的时候是直线的。 也或许刚刚在浴室他已经吐过了,所以现在很清醒。 他穿着浴袍,一边擦着头发碎碎念着,听起来好像法国又输了什么比 赛但是甩赖。然后他一屁股坐下在我旁边,拿起桌上的财经杂志歪着头看 起来。他用的玫瑰沐浴乳香味很清爽,也刷过牙了,呼出的气中酒味也淡 了点。 他看了没多久就露出坏心的笑,一边指着某个报导说, 「欧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可靠呢。」 「噢。」 「不过是胡子男跟肌肉男搞出来的货币,遇到经济危机时就不能自由 调息降息,那些家伙迟早会想考虑退出的。」 「确实有这样的风声。」 「不过祸首还是你啦!笨蛋!」 我就知道,结论总是会导向我这边。但我今天不想跟他争论,电视萤 幕上的球赛正精彩。他等了好一会儿但我没有响应,所以他又随意翻了翻, 然后放下杂志。他头发还没干,就这样凑过来。 「我想喝茶。」 「厨房在那。」我用手比了比。 「热水。」 「已经有了。」 「.........球赛好看吗?」 「今天是洋基对红袜,目前是七局下半...」 他跑去泡茶了。大概五分钟后,他又回来坐在我的小牛皮沙发上有一口 没一口的喝茶。 「棒球真是一种没效率的运动。」 「去看你的色情书籍。」 他又喝了一口茶, 「好像永远都打不完。」 「好歹他不暴力。」 「我敢说篮球也不相上下。」 「现在是棒球。」 「赌博。」 「大家都知道,世界杯的赌盘非常热门。」 「噢,我还知道目前的赔率是一比四。」 「不错嘛。」 他顿了顿,「我想我应该再喝点酒。」 「不要吐在床上就好。」 「........阿尔弗雷德。」 他放下茶杯,手轻轻地摸上我的大腿,突然感叹地说,「这样真好。」 「哪里好?」 「这样。」 「这样是哪样?」 「坐在这里,你看电视,我们说话...」 「噢,那真是好得不得了阿。」我突然有点生气,「陪一个老古板感 叹生活中的小幸福,但他压根不知道对方到底感觉怎样,现在,甚至不让 他好好地看一场球赛!」 阿瑟安静了一会儿,但是他的手没有拿开,然后他低声的说,「好吧。」 像是存心要我内疚一样。如果我还有那种东西的话。 他好像决定要回房间先睡了,他将杂志报纸摆整齐(就像个老妈子), 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接着屁股离开沙发准备离开。我实在不想理他,真的 我发誓,我根本就不想读得懂空气,是我的身体背叛了我! 我拉下他,然后就是一阵狂吻。吻他的唇,吻他的锁骨,吻他的胸膛, 他一开始没什么挣扎,但当我的手要往他的下半身前进时他就像惊醒过来一 般,用力的要将我推开。我不打算让他得逞,不太英雄地用身体压着他, 逼迫他困在沙发上。我握住了他的阴茎开始上下套弄,他推开我的力道有些 弱下去,但他还是持续地使劲要将我推离。我十分不高兴,他很吵,所以我 吻上他的唇要他闭嘴。他碧绿色的眼睛十分惊慌,脸颊胀红,他狠狠地咬了 我的舌头。 「操!」 我反射性地退开来,他见我一时松懈迅速地从沙发上爬起,我抓住他的 腿不让他离开,于是他回头揍了我结结实实的一拳。 很痛。 「...该死的!阿尔弗雷德!你差点就破坏了一切!」 「我破坏什么?我破坏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固定男友从不跟我发生性 关系,却在外头跟别人享受!」 「我、我还没准备好...」 「噢,所以,柯克兰先生,你不否认外遇?」 「外、外遇?」 他看起来很茫然。 「艾碧儿?贝蒂?苏珊娜?还是弗朗西斯?」 「你疯了!」阿瑟大吼,「如果你这样想,那我们玩完了!」 「难道不是吗?谁都知道你有一副淫荡的身体,你十分乐意做任何羞耻 动作---如果他能操你操到让你发狂!」 「够了!阿尔弗雷德!」 阿瑟听不下去,他大步走向卧房,我追了上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说 这么恶毒的话,但是那个当下我更生气他对我说的话竟然不做任何反驳。 他打开衣橱,抓出放在我这里的所有衣物丢进旅行袋里, 「阿尔弗雷德,出去。」 「这里是我家,这是我的卧房,为什么我要出去?」 我阴沈地说着。好一会儿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我。 「...如果你想要,那就给你吧。」 他干脆地打开浴袍脱下,将那件白色衣物丢在地板上,赤身裸体面对我。 「干我啊。」 他站在房间的阴影处,我站在门口光亮处。面对他的挑衅我告诉我自己, 我要让他后悔。我会无情地进入他,让他哭叫却充耳不闻,就像他对我如此 残忍一样。但越是这样想,我却觉得自己越加可悲。他就站在那里,我可以 对他做任何事。 「阿瑟...」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房间响起,空荡荡的。 「不过来吗?」他说。 「你知道我并不是想要这样的...」 阿瑟笑了。他从旅行袋翻出一件衬衫,接着拿出长裤,他开始穿上衣服。 我看着他的身体重新被包覆上,服服贴贴,同时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干了,但 因为没有用吹风机整理所以很乱。他蹲下整理他的行李袋,然后提起。 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 「懦夫。」 Chapter 2. We've been young and we've been free, hey baby... 夏之门 阿尔弗雷德心不在焉地觑着楼下车潮,会议中官员的话进了他的右耳, 马上从左耳出来。 他也不是那么介意让人发现他正在分心,这个没用的会议确实开的太久 了,不只他分心,其它官员们也努力克制着打呵欠的冲动。阿尔弗雷德实在 搞不懂这些反复讨论提出的议题与问题,就不能快点做个决定吗? 噢,他知道,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最好,但总是有那么一 个梗卡在中间。也许是财团,也许是利益分配,使得要做正确的事情很难。 不论如何,这场冗长的会议都该结束了。 他不是很有礼貌地干脆转头大大方方看向窗外,没理会坐在他旁边的事 务官对他使眼色。台上的讲者发现了他的反应, 「琼斯先生,请问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阿尔弗雷德敷衍地响应,「噢,不,我只是觉得,我的眼睛需要活动一 下,看点更远见的事物。」 部分与会者不禁笑出声。这让台上的官员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喉咙,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议题,所以必须反复思考商议,确定一切没问题..」 「是阿,」阿尔弗雷德转回头,他似乎永远年轻的面孔带着笑, 「救世主总是来的很慢。我想是因为他乘坐的宇宙飞船总是被拦截,然后 被丢到五十一区解剖;那些科学家还会像这样虔诚地说,」阿尔弗雷德夸张 的双手和十,「上帝啊,我把那些伪装成你的人丢到地狱去了!」 这时全场的人都笑了。 内政部长站起身为这场会议作了总结,「我想,各位应该都赞同现在是 该救自己肚子的时候了。」 阿尔弗雷德率先起身离开会议室。 他去餐厅点了汉堡,薯条,可乐,一切他最爱的高热量食物,端着餐盘 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不久他的事务官也来了,他试探地询问,「能坐这吗?」 「当然。」阿尔弗雷德手里拿着薯条往嘴塞。 「真是累人的会议。」事务官说。不像阿尔弗雷德净是挑些一点也 不注重健康的食物,他拿的大多是少油少盐的蔬菜与肉。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应,他的双眼仍旧死命地看着窗外。 「最近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没有。」阿尔弗雷德飞快回答,拿起可乐狠吸一口。 「...您最近总是不能集中注意力。」事务官说,「我有点担心您。」 「我好的很,身体还是精神什么的,都没问题喔。」 「那真是好消息。」 放下叉子,事务官拿起纸巾擦去滴落在桌上的酱汁。 「最近,英/国先生似乎不常来?」 「他有事。」 「噢。真遗憾。」 阿尔弗雷德把汉堡上的面包挑下来,露出夹在中间的黄色吉士与生菜。 他又把那些东西挑掉,剩下一个汉堡肉。拿起刀叉,他开始切起。 事务官看着他泄愤般将汉堡肉切丁,一刀一刀敲在餐盘上铿锵作响。 「如果您有任何烦恼,欢迎告诉我...」他又接了一句,「您对我们来说, 是非常重要的。」 「谢啦。」 阿尔弗雷德将肉丁叉起放入口中咀嚼。 开车回家,下车关门。阿尔弗雷德从车库里拿着公文袋走出来,赫然发现 隔壁邻居的铲草机停在他的草坪上。又忘了收回去吧。也许是他家的小调皮鬼 做的。阿尔弗雷德拎着自己的外套,打算靠单手将铲草机推过去隔壁。 有某种奇妙的感觉在他握上把手的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让阿尔弗雷德暂 时停止了动作。他扭扭肩膀,甩甩头,再次握紧把手使尽推。但这台机器移动 的速率并不像自己预期一般快速,事实上它也没有动的比较奇怪...但是感觉 不对劲。 阿尔弗雷德将这些诡异的感觉归究成因为今天开了一场又臭又长的会议让 他筋疲力尽的缘故。他拿出钥匙开门,打开灯,偌大的房子干净整洁,他的客 厅已经重新铺上羊毛毯,没有半丝酒味。那场争执过后,他与阿瑟在公务上的 会面还是一如往昔,但是私下见面减少了很多---OK,是零。阿尔弗雷德从冰 箱里拿出啤酒(而不是可乐)坐到电视机前。 日复一日,世界持续转动,阿尔弗雷德计算这次的冷战要多久才能结束, 他们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能耗在这上头,并且彼此对这种伤人又伤己的游戏乐 此不疲。就像新闻里永远都会有犯罪,车祸,人的生命逝去,然后新生命又诞 生。他松了松领带,大口灌下啤酒,试图将自己放松躺在沙发上。液晶屏幕上 的色彩不停变换,那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像是某场电影上演。 他决定要去把浴室里阿瑟留下来的沐浴乳洗发精洗面奶等等之类的全部丢 掉。 反正『如果』他们和好了,阿瑟应该也换了一套,像是每次都是一场新开 始。情人不变,所以能变的只有自己。 那干脆他也趁现在来更新装潢,他很早之前就看阿瑟挑的墨绿色窗帘不顺 眼了。打定主意后他行动力十足地起身,从储物间找到工具箱后动手拆卸。 这个柜子要换掉。厨房的桌子也被阿瑟弄出不少刮痕(他到底在厨房干了 什么?除了再次杀死食物的生命之外?)也要换掉。书柜也清一清吧,那就先 要将那些又厚又重的大部头书籍搬下来。他找来了梯子爬上将放在高处的书搬 下,他打算一次拿八本厚皮精装书,这样一来要把这一层全部的书运下来只需 要七趟。一本,两本,三本,四本... 那种说不上来的奇妙的感觉又来了。阿尔弗雷德发现四本的重量比他想象 中的还沈,如果他不想从梯子上摔下来最好就此打住。他咋了一声,爬下梯子 将书放在地上。忙了一整晚,他已经将架子上的书都大概地搬下来了。 明天就去买新书柜。 *** 天空是阴暗的,没有太阳。鸟群呼啸而过,阿尔弗雷德站在国会大厦的 阶梯前。 「琼斯先生?」 他的事务官跟上来,关心地询问。 「没什么。」阿尔弗雷德摇摇头,对他笑,「只是突然想到,踏上这里 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那必定是很壮观的次数。」事务官也微笑,「结束今天的会议后,这 一个礼拜以来的议题也就结束了。希望您能尽力不打瞌睡。」 「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阿尔弗雷德耸耸肩,「说着要为人民做事... 但是你认为,他们真的会听我的意见吗?」 「当然会。」 「噢,真是乐观又正直的美/国思想。」 「因为我们都是你的人民阿。」 「嗯...」阿尔弗雷德迈出步伐继续爬高,「谢谢。」 整场会议阿尔弗雷德还是放空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切都无聊 至极。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像当初他独立时英国对他宣告的一样;虚伪的人 们,就像当时他拿枪对准的目标。在这一切的历史背后,他还是必须前进, 表演永不结束。有时后他也会幻想,如果他消失了那会是怎么一回事;会像 是一百多年前的内战差点让他分裂(也许就像南北意大利一样),还是天然 灾害? 他是一个无法被定义的组合体,他的命运并不操控在他的手中,在他之 上,还有更高的存在。 「...琼斯先生,您觉得如何?」 他的名字被叫到,这群议员终于想到他的存在了。 「很好。」 他随口回答。他根本不知道刚刚这些人说了什么。 「好的,那么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上次被他的发言弄得很尴尬的议员看了他一眼,阿尔弗雷德对他笑。对 方忿忿然地转过头。 休息时间他拿了杯咖啡,无所事事地闭上眼躺在舒适的办公椅上。他辛 劳的事务官就像个专职保姆,除了下班时间以外整天跟着他到处转。 「晚上的酒会您会出席吧?」 「不,我今天要去买窗帘,还有书柜。」 「您搬家了?」 「只是打算重新装潢罢了。」 「我建议您还是出席晚上的酒会比较好。」事务官也拿了杯咖啡一饮而尽。 「为什么?」 「有些重要人物会出席,他们也很久没见到您了。」 「噢。这是什么?晋见?」 事务官苦笑,「您最近确实有什么事情吧。」 「没有,除了那再也忍受不了那该死的窗帘。」 「英/国先生挑的?」 「你都知道嘛。」阿尔弗雷德挑眉,「我跟你说过?」 「有提过。同样是抱怨。」事务官将公文堆放到阿尔弗雷德的桌上, 「似乎只要牵扯到英/国先生,您就是一堆抱怨。」 「因为那家伙是个食古不化的混蛋。」 「所以,最近也是因为他而烦心吗?」 「...」阿尔弗雷德闷闷地不说话。 「不论如何,希望您还是能参加晚宴,这很重要。」他的事务官强调着。 阿尔弗雷德躺在椅子上许久才回应,「我会去。不过我希望有人能在我回 家前把那该死的窗帘换掉。」 「没问题。」 说真的,阿尔弗雷德并不认为他真的需要来参加这场『很重要』的晚宴。 他端着马丁尼在宴会里穿梭,对着那些高官夫人们微笑致意,偶尔跟一些身躯 略微发服福的议员们寒暄。 他见到了总统先生,聊了聊最近正推行的新法案。阿尔弗雷德说很好,他 赞同,但事实上他还是没搞清楚下午那场会议的重点在哪里。他也见到了国防 部长,他们对彼此行了个军礼,接着闲话家常。对方的双眼炯炯有神,永远都 像锐利的鹰眼一般。阿尔弗雷德虽然身在宴会,但他心里还是叼念着窗帘到底 换掉了没,以及不知道他们会帮他换上什么颜色。 如果不是跟阿瑟发生了争吵,也许他现在的心情会更活跃一点,但现在他 只想回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把阿瑟放在他家的啤酒全部喝掉。 行经端酒的服务员,他看对方似乎必须一口气将自助餐的菜与酒送到前头 的桌子,阿尔弗雷德决定自己要帮帮他。他接过银盘,服务员接着将酒放上。 阿尔弗雷德想自己应该可以端个三四盘没问题,再外加一盘切片的蒜头面包开 胃菜,这些对他来说根本称不上是重量。但当他举起手臂打算迈步时,他的手 却颤抖了一下,银盘瞬间倾倒,所有的酒杯与小瓷盘都跌到地上,碎了一地。 阿尔弗雷德看着酒蔓延至自己的黑皮鞋发楞。服务员也吓了一跳,连忙找 清洁工具要清理,而阿尔弗雷德的事务官迅速出现将阿尔弗雷德带到一旁。 「您没事吧?」 「...我没事。」 阿尔弗雷德说,他盯着自己的手,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一样。 「或许您需要休息。」 「...可以先给我一杯酒吗?」 「噢,好的。」 支开了事务官,阿尔弗雷德一个人坐在外头花园的角落里,风有点冷。 昨晚握铲草机的感觉,整理书柜时错估的重量,以及刚刚他无法好好端起酒。 他好像明白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引以为傲的怪力消失了。 ***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为什么我的 力气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这是阿瑟的幻觉在恶作剧吗?为报复我对他们的 朋友(?)说了恶毒的话? 我不知道。 现在我坐在已经换好窗帘的家中(他们帮我换成天蓝色的,就跟我眼睛 的颜色差不多),无聊至极地开着电视乱转。那些长官们认为我生病了,要 我待在家中好好休息。但我认为自己除了失去怪力以外并没有其它异样,我 照样呼吸,照样吃饭,跟每一个正常人相同。 但也因此我得到不少假期,或许我可以用这几天好好解决我跟阿瑟之间 的事。我厌烦这种冷战了,看他要继续把我看做弟弟还是要分手都好,他妈 的性行为,下地狱去吧! ...........所以我拨了电话给他,但并不预期他会乖乖的接听。不管 怎样我都已经准备好第一句就是要说『你这个卑鄙的胆小鬼!』然后再火力 十足地攻击他批评我懦夫的所有说词。等这一切怨念都宣泄完了再回到正式 的议题:不让我做到底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道歉?没那回事! 但有点意外的,电话铃声没响几下,阿瑟就接起来了。 『阿瑟.柯克兰。』 「...唷。」 『你那边天气如何?』 对于他这句话我有点惊讶。原本我以为他应该会默不作声或是对我非常 冷淡,但阿瑟却问了我天气...老天!那是个天气话题! 「很不错,」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窝囊地顺着他回答,「你那呢?」 『还不坏。』 「...阿瑟,虽然我认为你一定没办法改变你脑袋里那些关于我小时候的 腐朽印象,但是---」 『噢...阿尔弗雷德。』他的声音柔软地响起。『关于这个,我们可以改 天再谈吗?』 「什么?」 『你知道的,我们现在应该多放点心思在各自的国家大事上。』 「这可不需要你提醒我。」 『...当然,』他的语调有些低沈,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因为你是个 英雄,对吧?』 有鬼! 我的直觉跟我大叫,但另一个声音狂喜尖叫地告诉我:阿瑟承认我是个英雄! 「唔...嗯。」我想我一定被这愚蠢的喜悦冲昏了头。 『所以,等我们各自将事情处理好后,再解决你的生理问题,如何?』 「阿瑟,我认为你应该去看一下精神科医生。。」 『...我正常的很。』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不,你真的应该去看一下;我这里有不少好医生,包准从今以后那些幻 觉再也不会困扰你。下次来开会的时候我陪你去看看吧,嗯?」 然后他挂我电话。 没错,这才是我认识的古板阿瑟。我突然安心下来,这几天以来的烦躁感 降低不少。我脚步轻盈地哼着歌走到厨房拿下咖啡罐,同时看到还没被我丢掉 的那些茶叶。离和好的路途或许不算遥远,那就让这些家伙的寿命久一点吧。 Chapter 3 挂了阿尔弗雷德的电话,阿瑟心烦意乱地翻看桌上的文件。 在阿尔弗雷德打来稍早前他接到另一通同样是从大西洋彼岸打来的 电话,内容只是普通的问候,并轻描淡写地说了阿尔弗雷德的近况。他 不知道对方真正的用意,于是他礼貌性的应答,并且谨慎地措辞探问。 他承认英格兰人---尤其是他这种典型的英格兰人总是被贴上说话拐 弯抹角的标签,但这同时也带来不少好处。至少,他自认为在问话的时候 对方应该听不出来他的意图。 上次的争吵过后,可以猜想到的是他们双方都有某种程度上的心烦。 阿尔弗雷德在会议时心不在焉,懒散,有时候还会恍惚,这是警讯。阿瑟 皱眉暗忖。因为这样的情况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持续那么久的时间--- 算一算,应该也至少两个月了。听对方的语气,他们担心阿尔弗雷德是否 生病了,以及这样的情况是否还会持续下去。 他本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过去确认阿尔弗雷德的状况, 但是仔细想想阿尔弗雷德都还没有道歉,凭什么要他打电话过去?如果他 不道歉,那自己没有必要理他。结果阿尔弗雷德自己打来了,这是个很难 得的状况,一时心软他决定先不追究他们的冷战,甚至说了违心之论-- 英雄?这真是可怕的字句。 但阿尔弗雷德还能开自己玩笑(纵使那让他非常火大),事情应该还 没到最糟的地步。他只能希望阿尔弗雷德能尽快回到平时的状态。 夏之门 阿尔弗雷德还是持续地待在家里,早上跟傍晚时分出门散步,偶尔到 市区溜达。他的事务官会定期拜访,并拿公文让他签署,但对于阿尔弗雷德 想要回去上班的要求,对方总是含糊其词,要他多休息比较好。 「我真的没事。」阿尔弗雷德再次不满地说,「我精神好的很。」 「但是在医生还没查出原因前,我认为您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就算我生病了,那也不是『平常人』的药剂能治好我的。」 「是的,所以我们才必须更加谨慎。」事务官试图安抚他,「因为您很 重要...」 「噢。」阿尔弗雷德沮丧又无奈地坐下,「我必须待在家里多久?」 「我们没办法确定。但希望是越短越好。」 听到这个回答,阿尔弗雷德的坏心情好了点。 「希望您在这段期间,也尽量不要出远门。」事务官补充说到。 「什么?」 「如果您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能在第一时间帮助您。」 阿尔弗雷德觉得好笑,「我可还没出事,就被你们讲的好像会出车祸还 是什么一样。」 「防患未然。」事务官简洁利落下了结论。他拿起已经被签署的公文放 进袋内,顺手收拾放在桌上的咖啡杯,注意到上头的图样是格子纹路。他不 动声色的将杯子拿到楼下厨房清洗后放好,顺便审视了阿尔弗雷德新装潢的 设备。 「看起来很不错。」 「你说什么?」 跟着从楼上的小办公室下楼,阿尔弗雷德踩着室内拖鞋好奇地问。 「您的新厨房。」 「噢,我知道他的确很不错。」阿尔弗雷德得意地笑着,「看了目录一 个礼拜我才决定的。我敢说阿瑟看到也不会有任何抱怨。」他走到流理台, 用手比划了一下,「桌面是耐刮的材质,就算他想怎样虐待食物也不用担 心留下刮痕。」 他的事务官不禁微笑。阿尔弗雷德接着更自豪地说,「橱柜,为了配合 他孱弱的臂力,所以我选了没那么高的;还有,他之前一直啰哩巴唆的抱怨 着没有地方先摆放他做好的生物武器,所以这次我弄了一个吧台;唔,这样 我也可以等在一旁看好他不要再把我的厨房炸掉。这才是主要原因,嗯嗯。」 阿尔弗雷德像个爱现的孩子一股脑地说着他的计划与设想,就像他们的 冷战已经结束,明天阿瑟就会来拜访一样。 「...这真是,十分贴心的选择。」许久,事务官由衷赞美。「相信英/国 先生一定会十分高兴。」 「是吧。」阿尔弗雷德欣然地接受赞美,「总是要让他对我没有任何异议 才行。」 看着阿尔弗雷德心满意得的侧面,事务官的笑容不禁加深。他的国家只 要谈起英/国先生就会像个孩子,不管他是在抱怨、还是生气,或者像现在 一样...炫耀。 一开始得知自己将被任命成为阿尔弗雷德的下属时,他的确对阿尔弗雷 德有些不实幻想;只要是有抱负、热情的青年,难免都会对自己国家的形象 有着粉红色光芒围绕吧?他知道自己的国家化身是个青年,在会议上也看过 他认真工作的样貌,但实际成为他的政务官后才发现他虽然具备了精明干练 的一面,但更多时候他就像个小孩。 不像英/国先生的沈稳疏离,阿尔弗雷德更偏向热情、无畏。他直接, 不时让人尴尬或困扰,对于有关国家利益的事情从不轻易退让。他不曾怀疑 阿尔弗雷德身为国家代表的自觉,并期望着阿尔弗雷德---他的国家将来成长 为一个真正秉持正义、良心的国家(当然他知道这只是理想,但美/国梦一向 很美,不是吗?)。 然而,这阵子以来阿尔弗雷德的状况却让他忧心。 他的失常,他的生理改变,目前政府高层正忙着研究原因,有人甚至猜 想该不会这是美/国末日即将来临的预兆? 但除了地震或火山爆发之类无法掌握的天灾,在人民活动方面并没有多 大异样。经济贸易方面也正常运作,军备,外交影响力也没有问题。 而站在他面前的阿尔弗雷德本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他的厨房装潢,新换 的书柜,以及他要早点结束这场冷战,因为休假时他打算要将英/国先生拉 去南美洲探险... 恋爱中的人都是盲目的,但事务官知道阿尔弗雷德与英国先生在一起两 年两个月半又零三天,照理说已经脱离热恋期很久了。更何况,在他们刚刚 交往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也没像现在这般如此地投入。像是眼中只有对方, 没有其它人的存在一样。但是这正是恋爱该有的现象不是吗? 「...希望你能与英/国先生尽早和好。」事务官笑着说,「我也该回 去了。」 「再见。」阿尔弗雷德笑着与他告别,像个亲切的邻家男孩。 Who is the third who walks always beside you? When I count, there are only you and I together. ---T.S. Eliot 早上八点。 阿尔弗雷德的事务官准时起床梳洗,九点上路。十点会议开始, 他哒哒达敲着计算机键盘记下会议重点,准备整理好数据后汇报给阿尔 弗雷德。下午一点,会议结束。不一会儿与会人士都走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他还慢条斯理地做着报告修改。 「叩。」 玻璃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事务官抬头看,那是金斯顿.李议员, 就是上次被阿尔弗雷德搞的很尴尬的可怜家伙。事务官颔首致意,金斯顿 微笑着走到他身旁。 「真是用心。」 「这是应该的。」 「嗯。我们的『国家』,现在情况如何?」 「还不错。」 事务官手上的动作没停,他正在斟酌这个字句到底该使用哪一个 分词比较妥当。金斯顿靠在他一旁的椅背上,双手环胸斜睨着计算机萤 幕上的字。 金斯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议员,从最基层的公务员做起,一路辛 苦地过关斩将才爬到现今的职位。他最自豪的就是,他不是一个从长 春藤联盟出来的菁英份子,但靠着为民服务的理想与奋斗他无畏地挺 了过来。 「琼斯先生看完这些公文,一般都怎么说?」 「视情况而定。好的当然是正面的回答,坏的就会反对。」 「噢。真是简单明了。」金斯顿微笑,「希望他能尽早回到工作 岗位。背负着人民的请托可是一刻也松懈不得的。」 「但有时也需要适当休息吧。我是这样想的。」他终于完成报告, 送出了邮件。 「我以为,身为人民的公仆,他应该不会想要休息才对。」 「是人都需要休息...议员您也是吧?」 「是的,我是。偶尔打打高尔夫有益身心。但是我,你看,很明显 的跟你一样,而琼斯先生是个『国家』,我没说错吧?」 「但他也是需要休息的...」 「在此请容我合理的提出疑问,你真的认为他是『国家』吗?」 「当然。」 「证据?」 「他.........他就像个典型的美/国人。」 「嘿,我们也是美/国人。这不是证据。也许你要说他从不变老, 或是说起历史像在背诵课本一样,但那充其量只能说明他跟我们生理构 造不一样罢了。」 「我认为质疑琼斯先生的身份不是一个有礼貌的话题。也许他曾经 惹怒您,但那不是您现在质疑他的正当理由。」 金斯敦摇摇头,「我并不是在质疑,我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 事实就是如此,没有证据可以显示他真的是所谓『国家意识』或是什么的。 而我---一个国会议员,能到这里来为我的选民说话,靠的可不是他的举手 同意。」 事务官反驳,「这是两码子事。就算他是国家,也无法管到这么多。」 「这就是吊诡的地方了。没有证据,没有民意基础,他代表什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如果他真的是所谓的『国家』,那我们还要选举投 票做什么?」 「请停止您的臆测。」 「琼斯先生最近因为那位柯克兰先生烦恼吧?他们吵架了?终于分手 了?」 「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得到关于他们的私人消息,但是我不能,也不会 跟您讨论上司的私事。」 「噢,不必。我们不必讨论。」金斯敦发白的头发泛着光,「身为他 的政务官,我希望您能思考一下。」 「他正与那个英/国佬交往吧?所以他应该是『爱』那位柯克兰先生的。 先声明我对同性恋没有歧见,事实上我是挺赞成同性结婚法案的。但一个国 家爱上另一个国家,我不认为这是人民---或说我们的意识造成的。我们这 里多的是法/国人与爱/尔/兰人的后裔!他爱他的英/国佬,您不认为这是 叛国行为吗?他正在背叛他自己的存在意义,因为他背叛了我们这些爱国的 人!」 「够了!金斯顿.李先生。」 事务官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椅子站起身,重重地阖上笔记本电脑。 「对于我的上司,或者说你的国家,你不应该侮辱他!希望您能把您 的愤怒迁移到别的对象去,比如高尔夫!」 他抓起计算机与公文,愤然地推开玻璃门离去。 *** 阿尔弗雷德真切的感到失去怪力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现在他无法 单手搬运一个橱柜进来,必须费事的使用千斤顶之类的辅助器材才能放 到理想的位置。客厅的整修也差不多了,他打算等一切都安置好,要别 开先例地邀请阿瑟过来。既然阿瑟都承认他是个英雄了...那就做点, 英雄会做的事也不错。他在心里偷笑着,决定先把不愉快与该死的性欲 放到一边。毕竟必须先和好,其余的事情才有机会发生吧。(但也可能他 真的被阿瑟的一句英雄给冲昏了头) 退一步说(其实他觉得自己不只退了一步)也许阿瑟真的是还没准 备好。但是都等了那么多年,自己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他记得自己对阿瑟有这种『喜欢』的念头是从一次大战期间萌芽的。 那时的阿瑟还是意气风发的日不落帝国,相较之下虽然自己拥有广大的 国土与资源,但就军事技术而言,与欧洲那些老家伙相比他还差的远。 独立战争之后的他与英/国也打了不少仗,阿瑟并不常亲自来到美洲 参战,那时他还有殖民地、与法/国胡子的架要打。而一次大战的合作, 让他有某种微妙的亲切感。很像是离家出走的弟弟回过来帮忙曾经打压自 己的兄长,说不上不情愿,但也绝对不是自愿的。当然,德/国不长眼的 潜艇是一个原因,但真正让他们决定动身的是那份被英/国拦截的电报。 阿尔弗雷德不敢说自己没有猜想过,那封电报的出现是不是因为西线 战事快挺不住了,所以那些狡猾的家伙编写了一个谎言让自己出兵。但他 的上司说要打,所以他也跟着出发。 那时还没有伦/敦大轰炸,他在战壕里见到将枪放在身旁的阿瑟正喝 着罐头汤,身上的军服有些脏污,军靴上满是泥巴。阿瑟也看到他了, 但他没有放下罐头,反而一鼓作气地喝完,豪迈地抹了抹嘴。纵使在这场 战役里他的人民死去众多,但阿瑟还是还是那个骄傲的帝国化身。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弗雷德觉得他真是帅呆了。这就是一个帝国的样 子。阿尔弗雷德想。 接着他们很快地就进入正题;阿瑟在公事上毫不马虎,他重视战略大 于战术,在他们待在战壕的期间,他们的四周到处是英/国人,法/国人, 还有美/国人。每当走过一个英/国人,阿瑟会叫他士兵,走过美/国人,他 会叫他们小子,走过法/国人,阿瑟就什么都不说的只是笑。那种笑称不上 善意,反而让人觉得对方正在讽刺自己。 噢,这真是恶毒的表达方式。阿尔弗雷德观察着阿瑟想。 但是,很阿瑟。而且他觉得这是蛮高明地批判方式(毕竟在战争期间, 没人想真的惹毛盟军吧---而沉默是金)。阿瑟没在前线的战壕内待多久, 一个月后就被调到后方了。毕竟兴登堡的防线已经守住,西线战事到此大概 不会再有变化。不久,阿尔弗雷德也到了后方参与巴/黎和会。 再见到阿瑟时他身上还包扎着绷带,当然弗朗西斯也是,阿尔弗雷德自 己却没受什么伤。那两个老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争吵着,阿瑟认为公平且不 太苛刻地对待德/国比较妥当,但弗朗西斯双手一摆,说他的上司可不这样 认为。他们失去太多人民了,也在不知道在哪个战役时受到严重的侮辱,而 这次要结结实实地讨回来。 阿尔弗雷德无聊地听他们争辩一个上午后,他比较赞同阿瑟的意见,所 以那时他很英雄地站在阿瑟这方说话,注意到阿瑟因此多看了他几眼。 阿尔弗雷德对他眨眨眼,但阿瑟却马上转过头,不再理他。
Chapter 4 In your eyes, I shake, pray, and burn. 在你的眼里,我见到自己置身火中。 阿瑟在私人方面,没有对阿尔弗雷德特别热络过。那时他们更加 的疏离,所有事情都只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公务接触罢了。一次大战 结束后,因为法/国方面坚持对德/国的苛刻赔偿,使得美/国不太高兴, 并扬言不再参与欧洲事务。而也因为大战的缘故,身为当时世界金融 中心的英/国元气大伤,对领土与的控制力也削弱不少,经济方面出现 衰退。 阿尔弗雷德知道,世界的重心将会慢慢从欧洲转移---或许即将转 移到自己身上。对此他很满意,他乐于看到自己的人民享受更多的利 益,也对于自己的地位提升感到雀跃。他与他的人民进入了爵士年代, 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像是流畅诙谐的音符,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相比之下,欧洲还笼罩在战后复苏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快乐 起来。 身穿剪裁适宜的西装,背心,衬衫,阿尔弗雷德就像这个国家里 每个生气勃勃的青年一样,他的脚步欢快,牵着女士在舞池里旋转, 脸上闪耀光彩。阿瑟正与其它重要人士对谈。许多国家参加了这个宴 会,他们都是忙碌了一天后又马不停蹄的在这个『会后宴』里忙着打 好关系。 跳完一曲,阿尔弗雷德离开舞池走到一旁拿了杯香槟,不期然发 现阿瑟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背对着自己,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人。 在阿尔弗雷德宴会里,他可不允许任何一个落单的人。于是他又 要了杯香槟走了过去。 「很不错的宴会,是吧?」 阿尔弗雷德放下酒,「好不容易打完仗,就好好的玩一玩吧?就 算你是个古板的家伙也不例外喔。」 阿瑟瞪他一眼,拿起酒轻啜一口,「过度铺张浪费,不会有好事。」 「咦?我以为经济自由主义是从你那传过来的?」阿尔弗雷德嘻 皮笑脸地说着,不意外看到阿瑟的眉头皱的更深。 「不错嘛。」阿瑟说,「小鬼以为自己要起飞了。」 「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阿瑟默不作声。阿尔弗雷德耸耸肩,「下去跳个舞如何?」 「今天我的双脚不太想折磨自己。」 「噢。那真遗憾。我本来还想看看传说中的『绅士』是怎么跳舞的 呢。不过也许你就跟我想的一样,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是虚张声势吧,哈 哈哈。」 「如果你对此有所疑虑,那倒是不必。」阿瑟低头笑。阿尔弗雷德 有些讶异他竟然没被自己激怒。 阿瑟离开座位,将自己的领子拉了拉,使他们更为挺立。 「也许你那愚蠢的脑袋已经不记得了...但你的舞是谁教的,你不 知道吗?」 阿尔弗雷德转了转眼睛,「似乎是你教的。但更多时候是我自己磨 练出来的。」 「真是强烈的个人主义。」阿瑟说,「跟一个自我中心的家伙共舞, 你的舞伴们也真不幸。」 「噢,柯克兰先生,我并不想跟你扯些弯弯曲曲的话题,毕竟现在 是个应该好好放松的宴会。」阿尔弗雷德回答,他望了一眼舞池,乐队 似乎又将开始新一轮演奏。阿瑟也往会场中央瞥了眼。 酒都喝完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阿尔弗雷德回过头看向阿瑟。 「让自己开心一点吧。」阿尔弗雷德好意地说,「不然眉毛会越来 越粗的。」 阿瑟忍下即将出口的脏话,维持良好风度优雅地离开。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家伙。』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的背影想。 接下来的时光他又跳了不少曲子,却没发现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站 在二楼的栏杆处,视线不曾离开自己。 夏之门 阿尔弗雷德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认真地阅读着政务官寄给他的 文件。他已经看了一个下午,也该起来活动一下了。揉揉眼睛,转身 看向身后的窗外。隔壁的小姊弟正踢着红色小皮球,他们的养的牧羊 犬跟在一旁欢快地追着。一会儿后女主人打开草坪的洒水器,小弟弟 在这个小型阵雨里吼叫着冲锋陷阵,牧羊犬也奔跑在水滴中,长而卷 的毛湿漉漉地挂在身上。 阿尔弗雷德微笑,不禁想到或许他也可以养个宠物,这样一来这 个房子应该会更加热闹,如果阿瑟来这里时他们就可以一起牵狗去散 步,到公园丢盘子让牠去追。阿瑟搞不好还会织个毛毯还是什么给他 们的狗,反正他就会那些针线活,实在怪得不得了。 政务官说过他下班后会过来一趟拿他已经处理好的公文,他现在 还有一些空档,所以他决定再一次打电话给阿瑟。上次堪称『愉快』 的通话后,阿尔弗雷德对于和好这档事有强烈信心,情况好的话,也 许他将要打出的电话能成功邀请阿瑟来他家赞叹一下新装潢(顺便证 明换掉窗帘是个正确选择)。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熟悉的应答在耳边 响起,搔得他心痒痒的。 「英雄我来了!」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阿瑟的声音透过电话听起来有些平板。 「这是你承认的,别跟我说你忘了。英雄我不接受反对意见喔。」 「有什么事?」 「只是想到要打电话给你。」阿尔弗雷德直率地回答,「禁足可真 不好受。」 「噢。」阿瑟停了一阵子,一会儿声音才又绕了回来,「我这里有 点忙,改天再说如何?」 「我看看...现在应该是伦敦的晚上十点,你该不会在忙着准备脱衣 舞秀?」 「不...我是说真的,我正在忙。」 「你那听起来很安静。你在家吗?」 「嗯。」 「.....」阿尔弗雷德想了一会儿,「不要告诉我你家有客人。」 「确实有客人。」 「...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好了,这没什么好说的,我要挂电话了。」 「阿瑟。」阿尔弗雷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你...」 话还没说完阿尔弗雷德就听到一个人叫着阿瑟。 『小宝贝~你在做什么?』 因为声音有点远,阿尔弗雷德无法判别对方是男是女,他惊讶地抓 紧电话追问,「他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阿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我等等就回 去!」他对着那个人吼。 『噢,好的,快点结束阿。我的宝贝真想念你那个柔软的小地方~』 「阿瑟你他妈的到底在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阿瑟口吻冷淡,「我要挂电话了。」 「你现在挂我们就真的完了!」 「噢,这正合我意。」阿瑟平淡地说着,「其实我也有点烦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趁现在说清楚吧。你是个永远不知道轻重的小鬼,我是 不可能喜欢你的。换句话说,打从一开始我就不爱你。听清楚了吗?我 不爱你。好了,现在我要挂电话了。晚安。」 *** 记忆就像雪花般片片飘到时间的海里,如果不去接起它,好好地保 存,它迟早会融化消失。阿尔弗雷德对阿瑟的感觉就是如此。 打从他们交往开始,他都属于比较主动的那一方,或许真的是因为 他比较『年轻』的缘故,感情表现较为直接。说真的他并没有很在意跟 阿瑟在一起的这个缺点,毕竟要应付阿瑟,或者说喜欢阿瑟,本身就必 须具备多种天赋。比如说,吃他的料理不会口吐白沫(而他从小就已经 习以为常,事实上,他也不觉得真有那么难 吃),第二,具备KY功能, 无视阿瑟说出来的那些反话。 但他知道阿瑟确实是喜欢自己的,虽然他的关心总是很拙劣,而自 己也时常没有接收到他的善意电波。但是,即使这段感情多少有些不安, 他从来不曾怀疑阿瑟会假装交往欺骗自己。就他的认知中,阿瑟对这类 的感情好像兴趣缺缺,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先不论是哪种喜欢), 依照他那难搞的个性就算再过几百年他们也不可能于私底下走在一起。 他不知道为何那次宴会以后自己变更加注意阿瑟的行踪,只要又举 行会议或是会后宴,他总是会分上那么一点心观察阿瑟在做什么。所以 要问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从稍稍在意变成喜欢上对方,他也无法解释。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因为他瞇起眼摆明讽刺的笑容,因为他老是 有意无意地帮助自己,因为他永远不诚实的嘴,因为他看着远方的目光--- 每一件有关他的事物都如醇酒般迷人。 对阿瑟有着这样的情感不太可能源自少年时期他们一同渡过的时光, 那太遥远也太梦幻了,同时阿尔弗雷德也不认为当时自己有多余心力在战 争与爱情中煎熬。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他喜欢他。而且他打算总有一天要说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命运般的晚上简直像场梦。那天结束世界会议后, 阿尔弗雷德假借名目将阿瑟邀出来,原本他以为这会很困难,但事实上 比他想的容易多了---只要理由正当,如以下这个范例: 美/国想私下跟英/国讨论国家大事。 就算自己答应了,并且车已经停在餐厅门口了,阿瑟仍然觉得与 阿尔弗雷德面对面在高级餐厅里吃饭不是个好主意。他根本无心欣赏现 场的小提琴演奏,更遑论好好地看菜单。面前的阿尔弗雷德竟然还兴高 采烈地与侍者谈天,顺便连自己的菜都擅自点了。 与侍者接谈完,阿尔弗雷德笑着面对阿瑟,「虽然我认为快餐非常 美味了,但偶尔来这里配合你的装模作样也不错。」 「只有小鬼会把那种没营养的食物当作美食。」阿瑟毫不客气地批评。 阿尔弗雷德的笑容加深,「如果有举办『装模作样冠军赛』,我敢 说你一定可以拿下非常好的名次。」 阿瑟不理他,他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餐盘与刀叉,像是不打算再多说 一句废话。 「这里的香槟很不错。如果你能节制你的酒瘾的话,我们就叫一瓶吧?」 「不了。香槟是庆祝时喝的。今天又没什么好值得庆祝的事。」 「不一定吧。」阿尔弗雷德不甚赞同地反驳,「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 候会突然遇上值得惊喜的事,不是吗?」 「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惊喜这种没礼貌的东西。」 「什么?」阿尔弗雷德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天哪,你的脑袋真的 让我非常地好奇,他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阿瑟不客气地说,「我也好奇为何你会 成长成这样愚蠢又自大的家伙。」 「不是你教的吗?」 「什么!你以前才没---」话说到一半,已经激动起来的阿瑟又活生 生把话吞了回去。「...算了。」 「你终于认知到净讲那些陈年往事没什么意义吗?」阿尔弗雷德满意 地做了结论,刚好服务生经过他们这桌,于是他真的点了一瓶香槟。 阿瑟只希望赶快吃完走人。也许他平时十分在意阿尔弗雷德没错,也 许他心里还怀念着过去的时光没错,但怎样也不是像现在这样...跟这个 阿尔弗雷德在一起,面对面,哪里都不能闪躲。酒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稍后开胃菜也摆上了他们的桌子。 「Cheer.」 阿尔弗雷德拿起酒杯,阿瑟不是很甘愿(但仍旧有风度地)的一同举 杯,他们的杯子因为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了,我想你也应该说一下你邀我来这个目的了。」 「吃饭。跟你用餐。就这么简单。」 阿尔弗雷德插了一小片吉士送进口中。阿瑟被他蔚蓝的双眼看的很不 自在。 「你在紧张吗?我什么都不会做喔。」 「我没什么好紧张的!」阿瑟恼怒地回答,「现在我只期望赶快结束 这场用餐!」 阿尔弗雷德又叉起一片生菜,「噢。」这次他只回答了一个音。好像 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对方情绪的样子,阿尔弗雷德很快又振作起来, 「事实上,我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没错。」 阿瑟突然神经紧绷,他无意识地摇晃着手中的汤匙,视线随着汤匙的 韵律上上下下浮动。 「但是你不喜欢惊喜,所以我觉得,或许不要说比较好...」 「你想说什么最好现在就说出来,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待到最后。」 阿尔弗雷德听到这个回答显的有些着急,「阿瑟,欸...好吧,好吧, 我尽力不触怒你敏感的神经了。留到最后吧。」 阿瑟不是很满意地轻哼一声,「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惊喜』?」 这句话结束三分钟后阿瑟没听到任何回答。他狐疑地看着阿尔弗雷德, 对方的表情很诡异。阿尔弗雷德在桌巾下暗自握紧拳头,又松开,反复再 三,直到他发现阿瑟又开始不耐烦才决定要把藏在他心里好一阵子的话说 出来。他必须尽量看着阿瑟好笑得粗眉毛才有勇气说出口,至少这样一来 他才不会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显的太可笑。 「我...恩,也许,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 「什么?只要我们还有北大西洋公约,你想在一起共事多久就会有多 久。」 噢。拜托。「...我说的是,吻你吻到喘不过气的那种,在一起。」 阿尔弗雷德紧张地盯着自己的餐盘,迭在切片面包上的蕃茄已经被他 用汤匙碾的稀稀烂烂。 大概过了一分钟阿瑟才像突然醒过来般应声。 「...噢。」好一会儿,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细微征兆。接着 他语气平板地说,「抱歉,我想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就丢下餐巾离席。 呃!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被留下来的阿尔弗雷德无心再吃下任何一口菜,他不知道自己应该 冲上去追阿瑟还是待在这里等他回来。虽然他十分想实行前者,但他最后 还是决定留在座位上等他。 走到离洗手间只剩几步路的时候,阿瑟加速脚步几乎可以说是在奔跑, 他摀住嘴一口气冲到洗手台,瞬间刚刚吃下的东西哗啦拉地一口气全吐了 出来。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之后,他仍旧不断地干呕着,像是连胃酸都要 一并呕出来才甘心。嘴巴里满是是呕吐物的酸臭味,而因为方才的呕吐动 作使他的泪线开始分泌泪液,于是眼泪无法控制地不断地流下。 随后他扭开水龙头,强劲的水柱很快就将原本就不多的秽物冲进下水 道。他以手盛水往自己的脸上泼,现在已经分不清从他脸颊流下的到底是 泪还是水了。 他待在洗手间里许久,身旁的人来来去去,他只是专注地看着镜子里 自己的碧绿双眼。时间慢慢流逝,从不等待任何人。接着他终于迈步离开。 阿尔弗雷德在这段等待时间内一直焦急地看着洗手间的方向,所以当 阿瑟终于出来时他马上就发现了。他注意到阿瑟的脸色很苍白,等阿瑟一 坐下他就急着想问话。 「你...还好吧?」 「好的不能再好。」阿瑟回答。 「那...」 「请再给我们香槟。」阿瑟突然对一旁的侍者说,阿尔弗雷德惊异地 看着他。 「你现在可以庆祝了。」阿瑟说,声音有些单薄,「干杯吧。」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他们的来往方式一直很低调,如果不是他们 身边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在交往。阿尔弗雷德偶尔会想更进一步的 作些情侣会做的事,但阿瑟总能巧妙地避开。 那条线,你不能越过。不要问原因,不要去想它,待在我们都能控制 的地步就好。 睁开眼看到的光不见得是阳光,你见到的我也许不是我。这不是真的。 世界在世界之外。话语不可信,希望永远只是希望。 请不要对我这样做,不要背叛我 ...而我所希望的,自始自终,只有那么一个 Chapter 5 当事务官抵达阿尔弗雷德家时,房子是一片漆黑。他比预计的要晚到了, 因为在前来的途中他顺便为阿尔弗雷德买了一份汉堡快餐。自从他的上司被禁 足以来心情总是不太好,这点小东西应该能让他高兴一下。 他按下门铃,大门很快地就自动打开了。 「琼斯先生?」 从玄关到客厅都没开灯,事务官觉得十分奇怪。他知道阿尔弗雷德不喜欢 黑暗,所以即使人不在楼下,还是会在玄关留一盏小灯。但楼上有着声响,于 是他直接上楼往阿尔弗雷德办公的书房走去。 一上楼,他就看见被房门半掩的书房内,阿尔弗雷德正在收拾行李。 「琼斯先生!」 「噢,抱歉,你上来了。」 阿尔弗雷德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他没带那副得克萨斯使得他的样子看 起来更加年轻。 「您在...」 「我在整理行李。」阿尔弗雷德接下他的话,「对,没错,我打算出门 一趟。」 「但是现在您还不能出门啊!」 「我记得权利法案里头应该有一条,人民享有人身自由的权利吧?更何 况我并没有犯法。」 「但是,」事务官不确定地说,「但您是特殊状况...」 「噢。」阿尔弗雷德烦躁地叹气,「特殊状况。但我现在也是『特殊状 况』。我必须去那个该死的伦/敦一趟!」 「伦敦?您是指,英/国的那个伦敦?」 「还能有其它地方吗。」阿尔弗雷德语气不耐地回应,「那个混蛋!」 又是英/国先生的事情。事务官张嘴纳纳地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 音。他楞楞地看着阿尔弗雷德将钥匙、衣物、钱包随便地丢进行李袋,猛力 拉上拉链。 「抱歉,你能帮我定张机票吗?希望是午夜之前出发的。」 「可是...」 「很抱歉麻烦你做这种事。我知道这不是你份内的事务...」阿尔弗雷德 说着,「但是,我不小心搞坏了我的笔电。」事务官顺着阿尔弗雷的手势看 向桌上,「喝水的时候手滑,键盘完蛋了。」 事务官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帮这个忙。 「琼斯先生,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先通知上层比较好。在这种时候擅 自离开不太妥当...」 「如果要那些家伙『批准』我出门,恐怕他们会先将我捉去解剖彻底检 查一遍才会罢休。」阿尔弗雷德啐了一声,「什么禁足令?噢,好像我是他 们豢养的宠物似的!」 「那是因为您是国家!」事务官反驳,「您是我们的『国家』,保护您 与保护你自己,都是你的义务!」 「.......抱歉,我说的太过火了。」阿尔弗雷德揉揉眼,他觉得很疲倦。 「但是,我现在真的必须出门一趟。不论如何。」 「不论如何?」 「嗯。不论如何。」 看着阿尔弗雷德坚定的态度,事务官双手抱胸思索了好一阵子。 「我...还是认为应该呈报给上层知道,同时我也会帮您找机票,希望您 能了解我们不能让您有任何危险...所以在确定没问题之前还是请您---」 「哈!这真是个自由的『国家』!」阿尔弗雷德大声插话,「但我却是 最不自由的那个!」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 「你们有你们的考虑,我有我的!」 「...但是您不就是『我们』吗?」 事务官看着他,一阵诡谲地沉默以两人为中心蔓延开来。 「...是的,我是...」许久,阿尔弗雷德终于出声,「但...」 阿尔弗雷德丧气地坐下,手肘靠在桌面,双手抵着额头,「但是阿瑟...」 「请您暂时不要想英/国先生的事了。」事务官说到,「您应该将心思放 在国家的事物上面,对吧?」 「...嗯。」阿尔弗雷德含糊地回应。 「琼斯先生。」事务官认真且严肃地说着,「请您答应我,在得到回音前 不要擅自出门,好吗?」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被他弄坏的计算机键盘,咬着嘴唇。于是 事务官再次寻求他的保证。 「...我已经处理好文件了。」最后阿尔弗雷德回答, 「我会等待你的好消息。」 阿尔弗雷德送事务官离开玄关,并如往常一般笑着对他道别。那个笑容有 点虚弱,事务官看的出来他真的十分难过。回到自己的车上,透过后照镜他看 见阿尔弗雷德挥手向自己道别,举起的手一直到自己驶离这个小区的街尾才放 下。 夏之门 如同他们约定的,事务官向上层传达了讯息,同时也盯着计算机屏幕搜 索机票。他以掌心握着推移鼠标,光标也跟着上下移动,一个又一个窗口 开启,他觉得自己静不下心来。阿尔弗雷德肯定又跟英/国先生发生了什 么事,而且是十分严重的事,以致于让他的反应如此失常。他在心底拼命 设想可能的理由与解释,却无法消除内心的那团黑影。 『他爱那个英国佬,他正在背叛他自己的存在意义!』 金斯顿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来回俯冲,他点击页面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什么禁足令?噢,好像我是他们豢养的宠物似的!』 阿尔弗雷德说的没错,他是他们国家,公务员该是国家的公仆,但 国家又是由人民组成的,他们这些公仆也是组成他的人民... 『他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 他是个『国家』,或许说,意识体,不,不对,他是比那更加--- 『你们有你们的考虑,我有我的!』 人生而自由平等,这是谁说的?那如果他是人创造出来的事物,又怎 样呢?他有着人的形体,感情,爱人与被爱,但他却不自由?在这个属于 他的地方! 突然铃声大作。他停下查询的动作,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说,他的国家不见了。 *** Even though I walk through the valley of the shadow of death, I will fear no evil, for you are with me; 深夜的洲际公路上黑影幢幢,阿尔弗雷德将车窗全部打开,任凭夏夜的 风全灌进来将自己的头发吹的飞乱。他不在乎,没什么好在乎。 这真是好极了。人没有空气不能活,没有食物不能活,没有金钱不能活, 没有爱情不能活,没有自由不能活;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事实上他什么都 没有。将收音机从流行音乐频道转换到古典频道,阿瑟总是爱听那种拉着嗓 子尖叫的歌剧,现在他觉得自己搞不好也会喜欢上。那真是一种愉悦的折磨, 听着别人如同开水鸣笛的声音却不用伤害自己的声带,但同样能发泄心情。 应该说,这使他更加亢奋了。 时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他看了一眼显示器,很多意义上,他追赶着时 间而别人追赶着他。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不打算多加理会,但那铃声硬是不死心地响 了又响,响了又响,收音机里尖叫的女高音都无法压下那该死的黑色小机器 的聒噪。阿尔弗雷德空出一只手往他杂乱的右座上翻找,抓起手机,上头是 个未显示号码的来电。 哈!是那群总是出漏洞的CIA吗! 他不假思索地按下通话键,对方劈头就是一句脏话。 「去你妈的!阿尔弗雷德你在做什么?」 「嘿,宝贝,」是阿瑟,「昨晚干了几次?」 「混蛋!你现在在哪里?」 「我想想,495。这个数字与跟你睡过的人相比应该少许多吧?」 「不要扯那些唧唧歪歪的东西!阿尔弗雷德!你真的是个愚蠢至极的 笨蛋!」 「噢,所以又是我的错了。你那个肮脏的屁眼到底被多少人干过?还 是你干过多少人的?比四百九十五多吗?还是比四百九十五少?」 「.......我只有你!只有你!该死的!阿尔弗雷德!不要做蠢事!」 「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事情的,哈,哈,哈,哈;嘿,我已经 假装被骗了,你可以再多说点,我不在乎!」 「我没有骗你!混蛋!」阿瑟怒吼,「阿尔弗雷德,在事情还没到最 坏的地步前停下来吧,去他妈的,就算是我求你!」 「我想你知道的,毕竟两年了,哇!我忍受你可怕的厨艺竟然两年了! 如果包括从前那真的应该列入金氏世界记录!我乐于挑战极限!冲破极限!」 「我知道!」 「你知道!」 阿瑟无可奈何地再次骂了一句垃圾话,然后深吸一口气,「阿尔弗雷德, 不要这样...你的事务官告诉我你的处境会很危险...你知道的,那些责任义 务---」 「下地狱去吧那些!」阿尔弗雷德使尽拍打方向盘中央的喇叭,刺耳的 叫声划破深夜宁静的公路,像是这样的噪音还不够似的,他催下引擎让车辆 尽情咆哮, 「搞不好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好长一段时间手机那头只有着急促的呼吸声。阿瑟不再怒骂,当他再次 开口时像是跳跃过一个世纪般沧桑,「等我。」 「等你什么?你要来被我干吗?」 「什么都好。」阿瑟说,「已经无所谓了。」 「什么无所谓?昨天不够爽所以要找自己的『弟弟』来满足吗?」 「你不是我弟弟。我也不是你的哥哥........我比谁都清楚。」阿瑟的 声音沈稳下来,「我们根本没有普通人那样的,真正的血缘关系。」 「我以为你会介意我们的人民有。噢,如果那还是我的人民的话。」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阿瑟没有理会阿尔弗雷德的嘲讽, 他只是再次缓慢地重申,「等我。阿尔弗雷德。如果你还爱我的话。」 「..........那你爱我吗?」 「我会告诉你。」
Chapter 6-1 这世界的一面自始至终是表象,正如另一面自始至终是意志。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叔本华 比黎明还早,阿瑟乘着薄雾而来。清晨的港口工人们已经开始忙碌, 他们井然有序地吆喝着搬运货物。从英/国来的货品历经几个月的旅程顺 利来到美洲大陆,阿瑟的长靴鞋跟敲击船版,铿锵有力地漫步下船。 马车已经备在一旁了,他戴着黑色礼帽与接待人员点头致意,不疾不 徐地坐进马车。从这里往那个家---他们的家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以上,他 可以趁机阂眼休息片刻,虽然因为即将来到的会面使他很兴奋,但他还是 决定明智地睡上一会儿,等会儿再精神抖擞的应付那个大男孩。噢,不, 现在他们关系不太一样了。 阿瑟闭眼靠窗,清凉的风掠过脸颊一路吹上前额的短发,他微笑的嘴 角开了一朵花。他喜欢我。他在心底快乐地偷偷默念。 是的,自从上一次的拜访后,他们成为恋人了。 而这时,世界无所畏惧。 夏之门 --18世纪-- 「阿尔?」 刚下马车,阿瑟便迫不及待地快速走进宅邸大厅,一边脱下手套。 「阿尔?」他又喊了一声。 天空一蓝如洗,阳光穿透树叶层层阻挡洒进室内,在地板上印下一 个个半月形的亮点。多么好的天气,美洲大陆的夏季。相较之下,在海 那一端的英/国此刻天气还是阴晴不定,太阳就像个可怜的小姑娘总是 被云层藏着。 他们的家被盛开的花朵围绕,蓝紫色的龙胆、白色的洋桔梗、豹纹 百合、摩洛哥玫瑰等等,以及点缀于花丛中的小型灌木。距离花园后院 的不远处座落着林荫道,此刻从远方看来是抹浓绿的影子,恰恰好安置 在白云的裙底下。 阿瑟等不到回音,他决定直接往后院的方向过去看看。正当他刚离 开阴影处,另一陀阴影突然毫无预警的扑向自己,又因为撞击力道过猛 使得阿瑟一时无法站稳,眼看着身体就要向后倒去--- 「呼!我接住你了!」 一双温暖且有力的手及时环住他的腰,阿瑟马上认出这双臂膀的主 人是谁。逆着光,阿尔弗雷德明亮的笑容正毫不吝啬的照亮着他。而刚 刚率先扑过来的黑影探出头挤在两人中间,牠伸出舌头热情地舔着阿瑟 的脸。 「嘿!安德鲁!不可以跟我抢阿瑟!」 阿尔弗雷德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他伸出手想将这只兴奋过头的牧羊 犬从阿瑟身上扒开;而阿瑟则是笑着躲避牠热呼呼的舌头。好一会儿, 阿尔弗雷德终于让这只狗离开阿瑟,自己顶替进这个本来就属于他的空 间。 「什么时候养的?」阿瑟亲昵地帮他将稍稍过长的浏海拨到耳后, 然后给了他的脸颊一个吻。 「一个礼拜之前。」阿尔弗雷德眼里带着得意神色,「他是个好伙 伴!除了偶尔会冲得太快...」 「就跟他的主人一样。」 阿尔弗雷德噘嘴,「我比安德鲁好多了。至少我知道用舔的你不喜 欢。」接着他飞快地啄上阿瑟的嘴唇。 「你喜欢我的吻。对吧?」 阿瑟骂了句小鬼,脸颊与耳廓却都是蔷薇色的。 「嘿,为何我们不进去喝点东西呢?」阿尔弗雷德抱了抱阿瑟,然 后松开彼此距离欢快地说。 「好吧。」阿瑟不是很情愿地点头。天哪,他已经开始觉得这样的 拥抱不够了。 「这确实是个还不错的主意。」 对阿瑟而言,阿尔弗雷德是对他很重要的存在。当然美洲广阔的资 源是一个主要原因,但以现在而言,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将所有的注意力 都集中在一个他深爱的人身上,忘掉战争、经济、政治、权利、所有那 些令人不快的事物....他只要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就好。 阿尔弗雷德的告白总是突如其来,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当他 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他会用他的小手编花环,然后喜孜孜地将花环戴在 阿瑟头上。接着他红润的小嘴巴亲上阿瑟的脸颊说,「我喜欢你!」 又或者是他大一点时,他们一同去湖边钓鱼;阿瑟提着餐盒走在后 头,阿尔弗雷德在前方蹦蹦跳跳地说着分离的日子里发生的事,等穿过 森林后他们在湖边捡了一处坐下,阿瑟教导阿尔如何挥竿与如何放饵。 阿尔弗雷德学的很快,但耐性不足,阿瑟会好笑又好气地要他静下心等 待。阿尔弗雷德总会说『见鬼去吧,阿瑟!等待!?』,他坐在石头上 老大不高兴地噘嘴,但却真的安份不再乱动。 过了一会儿,他的钓竿开始有动静了,因为前几次的失败让阿尔弗 雷德知道这次要小心掌握起竿的时机,接着他算准时间点猛力拉起--- 一条鳟鱼成功上钩! 他欣喜地大叫,阿瑟也配合的称赞他,阿尔弗雷德将鱼卸了下来丢 进鱼篓里面后大声宣布:「我命名他为舒伯特!」 他像个小征服者,手里拿着钓竿跳到阿瑟坐的石头上。「阿瑟!」 「嗯?」 「我真喜欢你!」他骄傲地说。 阿尔弗雷德成长的很快,在那不久之后,不知何时他已经与自己差 不多高了。听过阿尔弗雷德从小到大无数疯言疯语,见识过他的各式冒 险与突发奇想,阿瑟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吓到他了。如果你曾经看到 一个小孩子快乐的『举』野牛转圈,那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还有什么会让 你大惊小怪? 他的确是个得天独厚的小伙子。当阿瑟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不自 觉忘记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是夺取资源,他大意地把心也放了下去。他 教导阿尔弗雷德跳社交舞,阿尔弗雷德很不自在地搂着他的腰,他们在 起居室内旋转。阿瑟要他在心里数拍子进进退退,并且顾好他还不及收 回的脚,让身体随着节奏优雅活动,转身,起步,颔首致意。 学会以后,在社交场合会很方便。阿瑟说。 阿尔弗雷德给了他一个尴尬地笑。可是我不喜欢那些场合,太正式 了,很无聊。 阿瑟正色说,不管喜不喜欢你都该参加了,这是必经的道路。 阿尔弗雷德松开搂着阿瑟的手,不是很高兴地往放着水壶的桌子走 去。阿瑟也走向前,接过阿尔弗雷德递来的水杯。 阿瑟。阿尔弗雷德说,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嗯? 我不想... 不想什么? 阿尔弗雷德安静地握着水杯,过没几秒他拍拍自己的脸。再抬头的 时候,他蔚蓝色的双眼闪着光, 如果一定要跳舞的话,我只想跟你跳。 阿瑟觉得好笑;跟我跳有什么意思阿?那样不就失去跳舞的乐趣了吗.... 不,不会的。阿尔弗雷德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你这句话从小到大不知道讲几遍了。 不是这样的吧... 阿尔弗雷德挫败地摀着自己的额头。 见鬼去啦!阿瑟!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所以我不想跟其它人跳舞! 接着他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房间,留下阿瑟一个人发楞。 晚餐时间很安静。阿尔弗雷德从头到尾不肯跟他对上视线,阿瑟也 不熟悉现在这种情形该怎么办。虽然他存在很久了,但像这样...青涩? 稚嫩?总之是如同乳香般令人舍不得放开的话语被说出来,被自己听到, 对象还是自己,让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与兄长们感情不好,欧洲 大陆的国家们也不能信任,他没有真的将什么放在心上的经验。他的脑 袋一直以来装的就只有他的人民与利益。 阿瑟觉得自己正漂浮在蜂蜜的海里,而那些甜蜜的嗡嗡声不断盘旋 在他的耳畔。 他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单里,在一片漆黑里他睁眼对自己反复说话。 阿尔弗雷德说他喜欢他。 噢。这次不太一样,是那种...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 天吶! 他喘了好大一口气。被单里空气渐渐变得稀薄,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 需要更多新鲜空气,他猛力掀开被单让自己尽情呼吸。看着床顶雕饰发呆 好一阵子后,才想到他该怎么回应阿尔弗雷德。 他们是兄弟,但又不是真正的兄弟;他们更像是年龄差距甚大的老师 与学生,而学生慢慢追上老师的脚步,他们可以并驾齐驱,一起壮大英/国 的势力。只要阿尔弗雷德是英/国的殖民地,那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他可以尽情的拥抱对方而不需要担心背刺, 这里会是他的安憩之所,一个收藏他的心的地方... 这样的想象让他有些晕眩。他呼了好长一口气,傻笑起来。 问他喜欢阿尔弗雷德吗?这还需要问?! 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在忙完欧洲的事后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这里见他了。 他喜欢阿尔弗雷德的一切,从笑容到孩子气的地方,从他天空般的双眼到 脚掌有些弯曲的小趾,喜欢他凑过来呼出的气息,喜欢他说着喜欢自己的 那双唇。那让他想亲吻他。 阿瑟满足地闭上眼,我喜欢你。他低声说给自己听。 这真是世上最美的事。 隔天一早,他在马厩找到刚骑马回来的阿尔弗雷德。他别扭地背着 阿瑟径自整理马鞍,而阿瑟手心冒着汗,看着他的背影对他即将说出口 的话感到非常紧张。阿尔。好一阵子后他说。...去用餐吧? 我不饿。阿尔弗雷德固执地说。 阿瑟有些慌张,他不确定阿尔弗雷德是不是在生气,或是,他后悔 昨天说的话了? 他希望阿尔弗雷德能转过头,让他好好看看他。 有你喜欢的苹果派,还有刚煎好的培根... 说真的,我不饿,阿尔弗雷德转终于头面向他了,但还是不愿对上 他的视线。他们杵在马厩里,阳光缓慢移动身躯,从这根牧草走到那根 牧草。阿尔弗雷德垂眼看蚂蚁爬过自己的脚边去到阿瑟的鞋尖。如果 阿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阿尔弗雷德猜到目前为止自己就算是彻底地被 拒绝了。他难过地只想赶快离开找面墙狠狠踢一脚,看看脚痛能不能让 自己转移注意力。 当蚂蚁企图攀上阿瑟的靴子时,阿瑟却移开脚步往前站了一步。 他嘴里嗫嚅地吐了些含糊不清的字,然后他像是放弃所有一切害怕 与担心,抓过阿尔弗雷德深深地吻了上去。 阿尔弗雷德睁大眼,但双眼马上又闭起,一同加深这个吻。 阳光终于完全地离开马厩,水般的阴影升起,声音彼此互相磨搓, 卷翘地睫毛颤动。 世界在世界之外,而爱情在这里。 他们无所畏惧。 6-2 安得鲁趴在起居室的地板上,牠在睡梦中发出低声的咆哮。阿瑟吓了 一跳转头看牠,发现牠可能只是在做梦罢了。 阿尔弗雷德刚从外面回来,他下午猎到了只鹿打算请厨娘料理--- 毕竟作为食物已经死过一次了,又必须再经过阿瑟之手的话,也未免太可 怜。他一踏进房间就发现阿瑟放下手边的书盯着安得鲁直看,他抚上阿瑟 的肩膀, 「怎么了?」 阿瑟回头看他,给了他一个笑容, 「我在想安得鲁会不会作梦。」 「我觉得会喔。」阿尔弗雷德蹲下观察自己的爱犬,应该说『他们的』 爱犬,他拉起安得鲁的耳朵。 「嘿,兄弟,告诉我你梦到什么?」 阿瑟看着他的举动笑了出来。 「...噢,你找到一只落单的小绵羊?嗯?」阿尔弗雷德轻轻靠过去, 听牠呼吸的呼噜声。 「嗯嗯...我知道了...小绵羊整个下午都在草原上无所事事...你觉得 他太无聊了...」 「什么?你想要他跟你一起玩?」 「不行阿,兄弟,你也知道,小绵羊向来可以自己处的很好,而且天一 黑他就必须回去农舍了...」 阿尔弗雷德煞有其事地跟牠商量着。阿瑟知道安得鲁根本什么话都没 说,就算说了,他也不相信阿尔弗雷德听得懂。 「...好吧,我可以帮你这个忙。」阿尔弗雷德像是跟安得鲁达成什么 协议,他从地板爬起来,走到阿瑟身边。 「嗯?阿、阿尔弗雷德!!!!」 忽然自己被凌空抱起,阿瑟惊讶地大叫,而始作俑者一副正气凛然地大 声宣布: 「为了保护我们的绵羊阿瑟,现在该是让他回农舍吃饭的时候了!」 他像头暴冲的野牛将阿瑟抱在怀里然后往用餐的大厅直奔。阿瑟一路尖 叫要阿尔弗雷德放他下来,但这个已经玩上瘾的小伙子根本不理他, 「英雄我与安德鲁下了约定,使命必达!」 「混蛋!笨蛋!」阿瑟喊到最后,发现自己竟然在笑,「快放我下来! 安德鲁根本就没这样说吧!」 「怎么可能!他说的可清楚了!他说阿尔弗雷德带了野味回来加菜, 而阿瑟竟然还在看他的书!研究他会不会作梦!天哪!」阿尔弗雷德详尽地 『转述』安德鲁的话,「他都想赶快去餐桌上抢肉吃了!」 阿瑟趴在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上再也忍不住笑意,他紧紧搂着阿尔弗雷德, 亲吻一下子散落在他的额头、眼角、鼻间,等他们停在餐厅的门前时,那个 吻终于落到阿尔弗雷德等待的地方。彼此都在较劲谁先会喘不过气,阿瑟灵 巧的舌滑进阿尔弗雷德的口腔里,阿尔弗雷德也不干示弱地以舌尖舔过他的 牙。 阿瑟陶醉于这个吻里面,并且敏感地发现阿尔弗雷德的手不安分地往他 的胸口摸。他并不介意,至少,在这个热吻的当下他没有时间去介意,于是 阿尔弗雷德有些粗糙的手掌抚上他的胸膛,而阿瑟的手则往阿尔弗雷德的腰 前进。 自然而然地,姿势就发展成他们靠在墙角上,阿瑟抱着阿尔弗雷德的浓 金色的头颅让他扯开自己的衬衫尽情亲吻自己的胸膛,当阿尔弗雷德吸吮他 的乳尖时,阿瑟面色潮红,低头无法控制地喘气。他的脑袋无法正常运作, 快感让他只能想到『快点上我』或是『让我上你』这类的话;用餐?门后的 墙角?这些到底算什么阿...当你的爱人正往你的肚脐舔去的时候! 阿尔弗雷德几乎要扯下他的裤子了,阿瑟还是象征性地抓了几次裤带, 但不一会儿他就意志薄弱地放弃了。不得不承认,他十分期待着接下来 阿尔弗雷德能带给他的愉悦,那会让他如同被闪电击中般从头皮麻到脚趾, 最后只能双腿无力地弯下在地上,任凭阿尔弗雷德恣意摊开他的身体品尝。 但是,他有些艰难地想着,第一次...在墙角...随时都可能会有仆人经过... 阿尔弗雷德的舌头又润过一次前端,让他差点尖叫。 呃....好像不太好...不对...是很不妙...阿尔...不、不要舔那里...阿...这里...嗯... 正当他快完全失守时,一阵清脆铃声突然响起让两人都吓了一跳。他们 维持着阿尔弗雷德正要再次爱抚、阿瑟已经漫漫下滑的姿势,专心地听着门 内的声响。好一会儿,他们只听到餐盘碰撞与女侍交谈的声音。看来那个铃 声只是要通知某道菜已经准备好的讯息。他们再次回过头看着对方,阿尔弗 雷德趁他不注意地时候又舔了一口,阿瑟打个哆嗦射在阿尔弗雷德的手上。 阿瑟整个人软下坐在自己的裤子上,阿尔弗雷德好像觉得那浊白的液体 淋在手上的感觉很有趣,他竟然握了握拳头,然后又摊开。 「快擦掉!」 阿瑟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吓一点,但发出来的却是又沙哑又小声, 像猫的咪呜。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疑惑地问,「这是我们珍贵的第一次纪念物耶!」 「去他妈的混蛋!」阿瑟抓过阿尔弗雷德的手,又从阿尔弗雷德左边 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接着他强迫阿尔弗雷德摊开手掌,而自己一根手指一根 手指地认真为他擦拭。 「啊啊---都被擦掉了啦---」阿尔弗雷德不满地叫,阿瑟瞪了他一眼。 「这又没什么好留的!这、这个、这个只不过是、」 「我还想舔舔看他是什么味道耶!」 「不要把你的实验精神用在这边!」 阿瑟将手帕丢回他脸上,不知道该觉得生气还是好笑。他将裤子拉上, 也把衬衫的扣子一一扣上,尽力回到一开始的整齐样子。 阿尔弗雷德好生失望地盯着手帕,又看看他。 「吃、吃饭吧。」阿瑟将视线别开,有些结巴地说。「你也快点把衣服 整理好。」 「嗳---」阿尔弗雷德不是很甘愿地站起来,「我比较喜欢我们都乱乱的 样子。」 「...快进去餐厅!你这个小鬼!」 夏之门 日子就像裹上糖浆的苹果,香甜且可口。阿瑟每次的停留最多一个月, 正因为时间很少所以他们捉紧每一个跟对方在一起的机会。阿尔弗雷德为 自己定了一个英/国时间---也就是说,只要是阿瑟来的日子,他就待在家 里跟阿瑟出外骑马、钓鱼、散步、亲吻、做些色情的事... 阿瑟喜欢阿尔弗雷德吻自己的耳垂,更喜欢他含在嘴里轻轻啃咬,像 是说着无声的情话一般。那样离开美洲的时候,只要轻触耳垂,阿尔弗雷 德的吐息声就会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光是这样想就让他呼吸急促。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像个初尝爱情滋味的小伙子,每天睁开眼的第一 件事就是想着对方现在在做什么。但阿瑟十分明白公事与私事不可混淆, 他尽力使自己的表现与往常没有分别,小心翼翼地使高层的人不容易察觉 他与阿尔弗雷德的关系。他并不是秘密主义者,只是觉得把自己的亲密关 系让别人知道很怪。好吧,更精确的说,那让他害臊、不知如何是好。 更重要的是,只要一回到欧洲那些烦人的事便蜂拥而上挤进他的脑袋 里;他为了与法国的战争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喘口气。 坐在床上,他掏出挂在自己胸前的项链,打开那精致的金色小盖子, 看着他可爱的大男孩。他时常就这样看着直至睡着,隔天醒来时手里还紧 紧握着项链。他会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阿尔弗雷德的画像好一会儿,直到 不得不准备梳洗时才依依不舍的亲吻项链,阖起盖子。 后来战争赢了是赢了,但双方都元气大伤,财政困难。就算身体不适, 阿瑟还是坚持要去美洲。只靠书信来往无法传达满腔的思念,他将他的心 分成两半,一端是阿尔弗雷德,一端是他的人民。当他磨搓象征权利的戒 指时,偶尔会想着阿尔弗雷德修长的手指正轻轻碰触他的。当他看着阿尔 弗雷德的画像时,他的脑海里偶尔会飘过战争的烟硝与哀嚎。两边都很重 要。他爱他自己正如他爱阿尔弗雷德,一边是责任义务,像是某种深植于 心的刻印,而另一边则是春暖花开般的温柔眷恋。 与法/国的战争结束后,阿瑟马上动身前往美洲。回到他们的家时天 空有些阴霾,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似的。时序已经进入秋季,天气也渐渐 冷了起来,阿瑟窝在起居室炉火旁的躺椅上看文件,侧卧着身子只腾出一 只手拿纸。长途旅程的疲倦使他的意识渐渐朦胧,空气里蔓延着熟悉的水 气味,很快地他手上的那张纸便落于地,而自己沉沉地睡着了。 踩着水洼,阿尔弗雷德从后院回到房子内,他与安得鲁一同甩了甩身 上的水珠,安得鲁嘴里还咬着小球,阿尔弗雷德伸出手要牠将小球还给他。 「嘿,一直咬着的话很快就坏了。」阿尔弗雷德拍拍牠的头, 「虽然阿瑟会很乐意再为你做一个,但是我可不想他把太多时间花在 你身上。」 安得鲁像是听懂阿尔弗雷德的话,小声咆哮,不甘不愿地放下球。 「但是相对的,我会给你多一点骨头还有肉!」阿尔弗雷德满意地将 球握在手上,接着一人一狗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一开始看见的是阿瑟亚麻金的翘发露出于椅背,然后是地上散落的文 件。阿尔弗雷德要安得鲁去一旁趴好,而自己安安静静地从地上捡起那些 纸,他好奇地看了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但他还是把捡起来的这些纸张 收好放到一旁的桌上,而自己俯身亲吻被衣物盖着只露出一小块脸蛋的 阿瑟。 阿瑟在半梦半醒之际感觉到自己的后颈正被轻轻搔弄,他微笑地张开 眼,如他所预料地阿尔弗雷德正与他一同坐在躺椅上观察自己的睡容。 「看够了吗?」阿瑟枕着手,使身体更加靠近阿尔弗雷德的怀抱。 阿尔弗雷德淘气地吻吻他的鼻尖,「怎么可能。」 接着阿瑟伸出手示意要他更靠过来一点,迅速地贴了贴他的唇, 「那这样?」 「阿----」阿尔弗雷德不满地叹息,「这是作弊!」 「噢。」阿瑟仍旧笑着,「你想现在惩罚我吗?」 「嗯哼。」阿尔弗雷德装作深思的样子,他将阿瑟从头到尾贪婪地看 了一遍;因为方才的小憩使的阿瑟的脸蛋泛着醉人的玫瑰色,在家里随性 的穿著让他露出一大片白晰胸膛,虽然有点遗憾地那两粒可爱的果实还是 被衣物藏起,但是修长的双腿也很够看了。 正当阿尔弗雷德还在装模作样地考虑时,阿瑟已经曲起膝盖顶在 阿尔弗雷德的鼠膝部不安分地磨搓。阿尔弗雷德的理智瞬间断线,他翻起 跨坐在阿瑟身上,看到阿瑟不怀好意的笑容。 「安得鲁!」阿尔弗雷德咬牙切齿地叫着, 「去外面一下,乖乖,晚餐我会给你加倍骨头!」 阿瑟跟着附注,「我们有点事要忙...去找我做给你的小球玩如何?」 安得鲁站起吠了一声好像在抗议,但他的两位主人已经无暇理牠了。 事实上,现在他们也不是非常在乎安得鲁到底有没有出去了。 晚上果然下起雨。细细的雨滴滴答答落在屋顶,窗户流下透明水痕, 鹅黄色的光在里头朦胧闪漾。不必出声,就让肌肤与肌肤的声音彼此轻声 诉说,视线是遨翔的飞鸟,起起伏伏,希望终点永远没有尽头。呼出的气 都是一朵云,或是花,洒在晃动的光里。 窗外下着清凉的雨,这里也下着小雨,甜美如甘霖,呻吟飘过一切直 至世界之外。这里是个永无乡,所有置身其中的人只能放弃他们所思考的、 所坚持的...雨好像永远不会停。而也没有人希望他停。 Chapter 6-3 阿瑟翘着光裸的双腿坐在火炉旁,身上只裹着床单,阿尔弗雷德也是。 快感的余韵还残留在他的全身上下,他觉得只要一个小小的火花搞不好就能 让他再次高潮。阿尔弗雷德仰头躺在另一张椅子,他们的脚一同放在火炉前 的小凳子上,而脚指彼此缠缠绕绕着调情。 做爱完的他们早就饥肠辘辘,阿瑟好不容易让将阿尔弗雷德拖下床并摇 铃请侍女送餐到门前,现下他们才能好好饱食一顿。当然阿尔弗雷德也没忘 了他对安得鲁的承诺,给了他一根又粗又大的带肉骨头。 舒适地躺在椅子上,他们漫无目的地随便乱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 海的那边发生的事情到美洲大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阿瑟微笑看着被火 光映得脸颊红润的大男孩,情不自禁地喟叹, 「这样真好。」 「嗯?」阿尔弗雷德疑惑地看他。 「我们坐在这里,说话,用餐...」 「你忘了,还有做爱。」 阿尔弗雷德笑起来,那比整个夏季的花朵都好看。 「噢。对。」阿瑟没有反驳,「那确实很重要。」 「我有进步吧?」阿尔弗雷德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想掩饰自己的拙态迅速 地问了一句话。阿瑟想了一会儿, 「我喜欢....你舔我的耳垂。」 「我知道。」 「还有进入之前的,嗯,那些,小动作...」阿瑟双颊泛起红色,越说越 小声。阿尔弗雷德则有些不满地抗议,「进入之后应该也很不错吧?我可是很 努力的进进出出很久耶!」 「笨、笨蛋!时间不是最重要的好吗?!重要的是技巧!还有、呃、」 「还有什么?」 「就是....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 「嗯,你『应该』、『一定』知道吧。」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可能知道?」 阿瑟咬唇,心想为什么自己明明在外是个令人闻名丧胆的英/国,但在这 个可恶的小鬼面前却总是糗态百出。阿尔弗雷德调皮地用脚趾夹住他的,然后 轻轻磨搓,像是在鼓励他说出自己想听到的那句话。阿瑟眨了眨眼,觉得自己 的呼吸有些紊乱。其实那些话只是一些字的组合,他没有必要这么慎重、紧张、 或....吝啬。就让阿尔弗雷德听到他想听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爱你,阿瑟。」但阿尔弗雷德没等到阿瑟响应便开口,「虽然我不知 道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紧张,但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在害怕什么...」 「算了,没关系。」阿尔弗雷德尽力表现出自己一点也不失望的样子,他 腾起身子往阿瑟的方向给了他一个谅解的吻。 「我们,在一起。」 阿瑟楞了楞,随后他打从心里温暖了起来。 「嗯。永远。」 因为昨夜雨的洗刷,地平在线的景色亮丽起来。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生气 蓬勃,天空极尽所能地蓝,那些叶子如绿宝石般闪耀着光,阿瑟瞇了瞇眼, 看向远方正带着安得鲁玩耍的阿尔弗雷德,他自己则坐在后院树荫下阅读昨 晚没看完的文件。 草草地又翻了几页,阿瑟觉得心烦至极,因为这些法案的每一条都让人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他还是必须把这些讯息读完,然后让阿尔弗雷德知道。 他咳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胸腔有些疼痛。因为战争所造成的外伤很快就好了, 但是更深层的伤害却需要长久的时间调养;阿瑟又看了一眼正玩得不亦乐乎 的那两个家伙。 他不是这些法案的决策者,而是执行者。他可以参与讨论,却无法改变 决定。阿瑟低头思索,这之间总觉得有哪边很微妙...。上司之于国家,国家 之于人民,彼此环环相扣,但全部都是『他』。阿瑟不确定到底是哪边让他 隐隐觉得违和,就好像是,你察觉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但又觉得那不应该有 问题才对。 诡异。他想着,但为何他会想到这种事?他带着疑惑与不情愿阅读这 些法案,而这些感觉到底是他的,还是...谁的? 事实上这文件里写的每一条法案都非常合理,但他就是...不想看到 阿尔弗雷德因为这些条文出现任何不愉快的表情。若阿尔弗雷德悲伤,那也 会使他难过,相同的,如果阿尔弗雷德快乐,他也会觉得自己很高兴。此时 此刻有条线牵住了他们两人,让他们靠的如此近,一举一动都能传达到对方 的身边;但这条线又短又细,绷的死紧,若是不小心拉扯到就会断裂。 阿瑟想好好的握住那条线。但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握。 如果他伸出手跟着线走,会走去哪里?线的尽头会是什么?若它在中途 断掉了,他们会摔落到哪里去? 安得鲁率先冲回树荫下绕着阿瑟转圈,阿瑟顿了一下,放下文件,伸手 搔搔牠的脖子。接着阿尔弗雷德也回来了,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与黑长裤, 看起来年轻又充满活力。回来后他先给阿瑟一个吻,然后跟着搓了搓安得鲁 的毛。这已经成为他们的默契,就算只是短暂的分别,再见面后一定要给对 方一个吻。 「又在看那些阿...」 阿尔弗雷德呼一口气,坐到阿瑟的身旁。阿瑟到了杯茶递给他,阿尔弗 雷德喝了口又说,「最近我觉得咖啡也蛮好喝的。」 「我还是觉得茶比较好。」阿瑟不以为意地接话。 「噢。咖啡跟茶,茶与咖啡...」阿尔弗雷德脑袋转了一下, 「泡在一起如何?」 「那能喝吗?!」阿瑟皱眉看了他一眼,阿尔弗雷德咧嘴笑。 「我觉得,嗯,我们在一起挺好喝的!昨晚也喝很多吧?」 阿瑟脸颊瞬间发烫,他恶狠狠地瞪了阿尔弗雷德一眼,「跟你说过多少 遍,不准射进来!」 「但是我会帮你清干净阿...你的茶我都乖乖的喝掉了。」 「......够了,我不想在大白天就讨论这种话题...」 「嗯?是你先接腔的喔。」 阿尔弗雷德拿起一块饼干啃了起来。阿瑟抿嘴胀红脸瞪他良久, 「谁叫你要出那种怪主意!」 「哈哈哈。」阿尔弗雷德故意不理阿瑟,他轻轻蹭了一脚趴在地上的 安得鲁,「你也觉得阿瑟很色情吧?满脑子都是做这做那的,要当英雄满足 他还真辛苦啊...」 安得鲁配合地汪了一声,阿尔弗雷德更加得意了,「真是我的好兄弟! 晚上再给你肉!」 阿瑟真的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因为气愤(还是羞愤?)爆炸了。他觉得自己 应该大声反驳或是好好骂一顿这一人一狗以重建威严,但他挫败地发现阿尔弗 雷德说的...其实...也不全然是谎话...。昨天晚上也是自己主动,天哪! 正当阿瑟还在自暴自弃的时候,阿尔弗雷得已经吃完饼干拍拍手,然后 很顺地抽起阿瑟刚刚看了许久的文件。一开始阿尔弗雷德的表情轻松愉快, 但随着他蔚蓝的双眼扫过更多文字,眉头渐渐皱起。而后,他终于放下文件。 「这是这次要颁布的?」 「唔...嗯。」 阿瑟点头,然后又咳了一声。 「你的感冒还没好。」阿尔弗雷德关心地说,「...看起来真的蛮严重的。」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瑟回答,「战争过后总是会这样。」 「...为什么他们打仗,我们就会受伤?」 「他们?」 「呃,我是说...」阿尔弗雷德也搞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他有些慌张地 左看看右看看,「他们...就是他们。」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人民、土地、政府的总和体,战争过后当 然会反映出我们的损失。」 「噢。」阿尔弗雷德默默地回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出声,「我不喜欢 那些法令。」 阿瑟叹气,「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也为自己倒了杯茶。「但是这种东 西,不管喜不喜欢都必须实行的。」 「为什么?」 「因为那是命令。」 「就算我们都不喜欢?」 「你知道的,」阿瑟看看已经睡着的安得鲁,「我是英/国,这是我的 义务。」 「而我是美利坚,英/国的殖民地。」阿尔弗雷德说,「你跟我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阿瑟以指尖轻碰阿尔弗雷德放在桌上的手腕, 「但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你忘了吗?昨晚说的。」 「在一起。」阿尔弗雷德闷闷地握上阿瑟的手,「可是我只是想跟你在 一起。」 「总是要付出一些东西,才能得到更多东西。」阿瑟安慰地说着,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阿尔弗雷德没有再说话。他紧紧地握了一下阿瑟的手,然后放开。 他站起,脸上还是带着笑,「下午要一起骑马吗?」 「乐意至极。」 阿瑟也对他笑,收起文件放好。 离阿瑟回去英/国的日子只剩下两天,阿尔弗雷德收起越来越加深的 寂寞心情,将刚烤好的苹果派放到桌上。他想拿到起居室与阿瑟分享, 于是他选了把刀打算先分好份量方便食用。但是他很不小心地在拿起刀时 划到自己左手的拇指,鲜血立即渗出表皮。还好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只 是被划到了一刀,一道小伤口而已。阿尔弗雷德并不在意,他还是专心地 切派饼然后收起刀,接着端起盘子亲自送上楼。 踏上阶梯,转角最里面的房间,阿瑟就在那里面。这个礼拜以来他们 过的十分愉快,除了那些讨厌的法条以外一切都很惬意。他敲了敲门,阿瑟 为他打开。 又是一个吻。他真爱极了这种打开门就能见到阿瑟的感觉,真希望哪 天有什么发明能实现他的幻想。放下餐盘的时候阿瑟眼尖地发现他手指上 的伤痕,执起他的手。 「真不小心。」他责备到,但语气里是浓浓的心疼。 「反正这种小伤很快就好了。」 阿瑟亲吻他的伤口,「我帮你施了魔法。」 「魔法?你还在相信那种东西阿。」阿尔弗雷德无奈道,「你的那些 幻想生物还在你身边吗?」 「他们才不是幻想,他们是真的存在的!」阿瑟放下他的手,不是很 高兴地回到座位。阿尔弗雷德拉过他,捏捏他的脸,「不管他们存不存在, 不要妨碍我们就好。」 阿瑟抓下他的手又亲了一下。 「只要相信,他们就真的存在。」阿瑟眨眨眼,翡翠绿的眼里闪着光, 「但你必须先相信。」 「所以,你的幻想朋友是因为相信才能存在吗?那也就是说,一开始他 们真的就不存在嘛。」 「不,这不一样。他们是存在的,但是只要有人不相信,他们就会慢慢 死掉,最后就真的消失了。」 「真脆弱。」阿尔弗雷德耸耸肩,并没有把阿瑟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他已经习惯阿瑟这些精灵、独角兽无里头的论调了。 阿瑟点头,「他们是很脆弱的生物,没错。」他拿起一片苹果派, 「所以不要随便的不相信他们。」 「噢。」阿尔弗雷德歪头晃了晃,「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好像催眠一 样。先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们存在,然后他们就存在了!」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是吗?没什么好奇怪的。像是宗教。」 阿瑟继续理所当然地说着,「首先你要先接受圣经这本书不是哪个疯子 乱写的,然后你相信他,于是上帝就在你心中了。」 「上帝跟精灵又不一样。」阿尔弗雷德不以为然,「我相信上帝一开始 就存在。不然我们是怎么出现的?」 「精灵、魔法一开始也是存在的。只是没人帮他们写本好书,所以他们 就被视为异端了。阿---还好已经过了那段时期了。」阿瑟吃完手中的派, 又拿了一块。 「可是,上帝对于罪人拣选是无条件的,祂的拣选并非因为人在伦理道 德上的优点,也非祂预见了人将发生的信心。」 「阿...都忘了,你是卡尔文主义者。」阿瑟笑,「如果你再活久一点, 我想你应该会见识到那些宗教总是不断改变说词。」 阿尔弗雷德大口地嚼着苹果派,不是很信服地轻哼,「事情本来就是这 样。阿瑟,你还是快点放弃那些幻想朋友吧!」 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辩论与悠闲的日子很快就过了。 阿瑟要回英/国的那天他们躲在码头的隐密处亲吻,天空降下冰凉的雨滴 打在他们身上,衣物一点一滴渐渐加深湿透。他们仍旧忘情的吻着,直到敲 钟声响起催促最后的旅客上船。 金发被雨打湿,阿瑟森林般的双眸深邃,他快速地亲吻阿尔弗雷德的指 尖,特别在那根受伤的大拇指多吻了几秒。 「愿你一切安好。」 「愿你一切安好。」 他们头抵头,珍惜着离别前最后的温存时光。 Chapter 6-4 You brought me summer, but left in the autumn. I dreamed a dream, but it became hell in the end. 当波士顿的事情传到这里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感觉心脏疼痛,他难受地 弯下身子跪在地上,原本拿在手里的要丢给安得鲁玩的小球咚地一声滑落, 滚到墙角。 安得鲁追着球去了,但一会儿就叼着球回到阿尔弗雷德身边,不断摇着 尾巴。安得鲁蹭着阿尔弗雷德的脸好一会儿,又吠了几声,直到他的主人脸 色不再那么苍白,渐渐回复红润为止。 阿尔弗雷德知道自己最近的健康状况很不好,而原因可以说是那些阿瑟 带来的法令。他讨厌甚至痛恨那些法令,但是想到上次阿瑟来时还咳着嗽, 他又觉得自己无法说些什么。当然他的朋友们并不这样想,每次他们谈天的 时候阿尔弗雷德总能感觉到他们强烈的愤怒与有意无意地煽动。 阿尔弗雷德,你觉得怎样?阿尔弗雷德,你不觉得这样十分不公平吗? 阿尔弗雷德,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对英国有些强烈的表示吗?阿尔弗雷德... 够了。他当然知道这不公平,甚至可以说是恶劣压榨,英/国的这些作 为他自己也是十分痛恨的。但是他无法以这样的心情对待阿瑟。这很奇怪,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逐渐地把英/国与阿瑟分开来看,他觉得这是两个不 同的东西,不可以混为一谈。 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英/国就是阿瑟,阿瑟就是英/国,也许是因为 他如此爱着阿瑟所以他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想要为阿瑟找个借口开脱,但那 终究不是事实。 每当他这样痛苦的时候,他总想着阿瑟是否也会感到痛苦? 他知道自己痛的差点无法呼吸吗? 但是相对的,当阿瑟因为之前战争留下的后遗症猛烈咳嗽的时候,自己 能感觉得到吗? 他能到海的那端陪在他的身旁吗? 为什么人们总是要这样互相伤害使得他们痛苦呢? 为什么人们要为了资源、权利、种族、以及那种种的一切产生纷争呢? 为什么上天不能公平地对待万物呢? 为什么因为只是想生命,生活,就必须竞争呢? 他有无数个疑问,也许是因为他还太年轻,过于贪心找到解答,而这些 问题总在他心中漂浮着,使他终日惶惶不安。 但是从前他不会想这些事情的。他就像是一个设定完美的时钟,按着时 间的步伐摆动,跟着他的人民进退。但是有某种东西使他不一样了,他握住 了一条线,并跟着它走下去。他的梦开始有着不同的色彩,在那一张张空白 的脸里他总能找到阿瑟的,而后光线加亮视野鲜活起来;那些幸福且甜美的 声音也进来了,掺有几声吠叫,那是他们的安得鲁正在他们的身旁兴奋跳着。 阿尔弗雷德大口喘气,他伸出手安抚安得鲁。 「兄弟,我没事...」 夏之门 当快要下大雨的时候,总会起风。阿尔弗雷德盯着自己的大拇指,那道 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但缺口却迟迟没有愈合。正当他想拿针戳戳看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有人来拜访他了。几个知道他身份的朋友怒气冲冲地赶 来与自己说话,说实在的阿尔弗雷德有点疲于应付他们。 「你看!这些离谱的要求!」 乔治率先发出怒吼,他将传单摊在桌上逐条念着。阿尔弗雷德心不在焉 地将一只手放在椅背后搔着安得鲁让牠转圈,还分心地研究起这场大雨会下 到什么时候。正当他数到第两百零五秒时,乔治终于发现他的不专心。 「...阿尔?阿尔弗雷德!」 「噢,我在。」他举起手挥了挥。 乔治怒不可遏地指着阿尔弗雷德质问,「你难道对这些恶行毫无感觉吗?!」 「呃,」阿尔弗雷德搔搔后脑,「我是觉得那很不好没错,但是气愤也没 有用。」 「如果大家团结起来对抗,气愤就不是没有用的了!」乔治激昂地说着, 「反抗他们夺走我们原本拥有的自由,从他们那里独立出来吧!」 「.........独立?」阿尔弗雷德呆了呆,「你说,独立?」 「当然!」 在场的众人有些与阿尔弗雷德同样面露惊讶,有些表现出敬佩与赞同 的神色,而乔治继续说着,「也是该时候了。既然他们多次不理会我们的 抗议,那么我们就必须挺身而出!」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好一会儿。 「独立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首先大家要 有牺牲性命的准备,然后拿枪与人厮杀,也许那个人还是我们几代前的亲戚 也说不定;你认真的想做吗?」 「也许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难怪你会有这样的疑虑。」乔治别有用意 地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但我相信大家都不是贪生怕死的家伙!如果再加 上你的支持,那就更没问题了!」 接着讨论声开始嘈杂起来,接待厅内一时热络不已。阿尔弗雷德垂眸, 安得鲁乖巧地趴在他的脚边。阿尔弗雷德对身旁的声音置若罔闻,他闭上双 眼觉得阿瑟正亲过他的额头直至嘴唇。但那种幸福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 才发现那是带着水汽的微风。他好累。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所以,你觉得如何?」 问题又丢回他面前,阿尔弗雷德睁开眼看着对他满怀期待的众人。他清清 喉咙,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讲出的话一定非常不受欢迎。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阿尔弗雷德低声说着,「毕竟这事关重大。」 「...好吧。」为首的乔治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阿尔 弗雷德的理由,「希望你能尽早确定。」 雨还没停,那些朋友们撑起伞三三俩俩地离开阿尔弗雷德的宅邸。阿尔弗雷 德送他们出大门,但乔治却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他严肃地盯着阿尔弗雷德的 双眼,眨也不眨。 「那个人---你知道我指谁---来的时候总是住你这里吗?」 「嗯?」阿尔弗雷德惊讶地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好奇为何明明有英/国官邸,但他总是会来这里。」 「因为这里的风景比较好。」阿尔弗雷德笑着响应,「而且食物也比较好。」 「...虽然我的猜测可能会冒犯到你,但基于朋友的立场,我不得不忧心--- 你跟他太亲密了。」 「你想说什么?」 「你看起来像个恋爱中的人。」 阿尔弗雷德挑眉,「如果我说,你的猜测没有错呢?」 「阿尔弗雷德!」乔治惊讶且严厉地大喊,「你该不会跟他有鸡奸关系?!」 「闭嘴。」阿尔弗雷德凶狠地瞪他,当他听到那个污蔑他与阿瑟关系的名 词时,「你没有资格这样说!」 「我当然有资格!」乔治从惊讶转为气急败坏,「你帮他口交?还是让他把 那肮脏的东西堵进你的屁眼?天哪!」 「要是你胆敢再说一句污蔑阿瑟的话,就别怪我不留朋友情面!」 「阿尔弗雷德!你是谁你知道吗?那个肮脏又恶劣的家伙是谁,你真的明 白吗?!」 乔治浑身颤抖,已经分不出来他是因为气愤还是震惊。阿尔弗雷德将伞拿 起猛力丢到乔治身上,他吼着,「我是我!阿瑟是阿瑟!就是这样!」 「现在,趁我还没把你摔出去前自己离开这里,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会断一 条腿、还是全部都断!」 乔治站在滂陀大雨中惊愕地看着发怒的阿尔弗雷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阿尔弗雷德好像变成了某个陌生人,不再是他曾经寄托过的朋友。好一会 儿,乔治才转身离去,他没有撑伞,有些失魂落魄。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的背影,无助地摀住自己的脸。对于咒骂阿瑟的人他没 办法不生气,但是他从来不想这样对待他的朋友。他觉得自己不管在哪个方面 都错的离谱,但他无法挽回。 *** 在那之后,乔治就不曾来找他了。 阿尔弗雷德时常写信给阿瑟,并希望阿瑟能发挥在国会的影响力,减缓对 殖民地的压迫。阿瑟的回信总是说他会努力,但他没办法保证,因为他不是决 策者,只是个执行者。对这个回答说不失望是骗人的,有时他也会非常愤怒 阿瑟竟然帮不上任何忙;他的脾气变得暴躁,一点小事情就能惹他不快。他觉 得自己像是被沮丧与愤怒的铁笼关起的野兽,找不到出口,哪里都不能去。 像是感觉的到主人的变化,安得鲁近来都安静地窝在阿尔弗雷德的脚边, 偶尔咬着阿瑟做给牠的小玩具玩着。也许他也在希冀着牠的另一个主人能快点 回来,现在正写着信的大男孩已经揉掉不下二十张稿纸了,而这些稿纸总会砸 到他的头上。 阿尔弗雷德仍旧关注着情势变化。第一届大陆会议在费城召开,那些人们 通过宣言,建立大陆协会。他因为受邀而去,也看到不少旧识,当然包括了 乔治。他试着对他挥手致意,但乔治冷漠地转身与他擦身而过。他与乔治曾经 是很好的朋友,因此事情发展至此让他十分难过。 会后他没跟众人去喝酒,他待在旅馆房间里拿出自己的怀表,掀开盖子。 里面是阿瑟的画像,看着他的笑容让阿尔弗雷德的心情好了一点。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弗雷德是被一串敲门声唤回注意力的。他打开 门,看见乔治站在面前。 「...好久不见。」 「嗯。」 阿尔弗雷德不自在地让乔治走进房间,乔治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 「首先,我要说声抱歉...对于你的柯克兰先生。」乔治艰难地开口, 「我们的友谊确实不应该为这种事而破坏。」 阿尔弗雷德点头,「上次我也不该随意动怒。」 「那我就直接的说了;既然你来到这里,参加了这场会议,应该就代表 着你心意已决吧?」乔治马上导入正题,单刀直入地问。 阿尔弗雷德摇头回答,「事实上,我还在考虑。」 「...阿尔弗雷德,你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什么?」 乔治语重心长地说着,「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和『你自己』吧?」 「...是的,是这样没错。」 「我并不想怀疑你与柯克兰先生之间的爱情忠贞度,但有些疑点,我希望 您能想到。」 乔治慢条斯理地分析,「第一,如果他爱你,他为何要让我们还有你本身 痛苦?」 「第二,如果他爱你,为何从来不曾想过要你陪他去英/国过一段时间?」 「第三,也是我最大的疑惑;如果他爱你,你也爱他,你认为你们真的有 未来吗?他随时都能像这样背叛你、折磨你,但你根本无力反击的。」 「...阿瑟没有背叛我。」阿尔弗雷德握紧拳头说着,「他会努力帮我们 想办法。」 「不,你被爱情冲昏头了。不会有谁帮我们想办法,我们必须自己为自己 想办法。」 阿尔弗雷德低头不语,乔治叹了一口气。 「我们就这么说吧,就承认吧。他不爱你。英/国不可能爱他的殖民地,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掠夺资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而你,应该跟我们站在一起。」 良久,阿尔弗雷德抬起头,他的表情很迷茫。 「乔治,你曾经与人有过承诺吗?」 「当然有。」 「那么,你会尽力守住承诺吗?」 「那也是当然,如果不违背道德良心的话。」 「若他背叛了你,你还是会坚持守住承诺吗?」 「.........如果,」乔治顿了顿,「如果那个承诺非常重要,还是会 守住的。但是因为已经被对方背叛,那么要不要守住它要视情况而定。」 「乔治,我与人有承诺,但是我甚至没有『选择要不要守住』的权利。」 阿尔弗雷德安静地说,「因为我是我,所以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你要这样想,你将会非常悲惨。」 「现在也差不多了。」阿尔弗雷德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我追求自由, 但我却是最不自由的那一个。」 「..........」 乔治看了看他的大拇指。 「伤,还没好?」 「大概不会好了。」阿尔弗雷德静静地说。「给我那把枪吧。」 「什么?」 「你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阿尔弗雷德看着他,「你们将要做的事, 势在必行。」 乔治在他的目光下掏出那把准备好的精致手枪。 「我一点也不希望会用到这个的。」他沉重地说,「只是,如果你还是 『你』的话,就算用这把枪,」乔治将枪口作势抵上太阳穴,「扣下扳机, 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吧。因为你是超越生命,或是什么都好,的存在。」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敢证明你还是你吗?」 「如果---当然我希望这只是个假设而已---如果你已经不再是『你』, 靠这把枪,你也还能保持尊严。」 *** 有些事情,你永远不能期望『如果没有发生就好了』。那是根本就无 法掌握的,健康的人可能暴毙,残疾的人可能突然恢复;前者我们会说这 可能是报应或是惩罚,顶多带着一丝怜悯,但后者我们会说这是奇迹、福 报,在他身上寻找神迹的痕迹。但仔细想想,这两者本质上是没有什么不 同的。都是突如其来,当事人无法选择。而未来又是个不定数,所有事物 的幸与不幸都只是比较级。 一开始很幸福,不代表会幸福到最后;但如果一开始就被拒绝,也不 代表后来会继续糟下去。 推开了无数扇门,我在这里见到了你,但当我想要推开另一扇的时候, 门却锁上了。我看到旁边有一条线,我想着也许有可能继续走下去,所以 就握了上去,即使我不知道路的尽头会是什么。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我必须把安得鲁,我的好兄弟托人照顾,枪声响时他不能在场。我必 须准备一盘苹果派好好地吃完,上路的时候才不会饿。我必须戴上那枚怀 表,那么不论『我』将到哪里去,他永远在我身旁。 如果我因为他而抛弃人民,我将有罪;但如果我因为人民背叛他,我 将万劫不复。 哪里都不自由。 而上帝,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创造了我、让我知道什么是爱,却又 狠狠夺走我选择的自由。 阿瑟。我选择你。 你不要哭,真是拙死了......
Chapter.7 你们是永远的存在着!永远爱世界!而且向世界痛苦说: 『去吧!但是还要回来!』 因为,一切的快乐要求永恒。 --尼采 夏之门 从深夜到清晨驰骋于公路上,冷风不断灌进车内使人毫无睡意。 地平线的那一端太阳已经探出头来,浅紫的晨霭在不久便会被染为橙色、 亮橘色,金色....广阔的大地,一望无际的天际,他属于这个世界。 收音机里间或传出噪声,阿尔弗雷德只知道自己必须走,走的远远 的,却不知到该在何时、何地停下。 阿瑟说他会来找他。 因为这句话使他原本狂乱的心情平缓许多,他看着窗外平静且隆重 的日出,阳光和煦地落在他的身上,但太阳本身金黄色的球体却刺眼的 令人无法直视。他慢慢能静下心好好整理自己的思路,至少在CIA找到 他之前。 好的。 第一件事。他消失了怪力。 第二件事。阿瑟的态度不寻常地反复。 第三件事。与事务官的谈话让他隐隐约约察觉自己的异变。 是的,他开始会想一些他不该、也不可能会想的事情。比如,他质 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与目的,还有关于他本身被约束的种种设限。 照理说,他不应该会想这些事情。但那很奇怪,某天他就像是做了 一个好长的梦般醒过来,初次睁开眼观察这个世界,并且发现自己的不 同。并非是刚诞生时察觉到他与普通人类相异,而是...他觉得从前的 自己就像是个毫无自觉的人偶,人民要他做什么他就很自然而然地会往 那个倾向前进;但现在他开始想反抗那些声音,自己作主。 这到底是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样的? 也许是在一次大战时被阿瑟吸引的瞬间、也许是在舞会见到阿瑟的 身影使他陷入这场漩涡;但也许是在那些永远开不完的会议上,见到各 式各样他的『人民』盘算的面目,使他失望。 想做正确的事为何会这么的困难? 难道他不应该爱上阿瑟吗? 为什么?为什么? 而已经苏醒过来的自己又将何去何从?他会消失吗?还是有可能回 到原本的傀儡状态? 他的直觉告诉他,阿瑟那反复的态度里一定隐瞒了什么。阿瑟一定 知道一些事情。他划下一条界限不让彼此更加接近,他安慰自己应把心 思放在国家的事务上,接下来他又狠狠地推开自己,最后放弃坚持要自 己等他。 但他不认为阿瑟真的能找到自己,这同样只是一句安慰性质大于实 际可行性的话,也许阿瑟根本就不像自己这么地爱他。因为阿瑟从来没 问过他现在好吗,也从来不曾有什么异样的征兆。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 像是唱独脚戏,从导演到演员都只有他一人而已。也许阿瑟正在嘲笑自 己竟然会走向这条变异的道路,放了这么多愚蠢的感情下去。 但他仍旧不愿把背叛这两个字说出来,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那么悲 惨。 太阳已经完全地升起了,阿尔弗雷德打算稍微休息一下,将车开往 加油站并买些东西继续上路。走进小杂货店里他随便抓了几包零食后去 柜台付账,顺便买了杯速溶咖啡站在店内的小吧台旁喝。台上放了几份 早报,他随手翻翻,看没几眼就丧失兴趣了。接着他盯着自己的手机看 着最后那通电话的时间。 「别动。」 宁静的早晨被破坏了,阿尔弗雷德想。 「......竟然是你先找到我,乔治。」 「...琼斯先生,你被逮捕了。」 阿尔弗雷德双手举在胸前镇定地转过身,而自己的事务官手里握着 5.7厘米口径的手枪指向他的眉心。乔治神色凝重地紧盯阿尔弗雷德的 动作, 「我劝告过您不要擅自离开。」 「你觉得我会遵从吗?」 「...我该猜到的,你不会。」 「嗯。」阿尔弗雷德浅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会拿枪。要在这里 枪决我吗?」 「不,我会带您回去接受审判。还有,其实我曾经当过警官。」 「噢。警官。噢。审判。」阿尔弗雷德复诵。 看着阿尔弗雷德的反应,此时此刻乔治无法猜出他在想些什么。 身为阿尔弗雷德的事务官他知道阿尔弗雷德的一些小习惯,那些习 惯似曾相识,就像是,如果有一天他们立场颠倒他也会有着与阿弗 雷德差不多的举动。他并不惊讶自己能第一个找到阿尔弗雷德,但 令他惊讶的是阿尔弗雷德竟然会在车子还有油的情况下停下来而不 是一路狂奔。 「在等人?」 「他不会来。」阿尔弗雷德摇头。 乔治轻哼一声,「但你还是停下来了。」 「也许我是在等你带我回去审判。」 「...既然知道会走向这个结果,为什么您还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阿尔弗雷德低语,「我也想问我自己,为什么会 醒过来。」 「醒过来?」 「你没发现吗?现在的我其实跟你没有两样。」阿尔弗雷德说,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失去力量、忘记自己的责任、您........的罪名是叛国。」乔治 沉重地说。 「原来已经决定好了。」阿尔弗雷德眨眨眼,「这个罪名真是太妙了!」 与阿尔弗雷德坦荡到接近自暴自弃的语气相反,乔治神色复杂, 「...琼斯先生,回来吧。我知道您一向尽心尽力,我想一定会 有办法...」 「我问你,你要如何告诉一个终于醒过来的人说:原来的世界比较好, 快回去继续接受控制吧!」 「...我想您应该也很明白,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如我们所愿,现实 总是如此...」 「去他的接受现实、在框框内生活!只有不抱希望的人才会屈服!而我 要永远奋斗!永远抗争!」 阿尔弗雷德大吼, 「不论要花多久的时间,我都会这样做!不管失败几次我都会去尝试!」 乔治无法响应他任何一句话,他看着狂怒的阿尔弗雷德许久,举起枪 的手臂缓慢垂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目前的感受;眼前的这个阿尔弗雷得已经不 是他认识的上司,而是另一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存在。他既非他的国家, 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他只是一个追求他本身自由的人,为何自己必 须举枪面对他? 是的,他背负着他们的期待与责任,但那些也不是他自愿承担的。在 这之前他只是懵懵懂懂地顺应,但现在他醒来了,发现自己竟然逃脱不了 这个世界加予他的义务。 阿尔弗雷德看着乔治放下枪,然后从口袋外套里掏出手机交给他。 「用这只手机与阿瑟先生联络吧。他已经到美/国了。」 他憔悴地说着,接着又将自己的佩枪交给阿尔弗雷德,「他会来的。」 阿尔弗雷德惊愕地接过这两样物品,而乔治要他把自己的黑色手机给他。 「这只电话已经被追踪了,事实上,他们再过几分钟就会赶到。您现在 最好快走。」 「你、为什么、」 「很高兴曾经身为您的下属。」乔治说的很缓慢, 「我认为你就只是你...你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结局。」 *** 再次上路,阿尔弗雷得手里紧握着乔治交给他的手机,里头有着 阿瑟的手机号码。他无暇细想为何乔治会有阿瑟的联络方式,他吵杂 的脑子里满天飞舞『阿瑟真的会来找自己』这项讯息。像是坐云霄飞 车一样,他刚从高空滑落谷底,又因为狂喜而升上高空,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还能多么快乐或悲伤? 他还是踌躇了几秒才按下通话键,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那头响了 几声就接起。 「阿瑟。」 「阿尔。」 「你现在在哪里?」 「距离那个休息站大概二十公里的酒吧。记得往左看,不要去到 对面那一家。」 「噢,是的,英/国人总是靠左。」 「而你们美/国人总是永远听不懂别人话里的真意。」 「我不需要听懂吧?我是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知道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不要喝酒。我不想看到你在店里跳脱衣舞。」 「如果你挺的住,我可以只跳给你一个人看。混蛋。」 阿尔弗雷德咧嘴大笑,他从不知道阿瑟也能说出这种话。 「所以这次没有隐瞒?没有谎言?」 「没有了。都没有了。」 阿瑟顿了顿,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一直都只有你。」 阿尔弗雷德敢说阿瑟说完最后那一句话后脸一定红的要烧起来。 因为要阿瑟明白的示爱简直难如登天,平常希望他说点甜言蜜语就像 要他的命一般。阿尔弗雷德虽然疑惑他的突然转变,但他觉得变成这 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那让他很快乐。让他明确知道阿瑟爱着自己。 很快地他就到达阿瑟指定的地方了。阿瑟并没有坐在酒吧里,他 站在路边,所以阿尔弗雷德远远地就看见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身影。 他煞车停下,阿瑟利落地马上坐进后座,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带, 除了他自己以外。 「呼。所以说,我们现在正在私奔?」 阿尔弗雷德看了眼后照镜里的阿瑟。 「这一点也不浪漫。」阿瑟不客气地说,「我比较希望现在能在 你新装潢的家里好好喝杯茶。」 「噢。乔治告诉你的?」 「嗯。」 阿瑟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他很担心你。」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络的?」 「自从他上任。」阿瑟干脆地回答,「事实上,我有我们交往以来 所有你的事务官的电话号码。」 「我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出轨!你可真爱我!」 「笨蛋!那是因为总是有人爱临时起意,然后把自己毁掉!」 「你也很担心我吗?」阿尔弗雷德温润地说。 「能不担心吗?」阿瑟摀住自己的脸,「你从来不知道...」 「那么就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片刻,后座没传来任何声音。阿尔弗雷德担心地回头,看见阿瑟躺在 椅子上放空。然后他用力地眨了眨他碧绿色的眼,像是要眨干那些曾经流 过的泪水。 「你答应什么都会告诉我的?」 「...从前我跟你交往过。」 阿尔弗雷德挑眉,「是吗?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的,你当然不会有印象...因为我赶到的时候,你早就把安得鲁 送走了。」 「安得鲁?」 「我们曾经一起养过一只牧羊犬,牠叫做安得鲁。」 阿瑟声音沙哑,像是说着一则古老的故事,故事主角是他们两人, 但其中一人却毫无记忆。 「我好像有一点印象....是我从你那独立前吧?那次你来问我那只 牧羊犬去哪里了。」 「然后你说你不知道。你没养过牠。」 「啊。接着你的脸就很古怪,嘿,那时候你皱着眉毛的样子真的让 我笑出来了。」 「或许你觉得很好笑,但自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再也...再也不会有亲吻,不会有苹果派,不会有玫瑰花...」 阿瑟痛苦地说着,句子都梗在喉咙里,他必须很努力地将那些字词从 被他埋葬的记忆深处挤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那个时候,站在我面前的你,是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瑟深吸一口气,阿尔弗雷德转了个弯开上另一条公路。 「那时也许也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当时我没有及时发现。但也许、 也许是因为那时我们的立场太过不同、所以他消失了但我没有...」 「等等,阿瑟,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想过或许你是失忆,但你记得大部分发生过的事,只是记不清 所有那些小细节...那些我们曾经相爱的痕迹,在你身上好像全部消失了。」 「然后过没多久,你就拿枪对准了我,告诉我你要独立。」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阿尔弗雷德再次开口,「我以为你已经不介意 我独立的事了。」 「我是不介意了。」阿瑟感觉到他们的车因为碾过一粒小石子而弹了 一下。「虽然当时我很气愤。尤其是约克镇那时。」 「你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但我却只想到他的承诺。在一起。明明说 过在一起,但为什么...」 「那个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阿瑟静静地说,「他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也是。」 「........你的意思是,有两个我?而另一个我,曾经跟你交往过?」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阿瑟垂眼,双手阖十放在自 己的唇上,他的神色十分痛苦。 「后来我有找到安得鲁,我不死心,我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好他并没有将牠委托到很远的地方。」 「牠一见到我就很兴奋地凑过来,然后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带牠回家--- 我们曾经的家,但牠不愿意接近你的房间。他大声吠叫,就像看到陌生人 或小偷一样。」 「所以我确定...他已经真的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我们都陌生的你。」 阿尔弗雷德安静听着。 「所以我有了一个理论。关于事情为什么会这样的理论,那花了我很 久才摸索出来。他不可能背叛我,那么就是他自杀,或是自然消失了。 为什么会消失,大概是因为当时的情势拉距所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对吧。」 阿尔弗雷德沉默地点头。眼前的公路像是没有尽头。 「他无法背叛我也无法背叛人民,那么他本身消失的话,看起来是一 项不错的选择。」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明明也是如此爱他...但 也许是我爱的不够多。」 「不论我多么悲伤,我仍然能活下去。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也许这 之后又会出现一个你,相似的记忆,但不同的人。」 阿瑟空洞地说着,「我没办法再承受这种事情一次了。但是....我没 办法推开你。」 阿尔弗雷德想起他们一同用餐的那个晚上,阿瑟回座后的表情。 「我以为只要抓紧这条线,这次...这次一定没问题。」 他也想起他们发生争执的那晚,阿瑟的猛力反抗。 「....阿尔,放弃吧。」 他赤裸着身子,他感觉到他正在哭,即使他看起来如此坚强。 「我们没有未来。」 阿尔弗雷德没有说话。车子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阿尔弗雷德决定 不再开宽广的柏油路,他转进分支的小道,一路驶进森林里。已经过了中 午,阳光斜射进树林,稀稀疏疏的光影不断掠过车身。 「你知道吗?」阿尔弗雷德开口,「在战壕里,我看到你的时候,我 觉得你真是帅呆了。好像什么都不怕,没有东西可以打倒你。」 「说实话,虽然你在舞会里总是装模作样,但事实上我也是。那个时 候我想邀你跳舞。」 「我是个英雄。我无所畏惧,也才能不厌其烦地走向难搞的你。」 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但是现在你变成了你自己口中的懦夫! 放弃!?天哪!」 「我不要别人为我决定一切!我要思想的自由、言论自由、我不是谁 的附属品!我要爱情的自由!我要选择的自由!我要冲破一切的自由! 世界在世界之外,那么我就要到达那个地方!我要证明给那该死的天 择或演化论看!我是个异端,但我会活下去!」 良久,后座都没有传来声音,阿尔弗雷德干脆地停下车回头看,阿瑟 正拼命抹去自己脸上的泪。他哭的很惨,像是要把几百年来积蓄的泪一次 流尽般,阿尔弗雷德想跟他说不要哭了,伦敦都快被你的眼泪淹没了,但 他自己也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 神哪。虽然我诅咒过你。但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的话.... 阿瑟泪眼婆娑地看着阿尔弗雷德,嘴角却开起了那朵好久不见的花。 他伸出手拥抱阿尔弗雷德,力道像是找到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般强劲, 阿尔弗雷德第一次知道原来阿瑟认真起来力气与自己是不相上下的。 不,不能这么说,毕竟现在他已经失去怪力了,这不能比... 他也紧紧回抱阿瑟,他们的眼泪沾在彼此脸上,阿瑟率先笑了出来。 「鼻涕都出来了。」 「你自己也是!」 「我爱你。」阿瑟慎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句话,「一直只有你。」 「嗯。」阿尔弗雷德没有什么好怀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在他们之间了。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会消失?」 「噢。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你难道不想在担心这个问题之前做点 别的事吗?」 阿瑟挑衅地说。 「可惜这里太窄,不能跳脱衣舞。」 「可别小看我大/英/帝/国的能耐。」 阿尔弗雷德将前座打直,好让阿瑟能爬过来。他坐在阿尔弗雷德身上, 熟练地解开身下人的钮扣,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的动作不禁有些吃味。 「之前的他...或者说我,一定每天都跟你做吧?」 「只要我在这里的时候,几乎。」阿瑟低头吻他的锁骨,接着灵巧的 舌舔过乳头。「事实上,我们的性生活十分美满。」 他坏笑着,打开阿尔弗雷德的皮带拉下他的长裤,就着隐隐勃起的形 状来回爱抚。 「天哪...」阿尔弗雷德倒抽一口气,「你这个...卑鄙小人!」 「这就是我为什么能成为帝国的原因之一。」阿瑟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以指尖绕着阿尔弗雷德的肚脐,紧实的臀办坐在他的腿上。 阿尔弗雷德的阴茎已经将内裤撑起一个小金字塔,但阿瑟仍旧觉得 不够,他弯下身情色地顺着轮廓舔舐,一定要把整件内裤都弄得湿漉漉 才甘心。阿尔弗雷德难耐地按着阿瑟的头,希望更强烈的刺激,于是亚 瑟张开嘴连着衣物一起含住,舌尖不断搔着前端,并用牙齿轻轻嗫咬。 阿尔弗雷德没坚持多久,一下子内裤就沾上射出的浊白液体,裤头 湿成一片。这时阿瑟才满意地为他脱下内裤,然后抓过阿尔弗雷德的双 手。 「你希望我...先脱哪里?」 阿尔弗雷德笑着看他。色情大使真不是盖的。但现在他无暇嘲弄。 「内裤。但是长裤别脱。」 「这可是个高难度。」 阿瑟扬眉,然后他在阿尔弗雷德炙热的目光下抽掉自己的皮带,然 后撑起跨坐在他身上的自己,将手伸进自己的长裤内。车内的空间狭小, 所以他无法有太大的动作,只能起起伏伏地磨搓在阿尔弗雷德的腿上。 他摸到自己的裤头,扭动身子将内裤尽力褪到阴囊以下,露出光滑 的屁股直接与长裤接触。阿尔弗雷德在脑中想象阿瑟目前的进度,看着 阿瑟的动作他猜阿瑟已经完成自己的要求---也就是说,除了那件长裤, 阿瑟里面什么都没穿了。 因为几乎是半躺着,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阿瑟已经勃起的部分, 于是他捏着长裤拉链部分与阿瑟的阴茎一同套弄,看着阿瑟逐渐滚烫的 脸。冰凉的金属有一下没一下的与火热的敏感处摩擦,阿瑟闭眼感觉自 己全身战栗,快感的电流自上而下从头皮麻到脚趾,他痉挛了一下然后 射出。 「我们都湿了。」 阿尔弗雷德说,欣赏着阿瑟喘气的模样。 「接下来?」阿瑟意犹未尽地问。 「趴下来。」 阿瑟顺从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他们接吻,从额头吻到鼻尖,又从鼻 尖吻到双唇。阿尔弗雷德双手扶着阿瑟的腰,悄悄地为他脱掉衬衫与长 裤。终于他们坦诚相见,肌肤贴着肌肤,阿尔弗雷德含上阿瑟的耳垂, 像是说着无声的情话。阿瑟甜蜜地笑。 「我要跟你说...烦死你...让你只要想到我就射了...」 「噢...那我要吃掉你...让你没有我就只能打手枪...」 阿瑟说到做到,他深吸一口气后便无畏地坐进阿尔弗雷德挺立的 阴茎。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疼痛的表情,虽然心疼却又感到无尽的喜悦。 自己也同样卑鄙。明明心爱的人正在受苦,但他却因为对方愿意 这样做而感到满足。阿瑟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 艰难地晃动起来。这场性爱对阿瑟来说并不舒适,但他想要看到阿尔 弗雷德快乐的表情,他希望阿尔弗雷德因为自己而达到高潮,他们已 经失去快乐太久了,他饥渴地希望那种亲密感能再度回来。 双方的吐息声都越加厚重,阿瑟因为不适动的实在太温吞,所以 阿尔弗雷德忍耐不住地自己扶着阿瑟的腰帮助他上下起伏。鲜红的血 丝在交合处出现,但他们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们无法考虑快感 以外的事,只能像溺水的人攀附那美妙的感觉直上,上升,再上升, 越过无数个世纪与思念,现在他们融合在一起。 你只要试过所有的门,其中一扇必然是夏之门。 The Door Into Summer--Robert A. Heinlein 「都流出来了。」 阿尔弗雷德拿过卫生纸盒,为懒洋洋趴在一旁的阿瑟擦拭。血混着 刚刚射进的精液顺着阿瑟的大腿流下,阿尔弗雷德皱了皱眉头,果然还 是不应该勉强。阿瑟则像没事一样翘起小腿挥动,脚踝有一下没一下的 打着后视镜的吊饰。 「我觉得感觉很好。」阿瑟瞇着眼说,他拿着阿尔弗雷德的德克萨 斯研究。这副眼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洲,就像阿尔弗雷德的那根翘 毛不像一座岛。阿尔弗雷德要他稍微侧身,但阿瑟并不合作,他自顾自 地赖着不动。 「阿瑟。」阿尔弗雷德叫了一声,但阿瑟仍旧不为所动。 「就让你的精子在我里面留久一点又不会怎样。」 「.....................其实你不是阿瑟吧!说!你到底是谁?」 「其实我是第二个。」阿瑟露出精灵般地笑容,双眼闪着淘气的光。 阿尔弗雷德突然有种身份错乱的感觉。 不对吧!这种话通常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然后阿瑟从打直的椅子上爬起,大喇喇地弓起一只腿盘坐。 「我饿了。」 阿尔弗雷德拿他没办法地打开右座前的置物厢,里面还有几条巧克 力。阿瑟自己拿了一条,然后丢给阿尔弗雷德一条。 「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那贪吃的个性稍微有点用。」 「.....你不是阿瑟...要不然你就是有分裂人格...」 「啰唆什么!」阿瑟拍阿尔弗雷德的头,「我才不是为了你变成这样!」 他负气地狠咬一口巧克力,咀嚼一会儿后又说,「快点穿衣服!」 「蛤~不再来一次吗?」 「笨蛋!巧克力能当正餐吗?!」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痛快地聊天,从独立战争过后的种种事情聊起, 阿尔弗雷德知道许多阿瑟藏在心里的事,而阿瑟也体贴地原谅阿尔弗雷德 的急躁。阿瑟舍弃古典乐频道一口气转到摇滚乐区,然后他们跟着收音机 里的乐团尽情嘶吼,沿路又喊又叫。 但下午的情事消耗掉阿瑟太多精力,尤其他可是连夜赶来美国,一路 精神紧绷地阖不上眼直到终于与阿尔弗雷德见面为止。所以他们聊到傍晚 时阿瑟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了,但他仍旧强撑着要说话。 他像是有无数的话想告诉阿尔弗雷德, 因为大吼大叫后他们的声音 都沙哑了,但阿瑟的声音即使沙哑却仍旧动听。阿尔弗雷德看着前方地平 线那端的落日,感到心灵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他们终于找到一家快餐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阿瑟似乎累的快睡 着,所以阿尔弗雷德决定自己下车为两人买晚餐再带回车上,继续不知何 时结束的旅程。他在店里买了一杯大杯摩卡咖啡,又特别问了店家有没有 提供红茶;最后穿着米老鼠围裙的年轻女孩递给他一杯热伯爵茶。他抱着 装满汉堡薯条的纸袋回到车上,摇醒阿瑟。 「嘿,醒醒,吃点东西。」 阿瑟揉揉眼睛,朦胧地醒来。原本涣散的焦距逐渐对准,看清脸前的 人影后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睁大了眼。 「为什么我在这里?!」 「阿瑟?」 「小鬼!谁说你可以这样叫我!」 阿瑟瞇起眼面色不善。 阿尔弗雷德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要给他的伯 爵茶。他将杯子递给阿瑟,阿瑟并没有接过,于是阿尔弗雷德强硬地拉 过他的手要他捧着。 「这是什么?」阿瑟警戒地问。 「你爱喝的茶。」 阿瑟小心地闻了闻,虽然不是红茶,但伯爵茶也可以接受。但他没 有马上喝它,他再度问阿尔弗雷德。 「我为什么会跟你在这里?」 「...我要送你到机场,你忘了吗?人老了果然记性就变差了。哈哈哈。」 「闭嘴!」阿瑟气急败坏地反驳,「我、我才不是忘记了!只是一时 想不起来!」 「怎样都好。」阿尔弗雷德倒车,接着驶出停车位。黑绒布般的夜空 缀满星子,啊啊,真是美极了。 「...为什么我会这么累...」阿瑟终于撕开封盖,轻轻喝了口茶。 「好想睡...。」 「那就睡吧。」 阿尔弗雷德说,坐在他身旁的阿瑟眼皮渐渐沉重。 他独自望着漆黑无人的公路,往最近的机场开去。 「晚安,阿瑟。」 尾声 他站在荒野里,如同他第一次出现于这片大地一般。冷冽狂风 呼啸而过,耳膜涨满那隆隆作响声。又是一个清晨。地平线是一条 发亮的带子,在这之上是浓厚的云层,阴霾,但他知道总有光亮会 冲破而出。 他往远方走了几步路,而后停下。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好像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突然想到原来他也有心跳。 世界在世界之外,悲伤或狂喜,也已经微不足道。他现在就是 全世界,也同时是他自己,他拥有所有他想要的,并且即将前去那 个地方。他不害怕,这只是一个新的旅程展开,就如同阿瑟当初跨 越大海找到了他,他也即将启航去寻找他的踪迹。 如果下一次又重复了轮回,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渐渐明白。既然相爱,就不应该认为这样的结局 是个遗憾。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得到那些美好的东西,没有谁比较 多谁比较少;只是他们的责任义务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但他也不 再气愤,有因即有果,他们因为这样诞生而相遇,那么因为如此而 消失也是在所难免。 重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那颗追求的心。 追求爱情,追求自由,追求超越这一切的... 只要相信,总有一扇门能通到你存在的那个夏日。 我非常期待。 他举起枪对准太阳穴。 END 夏之门 阿瑟捏着大腿要自己不要睡着,至少在阿尔弗雷德走进店里前, 他贪心地希望再多看几秒。自己的手指已经逐渐透明,刚刚阿尔弗雷德 还握着他们,但他们就要消失了。从手脚开始,最后连身体也会消失, 心脏、大脑、亲吻过的双唇还有耳垂... 这次他真的把阿尔放在自己的第一顺位了。已经没有理由不这样做了。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突然想到,拥有自我意识后的他们会有灵魂吗? 一定有吧。 只要相信,就会存在。 他已经不再害怕或悲伤。就让事情顺着它的样子发展,不论那是怎样 的结局,都撼动不了相爱的事实。 故事总会走到尽头,但是爱会继续下去。即使我们都不存在... 承受所选,接受现实,并且超越他。 超越他。 我们会超越他。 而我会在无尽的夏日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