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觸碰一條喜怒悲歡的河
本科畢業論文,當時的老師覺得我這論文不夠在理論引的太泛,不夠深入,用他的話說,還是文學批評,而不是理論反思。「抒情有餘,理論不足。」但真要作為文學批評發表我反倒又覺得理論太多。似乎我總是站在這兩個世界之間手足無措。
我寫朱天文,寫小說,大段大段寫列維史陀,寫傅柯,根本叩問著話語的界線。理論裡未嘗沒有情,沒有肉體,沒有摧枯拉朽的糾纏,而文學也未必囿於敘事和/或抒情。說到底都是書寫。而我也不過是書寫朱天文的書寫。而書寫的書寫亦還是書寫,因為任何語言都「總是已經」是「書寫」,語言的表演「總是已經」是「引用」與「重複」。
導師說,我是無論如何總需要個故事。
最近常常在想這句話,覺得準確,明白為何她講課時常有動人的力量。她講李叔同在個人生命與國族歷史的斷裂處作詞「送別」,「幾乎是太規整的象徵」,憂鬱的被進步的風暴吹進現代。講沈從文,新婚離別,在故鄉的河上見船夫,他喟嘆,三三,那也是二哥啊。真的歷史是一條河,不為它浩浩湯湯,為的卻是「石頭和沙子,腐了的草木,破爛的船版,使我們觸著平時我們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類的哀樂!」歷史的地層迂迴婉轉,縱深堆疊而非橫向流逝的河,班雅明唯「物」史觀的「廢墟」。「觸」古人的「哀樂」,「有情的歷史」,誠哉斯言。
以前總讀不進沈從文,現在想到現代中國,腦海中第一個浮現永遠是沈從文,在煙波浩淼,蘆葦搖曳的的長河上,抵著山脈,抵著飛雁,和人民,和歷史在一起,他感到的是生命的莊嚴與自己的軟弱,而這都總是在一起的。第一次理解了歷史,不是王侯將相,不是大事年表,而是「若干年代若干人類的哀樂」,沈從文的三次頓悟,而我悟沈從文的悟,以仍舊是悟。情動的時間性,是永恆的糾纏,身體的感,與大自然的易一以貫之的樂,過去未來重門洞開,眾聲喧嘩,妙不可言。這是文學,是故事,是抒情,亦是歷史,也未嘗不是理論。是「文」學,是孔夫子說,「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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