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勇志君







垈永此刻正深陷在极其严重的烦恼中。

天气晴好的周末清晨。大清早就被要求换灯泡的声音吵醒,周末难得这么早吃完饭。将整装待发的勇志送到公寓玄关后,又顺手做了垃圾分类和积压邮件的整理,莫名觉得自己成了周末也勤快生活的人,心情格外清爽。同时暗自决定今天要过得比平时更活跃些。

但哼着歌进门的瞬间,电梯里下的决心就开始崩塌。第一波是静谧屋内满溢的暖意慢慢融化垈永冰凉的身体,第二波是蓬松沙发发来的诱惑。连搭在沙发上的格纹毛毯都像是成套陷阱。身体还残留着些许寒意,肚子又饱饱的...现在只要躺上去盖好毯子就能尝到天堂滋味。

撑着餐桌椅站立纠结已持续三分钟。垈永突然揉了揉肚子。明知不可能这么快消化,还是下意识摸了摸。



"哎——"



管他呢——垈永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拽过毛毯盖住自己。在幼儿园想躺都不能躺,至少在家要瘫个痛快。

刚躺下没多久,他强迫自己撑开昏昏欲睡的眼皮摸索遥控器。虽然允许自己饭后就躺平,但强撑着不睡着算是成年人最后的倔强。



"真没劲啊......"



我漫无目的地从 1 频道切换到 400 频道,最终还是转向了 OTT 平台。 最近听说有什么好看的... 为了寻找能刺激多巴胺的内容,我翻遍了 OTT 的每个角落,却没什么收获。那些看起来有趣的剧集想留到能专心的时候再看,这个看起来太费脑子,那个又可能很无聊...东翻西找之后,最终还是打开了看过很多遍的情景喜剧,调低音量开始发呆。

这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 Sarin。



金士凛

在干嘛?

躺着呢

金士凛

这样啊...吃饭了吗?



垈永支起身子皱起眉头。向来单刀直入的士凛突然用"吃饭了吗"这种生硬的寒暄铺垫,让他莫名不安。连语气都透着古怪。他拽了拽滑落的毛毯重新裹紧。



既然开始有点害怕了那就赶紧说吧

金仕凛

不是 就是想问问怎么样了

什么

莎琳啊 现在问是不是太早了?



垈永竟从这没头没尾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噗嗤笑出声。都什么时候的相亲现在才来问?虽然荒唐但也能理解。 确实是大型事故现场... 想象着从不会看人脸色的 Sarin 坐立不安的模样——虽然难以具体勾勒——还是让我漏出轻笑。特别是想到现在和勇志的关系。毕竟此刻刚在勇志家吃过饭,还目送了他去上班呢。



金士凛

不是...勇志哥你也完全没联系我啊

哥你也无语了吧哈哈哈

金莎琳

啊 真是的



说来可笑,我竟有些佩服自己能憋到现在才问。把相亲当天的记忆从遗忘角落拽出来,事无巨细地向他倾诉。明明是场错误的相遇,却硬着头皮进行的相亲,从荒诞至极的回家路到如今的局面。看着他手机屏幕时而因兴奋而疯狂跳动,时而因无语而停滞的讯息频率,这种窥探 Sarin 情绪裸奔的乐趣实在令人上瘾。



你也觉得离谱吧?我也觉得



而勇志住在隔壁这件事与相亲完全无关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Sarin 根本不知道勇志住址,实际还是她先提出的相亲——亲耳听到这些让我如释重负。但转念想到自己在勇志眼里该是多疑又神经质的样子,微弱的羞耻感又涌了上来。



Kim Sarin

初次见面时用我的名字称呼我 温柔亲切得过分

从没见过他和女生约会的样子 看起来也不像有兴趣

而且你作为男生意外有着细腻的部分呢

金士凛

我所有男性朋友里会直接喊我名字的只有你



听到了关于那次相亲误会的解释。 我当时真那样吗? 越听他解释表情就越微妙。虽然士凛拼命解释的样子还是让我心里发堵,但想到因为这个误会才认识了勇志,又觉得稍微好受些。虽然两人关系还有很多暧昧不清的地方,但勇志毕竟是个好人。


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最后以"改天三人聚聚"结束了对话。垈永和士凛都没追问具体时间。成年人之间的邀约往往就这样不了了之。把冻僵的脚缩进毛毯时,垈永的目光从正在播放情景喜剧的电视转向窗外——他刚才特意调高了音量,好盖过某人渐渐绵长的呼吸声。



"咦?下雪了吗?"



窗外有灰尘般的颗粒在飞舞。几分钟前才仔细盖好的毛毯被掀开,垈永起身将内窗完全推开。那些颗粒太小了,在风中飘忽不定,但确实是雪。就在几小时前他还以为冬天终于要展现真面目。公寓小区里仍排满红叶绚烂的树木,此刻天空却飘着雪,实在诡异。

垈永贴着窗户观察灰尘般的雪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照片里的雪更加寒碜。他试图换个角度重拍,依然很怪,像有人往天空撒了把胡椒粉。



"怎么拍都怪怪的...哥现在也在看雪吗?"



好想把刚拍的照片发给勇志看。其实更准确地说,这是想着勇志拍的照片。但在无法发送的情况下,只能期盼勇志能亲眼看到。

虽然几乎天天见面,但只要不在对方家里就完全无法得知彼此的消息。垈永觉得和勇志相处越来越自在,却奇怪地始终开不了口要电话号码。勇志也从未主动提过交换号码的事。这意味着之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

垈永认为勇志是个好人。是个有魅力的人,也是想更亲近的人。但不是想成为恋人的人。所以不能轻易越界。



"既然说没看到~那就该给我看呀~"



在能用手机解决一切的21世纪,居然还要干等着见对方,实在令人烦躁。但既然没有也只能将就,就像没了牙齿就用牙龈勉强凑合着咀嚼。问题在于这个替代品偏偏既老派得离谱,某种意义上又浪漫得要命——可你也拿它没辙。垈永从玄关架子上撕下一张便利贴,用圆珠笔写完字后贴在了勇志家的门上。

垈永模仿着偶尔靠在走廊观赏外景的勇志摆出相同姿势,忽然轻笑出声。一片轻盈的雪花刚触到他掌心就消失无踪。




哥看见初雪了吗?

没看见的话就来我家呀!

-垈永啊-





-





原本如胡椒粒般细碎的雪终日静静飘落,临近黎明时却开始铺天盖地。比白昼时分沉重数倍的雪片将视野所及尽数染成银白,街道各处冒出造型各异的雪鸭与个性十足的雪人。

这场雪甚至延续到工作日。虽然被骰子般突然翻转的天气弄得晕头转向,虽然通勤路上举步维艰,虽然鞋袜裤脚全都湿透...但一进教室就被孩子们兴奋的叽喳声融化了心。想到那些清晨遇见的可爱雪人定是出自这些小手的杰作,嘴角便不自觉扬起。


趁着孩子们午睡,悄悄聚在一起的老师们各自捧起一杯暖茶。



"今天格外安静呢?是孩子们打雪仗玩累了吗?"

"我们也该有这样的日子呢~"



孩子们的午睡时间就是老师们的休息时间。当然中途还是要查看他们是否睡得好、有没有异常,再处理其他工作。现在也有一位老师正在照顾不肯睡觉的孩子,但只要不用几个人一起围追堵截,勉强也算休息了。



"这种日子就该吃火锅才对。"

"烤肠锅配烧酒一杯,疲劳瞬间全消。"



静恩轻声开口时,唯人在旁帮腔。"烧酒"这个词几乎是气音呢喃出来的。

比起带孩子们玩整天雪橇和热可可,此刻更渴望滚烫的汤锅与烧酒。而比这更迫切的,是那群只想下班的花围裙军团——她们正疲惫地啜饮着茶水代替烧酒。



"我要鲜奶油蛋糕。"

"蛋糕?"

"我一下雪就特别想吃蛋糕呢嘿嘿。一定要鲜奶油的。"



素淡的话让氛围瞬间从火锅切换到了甜品时间。教师中最年轻的素淡格外嗜甜,之前垈永带来的抹茶焦糖她就吃得津津有味,还以她为中心组成了"打卡本区所有甜品店"的社团。



"蛋糕也不错呢~突然超想吃甜食"

"十字路口的 Wish 烘焙坊!他家的蛋糕真的超好吃..."

"前面那家咖啡店的可露丽也很赞啊-"

"对对对!"



看着老师们在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极力夸张反应的模样,垈永噗嗤笑出了声。他对甜点没什么研究,实在插不上话。但看着为小事兴奋不已的老师们可爱模样,不知不觉就跟着笑了。

话题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附近咖啡馆和面包店的八卦似乎全被抖了出来。垈永安静得像在听广播,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放下酒杯,对素妲搭话时还在惊叹——她究竟怎么记住这么多琐事的?



"老师知道 Cafe Kus 吗?"



那正是勇志工作的咖啡馆。初雪飘落的周六,他跟着门缝纸条找来与勇志共进晚餐时听说的。Cafe Kus 开业不到一年,距离垈永公司步行 15 分钟——但恰好在通勤路线的反方向,所以从未见过。但若是素妲的话...



"知道吧!那家店超有名的。"



当然觉得应该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出名。



"啊很有名吗?"

"既是传统糕点铺又是曲奇名店,最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什么?"

"听说那个店员超级帅。"



听到素妲压低声音的耳语,我差点忘记孩子们在睡觉而笑出声来。那个"超级帅的店员"肯定就是勇志。虽然还没去过,但素妲说评论里全是关于粉头发店员的事,嚷嚷着一定要去,其他老师也咯咯笑着说要一起去。看到这场景,垈永露出了微妙的得意笑容。虽然谁看都知道是个帅哥,但没想到会这么出名。 也是,那张脸确实没法低调生活。



"不过为什么去那里?"

"那家咖啡馆的甜点都超好吃,您一定要找时间去尝尝!"

"既然是垈永老师推荐的店,当然要去啊!"



那时声音雀跃的 Yu-in 肩膀轻颤,发亮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座位直奔咖啡馆。 原来 Yu-in 老师也是甜食控啊-



"第一次听说垈永老师会推荐店铺,突然有点期待了?"

"那我们待会儿一起去吧!人多的话就能多点些甜点啦~~~"

"Sodam 老师已经兴奋起来了!好耀眼啊~"

"这次垈永老师也一定要一起去哦!"

"好啊-我们大家一起去吧。"



本来就有打算找时间去一趟。虽然没想到会变成这么多人一起去,但既然要去的话,多人一起帮店家冲高业绩也不错。这么一想,倒是很感谢主动提议大家同行的 Sodam。

我随时都可以啦~ 在 Sodam 和 Yuin 带头下,老师们各自说着方便的日子协调日期时,垈永把剩下的茶一口喝光。犹豫着该先告诉勇志再去,还是该突然"锵~"地惊喜现身。虽然觉得提前说可能比较好,但又想看他惊讶的样子。



"嗯..."

"我真的要这个那个全都点"

"呜哇啊啊——"



这时传来熟悉的哭声,所有人齐刷刷转头。声音正从垈永负责的教室里传出。果然安静得反常,再次印证幼儿园与和平这个词根本不搭。垈永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走进教室,生怕惊醒其他孩子。





-





"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嘛——"



下班时间到了,望着漫天大雪,垈永叹了口气。要搭的公交刚开走,天气愈发冷了。他想着公交站长椅,把围巾拉到遮住半张脸,又压低帽檐。没戴手套的手揣在兜里攥着暖宝宝,走出幼儿园。从眉毛到鼻梁这段裸露在外的皮肤,此刻冻得生疼,整个人直打哆嗦。他咬牙切齿地暗自发誓明天一定要多穿件保暖内衣。



叭——



还没完全走出幼儿园院子就听见喇叭声,看来大雪导致道路拥堵。垈永把揣在兜里的手抽出来保持平衡,视线紧盯结冰的路面,小心翼翼地迈步以免滑倒。



叭叭——!



"吓死我了!"



被比刚才更响亮持久的喇叭声惊到,垈永猛地抬起头。这不像行车时的鸣笛,倒像是专程在呼唤谁。抬头瞬间,一辆熟悉的车映入眼帘。 勇志哥...?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状况,他困惑地停下脚步,只见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那张挂着迷人微笑的脸。随之传来的是温润如玉的嗓音。

看到那人嘴角高高扬起的模样,垈永用握着暖宝宝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垈永——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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