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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正在清理冰箱的世河,突然感受到背后那炽热的目光,心中早已有所准备。果然不出所料,紧接着便听到了身后那充满不满的声音。


“喂,异端!”


虽说是在叫人,但那声音几乎与发火无异。


换作普通人,一听那声音肯定也会跟着烦躁起来。就算彼此之间有些过节,哪里会有人一上来就骂对方是邪教的。


然而,停下忙碌的手、转过头来的世河的表情却只有平静。


“是的,少爷。”


异端邪说的名声并不好听。但眼前的男人,确实有资格被如此称呼。换言之,这是有利可图的声音。


“是啊,看来你现在终于承认自己是邪教徒了?”


男子似乎对涩夏的从容淡然更加不悦,语气讥讽地说道。涩夏这次也依然平静地回答了。


“不,我不是邪教徒。”


“啊,现在还厚颜无耻地赖在这家里,还说不算是邪教?”


男人毫不掩饰地嘲笑世河,反问道。原本就冷峻的面容上又添了讥讽之色,简直就是在狠狠刮刺人的自尊心。


然而世河依然面色如常,不怒不馁地说道。


“是的,不是。”


“那你是个骗子?”


“呃…似乎也不是那样…”


到了这个地步,男人心中涌起了倔劲。这也难怪。


从初次见面到至今,这个男人一直在竭尽全力,试图用各种手段让陈世河不堪其扰而逃之夭夭。不仅满口脏话,还毫不犹豫地用言语羞辱他,令他感到自卑与耻辱。


可是,不走运。没能逃掉。简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差不多到了对着墙壁说话的地步。


然而,男人已经打消了退缩的念头。不能就这样放弃。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把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赶走。


男人又向世河走近一步,不快地拍打着他的肩膀接着说。


“喂,既然有脑子,就该动动脑筋。在这种时代,说什么厄运附身,简直荒谬至极,还用人来做挡煞的,这说得通吗?你觉得那合理吗?”


男人的话本身并没有错。当然,当世河在脑子里思考时,运气、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听起来确实有些牵强。


但是世河无法公开赞同他的话。因为,正是镇世河这个不被接受的“挡箭牌”走进了这个家门。


更别提那男人的语气了。那种讲话腔调,就算真用豆子磨成豆腐,也让人忍不住想先反驳一番。


然而,这次世河没有反驳说“你就跟个漏风的嘴似的,净瞎说。”反倒点了点头。


世间自有那礼仪、法律都行不通的彻底的甲乙关系。在这场合下,世河显然是处在“乙”的位置,只能顺从地应对。


“我也觉得这说不通,所以就跟会长这么汇报了……”


“……”


“尽管如此,‘会长’您却说那种事无所谓,只恳请我接下工作,我又怎么能拒绝呢。长辈如此恳切地请求……”


当然,我只是顺从地回答了,并不意味着我完全认同他的话。


世夏刻意加重语气说出“会长”这个词语,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恳切地请求”这句话时,他甚至微微低头后又抬起。


男人的眉毛更加扭曲了。光是表情就足以让人感到压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


但世河丝毫不为所动。尽管那男子身处权势巅峰,若论过去也算得上是过着贵族般的生活,但世河经历的人生同样非同寻常。


世河没有避开男子的目光,反而露出了更加怜悯的表情,补充道。


“所以,如果您看我不顺眼,就请告诉会长。别这样对我。我哪有什么力量,不是吗?”


“喂!开玩笑吗?毕竟是你自己说要做的,直接说不干不就行了!”


男人最终抬高了声音说道。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并非仅仅因为他带着不纯的动机进入这个家。


那种话题现在居然还能毫不害臊地提出来,更令男人觉得心烦。


尽管我一再提醒自己要冷静应对,不激动,可每当我看到那张厚脸皮时,不知怎么的,怒火就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声音也不禁提高了。


更让人恼火的是,如此激动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事,面前这个惹人厌的家伙,无论我发火还是大喊大叫,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次,世河也是一脸厌恶地说道。


“我……为什么呢?”


可怜那勉强维持的演技也不知何时消散了。瞳孔深邃,不带一丝波动,缓慢而坚定地眨动着,仿佛在认真地向男子发问。


“为什么我非得亲手拒绝一份对我没有损失的工作呢?我真的很穷,需要赚很多钱。我并不是那种能挑剔冷饭热饭的处境……”


世河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族长,至今仍处境艰难,这件事男人也已经听说并知道。


但男子认为这不能成为借口。自己困难,不能因此剥削他人。


“哼,”那男人嗤笑一声说道。


“所以你是个骗子。”


“是的……”


这次世河的反应也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又露出了明朗的表情,对男子补充道。


“少爷,您说完话了吗?那我现在可以继续工作了吗?冰箱还没清理完呢……即便我受到过分优待,也总得尽力做好这些吧。”


实在是无法不感到空虚的反应。每次都是如此。无论说出多么恶毒的诅咒或是施加侮辱,都没能带来一丝打击感。


不知不觉间变得消沉的男人,做出了最后的挣扎,警告道。


“我说过别叫我少爷的。”


我本想说那声音还算冷静,但已经有些发颤的声调显然没什么说服力。世河耸了耸肩,再次打开冰箱门擦拭内部,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少爷您若不称我为邪教徒或骗子,我也不称您为少爷。”


最终,男人放弃与他进一步对话。仅是与镇世河交谈几句,就让人觉得脑袋快要生出老鼠来了。


最终,在认真练习行酒令的世河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真是个倒霉的家伙。”


与此同时,男人转身径直回房去了。世河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男人一直在想方设法伤害世河,但老实说,这种程度的侮辱对他毫无打击。


세하反而想,天生倒霉到需要“护身符”的人说出的“倒霉蛋”这种脏话,还挺有意思的。


当然,最有趣的人还是那个正与无礼又没出息的男**(差劲的男**)车正允维持着滑稽同居关系、以此谋生的金星**自己。


尽管人们常说人生无常,难以预料,但回想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真让人觉得荒唐至极。


世夏拒绝接受政允口中“邪教”这个粗暴的称呼。然而,坦白说,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否真的比“邪教”好。即便换作自己是政允的位置,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是的。金世河为了担任车政润的挡煞人而进入这个家。大约十天前,世河的人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


世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在带他来的男人身后走进咖啡馆。这家咖啡馆离世河工作的便利店并不远。


平时 10 点就关门的店,到了午夜竟还开着,这让人感到诧异。走进一看,里面的氛围似乎营业时间已经结束。


突然间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他本来是想婉拒的,但对方一上来就拿出大企业的名片,表示想提供工作机会,还请求抽空见面,他便稀里糊涂地跟了过去。然而,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像自己这样连大学都没毕业的人,国内顶尖的大企业怎么可能会有工作安排给自己。


这种事更是万万没想到会亲自登门。


就在世河脑海中充满了这样具体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想象——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人绑架,肾脏被摘除——的瞬间。


“快请进,金世夏先生。”


一位早已坐在那儿的老年妇人向世河露出温柔的微笑,打了个招呼。当世河与她面对面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对方准确地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一点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但让世夏更加慌乱的是另有其事。


向世河亲切问好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国名列前茅的大企业“尤英集团”的董事长孙仁淑。

#2


仿佛在做梦。这周加班特别多,睡眠不足,或许是在便利店工作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然,‘她’手仁淑既已屈尊来找我,又怎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看来你吓得不轻啊。”


正在世河呆立着思索是该扇个耳光还是掐一下大腿之际,孙仁淑会长又开口了。


说实话,这情况太离谱了,与其说是梦,不如说那些过于清晰的感官体验已经证明,即便不掐大腿,眼前的一切也是现实。


“那个,那是……”


世河一脸尴尬地结结巴巴开口了。看来是有什么误会。既然对方知道他叫陈世河,或许是把同名同姓的人搞混了。


那时,申仁淑会长轻轻使了个眼色,示意身后的世河。于是带世河到此的男子迅速上前,为他拉开会长对面的座位椅子,回身对世河说道:


“先请坐吧。”


“我,我为什么……”


“请坐,我会为您详细说明。”


然而,世河非但没有向那边靠近,反而后退了一步回答道。尽管世河素来是胆大包天、少有畏惧的人,但这次也显得有些反常了。


“您好像找错了人……找错人了。”


“不,您先听我解释。”


“不是的。我只是个……高中毕业的穷人,不是会长您认识的人。”


说着话,世河的双腿却实实在在地在后退。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万一宋仁淑真的来找自己,那绝对对自己没好处。


“那您先看看这个吧。”


孙仁淑会长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仿佛在欣赏孙子撒娇,以极尽悠闲的态度说道。


同样,一个身穿正装、面无表情站在会长身后的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信封,放在了会长面前的桌上。


孙仁淑董事长轻轻地把那个白信封推到世河那边,说道。


“这是给您听我故事的报酬。”


“...钱么?”


万一情况不对就打算这般甩手逃走的世河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一听到“钱”这个字眼,世河敏锐的目光便紧盯着那个白色信封。


直觉告诉金世河,只要是为了钱,他什么都愿意做,也确实做过。那个信封里装的肯定是钱,而且绝对不是小数目。


世河的目光早已将信封的厚度扫描完毕。


一直重心后移的陈世河不知何时改变了姿势,他用不放松警惕的声音问道。


“真的…只是坐着听就行,也付钱吗?”


瞬时间,孙仁淑董事长的眼神因孙夏变化的语调而闪现出有趣的光芒。她不加迟疑,立即回答道。


“当然可以。把钞票装在信封里拿过来是为了表演效果……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直接转账到你的账户。”


“表演”这个词时,他轻笑了一声。本意似乎是想让世河安心,但并未起到多大作用。


“…我要是拒绝什么,您不会因此让我退还吧?”


“我可不是为了这么点儿小钱就斤斤计较的人。”


心脏跳动了。刚刚还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快速跳动,但现在,对这位游永集团董事长口中的“零钱”有多少感到的期待,让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了。


终究,深吸一口气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来的世河在对面的手仁淑会长坐下,握着信封说道:


“先看看多少钱,我再决定。”


手里沉甸甸的信封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满足感。世河瞥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后回答道。


“您要我做的事是什么?还有,能否请保镖先生们稍微退后一些?”


在任何情况下,安全都是首要的,但若是这笔数目的钱,情况就有些不同了。虽在金钱面前,他却是个相当灵活变通的人。

***


“结账。”


“啊,好的!”


直到客人走到柜台前开口说话,薛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他急忙为客人结完账,目送对方离开并道别后,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尽管是比平时客人少的日子,却莫名感到特别疲倦。大概是因为一整天都让世夏心烦意乱的烦恼所致吧。


世河再次打开了今天已经登录过好几次的银行应用。昨晚从孙仁淑会长那里收到的 300 万韩元,让他的账户显得颇为充盈。


对于伟大的会长来说,几百万韩元可能连零花钱都算不上,但对我来说,即使拼命工作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到。而如今,只需坐着听上半小时的谈话,就能得到这笔钱。


那个所谓的“故事”,绝非轻易就能想明白的。


“怎么想都不合逻辑啊……”


关闭应用的世河习惯性地喃喃自语。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忧郁。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思绪自然不可能理清。


“晋世河先生,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接请求了。请救救我的孙子。”


在确认了一大捆厚厚的现金后,世河问有什么指示,孙仁淑会长突然开口说道。


听说这个生前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三百万的人,竟然要求救他孙子。听后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真是令人无语。


虽然已经向会长报告过,世河连大学都没能毕业。当然不是医生,也与任何能够救治他人的行为毫无关联。


但突然间,堂堂的酉永集团会长竟然请求我救救他的孙子?


老实说,世河那一刻在想,说不定是柳营集团的会长因为年岁不饶人,精神错乱了呢。


然而,会长却露出仿佛早已看穿世河所有想法的神情,继续说道。


“陈世夏先生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那双眼睛清晰得近乎斑斓,与其说是老年痴呆的老人,不如说太过锐利且富有魅力。


但魅力又有什么用呢?接下来授勋会主席孙仁淑的解释和提议,确实像是疯言疯语。相信的家伙才是傻瓜。


只不过问题是,这些发疯般的言论对‘愚蠢的’世河来说,听起来却有些道理。

***


世夏的外婆是个巫婆。准确地说,据说是这样。


之所以说“听到”了,是因为在世夏的记忆中,奶奶已经不在了。


世河的母亲在世河还不到两岁时,几乎与外婆断绝了关系,直到去世那天都未再相见。


不知具体出于什么原因断绝了关系。母亲没有告诉世河原因,而世河也并不十分感兴趣。


世夏只知道,母亲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孩子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尽全力为他们付出。


有人说道,神器这东西原本就是代代相传的。究竟是否如此,科学上也无法证明。大家也只不过是说“听说就是那样。”罢了。


然而世河明白,那说法终究只是广为流传的谣言罢了。他和母亲、弟弟,谁也没有继承所谓的“神力”。


她并没有什么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物,或预知未来的本事。世河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孩,有着与常人一样大误差的预感。


而且,世河的母亲是个见神就拜的人。她对子女温和慈爱,但唯独对迷信相关的事情异常敏感。就连平日里常去看的新年运势、占卜等也极为反感,一再严厉告诫子女不要有去看那些东西的想法。


正因如此,世河从未对通过网络看到的算命产生兴趣。从小受到的特别教育已成习惯,即便母亲去世后,他也像遵守遗嘱般坚持着。


或许长大一些后,世夏这样推测:母亲大概是想从我的人生中抹去身为巫婆的奶奶的存在吧。


无论如何,出于这样的原因,世河的生活跨越在一个极其现实的世界里,远比常人更为如此。


“普天之下,能阻止我孙子厄运的,就只有您了,真世。”


然而,昨夜那位突然造访的财阀会长的话语,足以唤醒长久以来被遗忘的记忆。


虽然长篇大论地解释了一番,但会长的话归根结底是让世河做为他孙子的“挡厄”。

#3


孙仁淑会长的孙子自幼体弱多病,频繁进出医院自是不在话下,甚至曾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次数多得数都数不清。


著名的医院几乎都跑遍了,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那些被誉为神医的医生都一一拜访过,但没有人不仅无法治愈孙子的病,甚至连病名都无法准确诊断出来。


不用说,作为奶奶的会长内心该是多么地煎熬。


甚至连那个孙子也是宋仁淑会长最疼爱的幺女唯一的儿子。


董事长的幼子不幸遭遇意外,与儿媳一同离世。听说孙仁淑董事长将孙子收养,如亲子般亲自抚育,那份深情厚意,又岂是一般情感所能比拟。


对孙子,没有什么不肯为他做的,只要能让孙子恢复健康,哪怕千万金钱也毫不吝啬地舍得,可是无论怎么花钱、找人,孙子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


就这样,一天天陷入绝望的老妪开始倚靠巫俗信仰,从某种角度看,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啊,仅凭巫师一句话就这么随意使唤人,这像话吗?”


追溯着昨日记忆的世河,不禁低声嘟囔,果然是令人无语。即便如此,坐上了大企业总裁之位的人,竟会对毫无根据的巫师之言如此深信不疑。


虽然早有耳闻信奉邪教的政客不止一两个,但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时,还是难以置信。


孙仁淑会长首次与那位巫师相遇,据说是在医院也再无法为孙子做任何事的时候。那时,孙子年仅十五岁。


仁淑如同抓稻草般的心态,见遍了有名的巫师。其中一位巫师给的方子竟然救活了濒死的孙子。至少会长是这么相信的。


世河觉得这似乎属于“误将偶然视为因果”的陷阱,就像是落入骗子手中的捷径,但对那位巫师深信不疑的仁淑,其信念之深重,令他难以轻易开口质疑。


反正这件事与陈世河无关。


从那时起,结识的那位萨满每当孙子面临危险时,总会指点方法。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每次孙子都能奇迹般地渡过生死关头。


关键的部分是从现在开始的。有一天,那个巫师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地来警告说,照这样下去,你的孙子恐怕连这次生日都挺不过去。


那时,一个客人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便利店,从世河面前经过。


“啊,欢迎光临……!”


世河吓了一跳,慌忙打招呼,同时把手里的手机塞进口袋。不知自己陷入了怎样的思绪中,连客人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对于平日无论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专心致志的世河来说,这种态度是极为罕见的。虽然挑选东西的客人似乎并不太在意,但世河还是感到了一丝自责。


然而,无论怎样努力集中精神于工作,昨天听到的那些荒谬的言论还是不请自来,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实在是无可奈何。


“如今延长我孙儿寿命的方法只有一个。”


说这话的孙仁淑会长,眼眸如狂人般奇异地闪烁着。那是一种逻辑或道理无法通达的迷信,是无法以任何方式说服的执着。


“我需要一个能化解我孙子厄运的人。”


挡煞符。


孙仁淑会长正在为她的孙子寻找护身符。


“我希望陈世河先生能成为我孙子的护身符。”


据孙仁淑会长虔诚信仰的巫师所言,世河生来就具有能为孙子挡煞的命格。


“我会这么求您的,世河先生。求您救救我的孙子吧。”


他一副要是世河让他跪下,真会跪下来求饶的架势。但世河即使那老人真的跪下求他,也丝毫没有答应他请求的打算。


护身符什么的。谁听了都觉得不吉利。虽然在这年头里,诸如运势、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人们不会真信,但也没什么兴趣特意去当别人的挡煞人。


董事长的孙子在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珍贵存在,而世河也有必须守护的珍贵家人。那就是在这天地间唯有世河一个依靠的弟弟。


会长说,薛夏的作用只是挡住厄运,而不是代替厄运承受牺牲。只要和他孙子在一起,厄运自然会绕道而行,薛夏并不会受到多大伤害。


然而,世河年纪尚轻便失去了双亲,还要抚养年幼的弟弟,历尽了千辛万苦。他遭受过太多不公,无法轻信他人的言语,轻易就被说服。


万一,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世河真的因为替人挡灾而身受重伤甚至丧命,那他的弟弟就会孤零零地留在世上。他并不想为了别人的家人去冒这样的险。


信不信他的话并不重要。只要有 0.01%的可能性,就没有必要冒着风险踏入那条不祥之路。


但现代社会中,还有比兼容、码码和晦气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钱。

인숙은 죄송하지만 그 부탁은 들어드릴 수 없겠다고 정중하게 인사를 하고 몸을 일으키려는 세하를 향해 말했다.


“从现在到我们孙子的生日,您若能陪伴在侧,我们将每月奉上千万韩元作为酬谢。”


离那个自称孙子的家伙的生日 12 月还有大约六个月的时间。据说到了年底就能赚到六千万韩元。


“如果生日过了,我的孙子平安无事,就再给你十亿;就算……事情出了差错,也一定以劳务费的名义给你一亿。这些都会正式写在合同里。”


听到这话,世河缓缓地重新坐稳在椅子上。


一次性拒绝有点太多了。


“快要疯了……”


一想到这里,脏话便不由自主地从嘴里蹦了出来。心脏剧烈跳动,双腿发抖,连好好站稳都变得十分困难。


一亿也好,十亿也罢,平日在脑海中都难以想象的数目。若是大型财阀继承人的赎金,或许显得寒碜,但对像振世夏这样的人来说,却是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


世夏唯一的弟弟明年就要上高三了。虽然没能送他去补习班,但弟弟从小就很会学习。


虽然课外辅导可能吃力,但哪怕只上大家都在去的补习班,他也本可以学得更好,然而却做不到,这常常成为我心中的负担。


虽然弟弟明明知道家里的情况,似乎打算高中一毕业就立即工作,但世河知道那孩子其实还想继续在大学深造。


送弟弟上大学需要钱,而且需要很多。为弟弟创造能够更专注于学习的条件也很重要。


若一月能挣到一千万,便足以负担相当不错的家教;若能挣到一个亿,则可为孩子备齐至毕业所需的全部学费;如有十个亿,甚至可以送孩子去留学而非仅限国内大学。


分明是以厄运之名行骗。那个所谓的巫师,正利用老人迫切的心情满足私欲。


听到金额后,勇气油然而生。因为觉得有些愧疚就拒绝这笔钱,而自己其实又不是真的能帮人挡掉厄运,这样的行为似乎太过愚蠢了。


真正令人担忧的是另一件事:那位会长如果只是嘴上说说,把人哄到了之后,一到该给钱的时候却装作不知道,不给钱的话,那该怎么办。


无论签署合同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财阀家铁了心不给钱,世河也无计可施。他之所以犹豫不决,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其间,先前进来的客人挑好了商品,走向收银台。世河如机器般熟练地结算,还毕恭毕敬地向离去的客人道了别。


重新只剩下世河一人的便利店内,弥漫着沉闷的寂静。关于那些即使钱财如山却仍欺压穷人、为富不仁的财阀家族,早已在世间传得沸沸扬扬。


柳英集团一家虽然是罕见的有着诸多秘闻的财阀家族,但他们要营造出外界所知的口碑,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莫非是无端被卷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其实不是为了求护身符,而是为了给孙子非法弄到所需的器官,才寻找符合条件的穷人吧?


各种只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可怕想象在世河的脑海中翻腾。问题在于,任何血腥的幻想都无法抵消 10 亿带来的冲击力。


世河一边使劲咬着嘴唇,一边左右思索,很快下定决心似的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号码是昨天接到的手仁淑会长的秘书的电话号码。


是的,金世河先生。


电话在响几声之前,就被接了起来,传来一个干脆利落的男声。世河一边用裤子擦去手心冒出的冷汗,一边说道。


“那个…在做出决定之前,我想先请教一件事。”


好的,您请说。


“每个月给的一千万……能提前一次性付清吗?当然,中途因我个人原因停止的话,我会按条件退还。”


世河想着,如果先拿到钱,勇气自然会随之而来。

#4

***


“不,那位先生真的哪不舒服吗?”


“…您怎么老说这种话,会长。”


作为宇荣集团会长那不可一世的曾孙、车政允的秘书兼保镖,东贤听到自己那位无可挑剔的老板的话后,皱着眉头回应道。


虽然名义上是正允的手下,但在无旁人在场、只有两人独处时,东贤与正允便以兄弟相称,相处得十分随和。即使遭到东贤的责备,正允也毫不介意,又说道。


“因为你说了太离谱的话。”


东贤刚刚将听董事长秘书说起的关于“挡煞”的事情告诉了正允。


说实在的,东贤在内心深处也认同正允的说法。当接到电话,突然听到什么避邪物之类的说法时,东贤也瞬间有过一种是不是精神失常了的念头。


然而,会长在关系到孙子健康的事情上,是绝不会妥协和让步的人物。


考虑到这一点,劝说政允反倒是为所有人的和平做出的明智选择。毕竟,自己原本只是个秘书,胆敢对会长的话提出异议根本就不可能。


동현은 흐트러진 이불을 다시 반듯하게 정리하여 정윤의 몸 위로 덮어 주면서 입을 열었다.


“会长您有多担心才会那样啊。”


“不管怎么说,也得说得通才行。这不就是那帮家伙串通一气,骗我们奶奶的钱吗?”


皱着眉头嘟囔着的郑允胳膊上还插着点滴。这并非能治愈病情的处方,不过是补充他日渐衰弱体力的些许营养剂。


这一次,郑允又毫无原因地发作昏倒,整整两天未曾清醒,勉强恢复了精神。期间高烧不退,险些危及生命。


虽然气势汹汹,但看到正允那瘦削脸颊沉沉下垂的脸庞,东贤也不是不能理解会长的心情,于是他开始用平静的语调劝说正允。


“反正这是你无法逃避的情况,不是吗?想想措手不及的会长,你就接受吧。就当是多了一个秘书。”


“我又不在工作,要秘书干嘛。”


“那就当你是入住助手吧。”


尽管在一连串的劝说下,郑允仍频频露出不满的表情嘟囔着,但在东贤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下,终于闭上了嘴。


今年开始,莫名其妙的抽搐发作频率明显增加。以前怎么也能在几小时后起身收拾,现在却越来越多地陷入无法清醒的状态。


就连那些有名的医院和医生,也都不仅无法治愈,甚至连正确的诊断都无法做出。最近,郑允即使在未发作的时候,也时常感到严重的头晕。


奶奶虽然发脾气说上了骗子的当,但郑允也不是不理解自己的奶奶为什么会相信那种荒唐的话。


最终,正允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用饱含烦躁的声音说道。


“好,不管是什么,只要回家后能做的,就试试看。”


“…别无缘无故地把事情闹大,安静点。”


“说什么说?”


正允强压下内心对东贤那怀疑目光的咬牙切齿,佯装无视。


无论是祭拜还是迷信,不妨来试试看。


就算奶奶下了狠心把他带回来,要是他自己觉得不适应,一走了之,那也没有别的办法。


无休止地在医院折腾,原本就敏感的廷云性格变得异常尖刻,几乎无人能及。即使是那些想要占便宜的人来,他也毫不留情地让他们吃尽苦头。


一起过生日?别做梦了。


政允打算那家伙一进门就赶他出去。


看着郑允那明显流露内心想法的脸,东贤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茫然失措。想到稍后要向会长汇报自己的处境,心里早已感到压抑。


但东贤也并不是那种能让人放心地把巨额款项交给他以防止资金外流的人。


既然他们把毫无效果的护身符包装成能赚大钱的商品,那么承受这点辛劳本就是他应自担的事。

***


“哥,来了?”


已近凌晨,生怕吵醒弟弟,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往家走的世河,听到弟弟世镇的声音,猛地一惊,抬起了头。


세진은 젖은 머리를 수건으로 말리며, 반가운 얼굴로 세하를 바라보고 있었다. 세하의 얼굴에도 곧 밝은 미소가 번졌다.


“世珍啊,现在到了吗?”


“嗯,刚洗完澡出来。”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不是叫你别这么晚吗。吃晚饭了吗?”


世珍放学后总是一直在自习室学习到很晚,这是她的日常。世珍擦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哥哥。


我从早到晚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担心的却只是弟弟。


“嗯,当然吃了。哥,你吃了吗?”


“哥总是吃得很好。”


世河明亮地回答了。但世真知道,哥哥在自己面前总是努力装出开朗、不辛苦的样子。


他们兄弟俩父母双亡,过着贫困的生活。自然,日子过得并不丰裕。他们无法像别人那样尽情享受生活。


但世珍知道,尽管家境艰难,兄长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想无条件地为学习提供所需的任何东西,为了在家能稍微集中精力,他甚至缩减了饮食起居,拼命工作,以期获得一间带小屋的房子。


即使我一天只吃一顿饭来工作,世振也不时地让我补身体。作为一个哥哥,他想省下车费多给弟弟一点零花钱。


看着似乎又消瘦了些的哥哥,世振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叹息。就在这时,世夏仿佛能听到那声叹息般,突然停下了洗手,飞速跑过来问道。


“世珍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有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吗?”


要是平常,就算有烦心事也会对哥哥说没事让他放心,但今天世振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世河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种种不祥的想象在他脑海中翻腾不息。


会不会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因为没父母又穷,有人看不起吗?光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的校园暴力新闻,数不清地涌上心头。


就在世河刚刚萌生出必须找出可能留在弟弟身上的暴力痕迹的念头时,幸好世镇开口了。


“哥,我不去上大学也行。”


听到这话,世河那原本不安颤抖的眼眸顿时黯淡下来。世镇最近越来越频繁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真想去的话,我来挣钱,我们去就是了…我只希望哥哥别太勉强自己,别把身体搞垮了。”


世河整整一周没有一天休息地工作着。即使是平日,也有很多天是从凌晨开始就做代驾兼职。根本不可能有长胖的机会。至今没生过大病简直就是奇迹。


世真几乎哭着恳求的功劳,虽然最近工作量有所减少,但世夏依然在勉强自己。就像世夏担心弟弟一样,世真也常常因为担心哥哥而难以入眠。


“…哥,最近不会那么勉强了,身体也还好。”


世河用温柔的声音像是安慰弟弟般说道。幸好不是校园暴力之类的问题,但看到弟弟因担心哥哥而沮丧的脸,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正值只需专注学习都已十分艰难的时期,却还要担心家境和哥哥的弟弟,实在令人心疼。


世夏强装出轻快的语气,对着似乎完全不相信他会“不勉强”的弟弟说。


“你别担心那些,好好学习。你要是真不想上大学,哥也不会强迫你,但你不是想学习吗。”


“所以我要努力赚钱。”


世振固执回答的眼神中,那份稚嫩显然是内疚。无论世夏如何说不是那种事,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也无法摆脱因为自己而让兄长受苦的想法。


世河紧紧咬住了嘴唇。那个曾承诺如果需要,可以预付六个月工资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那笔钱能减轻弟弟的忧虑和愧疚感。也能让他学习的环境比现在好得多。


1 亿也好,10 亿也罢,就算那些看似不切实际的钱不存在,6000 万确实能提供巨大的帮助。说实话,作为回报为可能有效也可能无效的挡煞角色,拿到这些钱实在是太丰厚了。


看着一时沉默不语、神情低落的弟弟,世河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了。


“没事的。哥,这次我真的找到了个好工作。”


“发生什么事了…?”


“是个类似入住助手的工作,报酬相当不错,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干到凌晨了。”


“谁把哥哥你当作了保洁员…?”


世镇带着怀疑的表情注视着世河。


独自抚养弟弟,事无巨细都尽到了父母之责的哥哥,虽然料理家务无一不精,但聘用年轻男子做住家助手的事情似乎并不常见。

#5


世河尽可能自然地笑着回答。


“之前餐厅打工那家的老板似乎很看好哥。就是那位老板介绍的工作,家里有需要护理的病人,说是需要有力气又善良的男人。”


“嗯。”


“哥,你是不是又看人家顺眼了?”


这借口听来合情合理。那家人的孙子确实无端身体不适,总不能说是谎话。


“……真的吗?”


“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情撒谎。暂时好像只做到 12 月,那么现在所有周末和凌晨的工作也都要停止了。”


随着说明的进行,世真的表情越来越明亮。


虽然弟弟比同龄人更成熟,但毕竟才刚上高二,面对如此坚定不移的哥哥的话,也只能听从了。


“所以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明白了吗?”


“…知道了。”


最终,看到乖巧回答的弟弟的脸,世夏坚定了那一直动摇的心。至今为止,世夏为了唯一的弟弟从不吝惜付出。这次也不例外。

***


“您可以用这间房。”


“哇……”


谁知看到敞开的门缝后的房间,世河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其实从踏入这座豪华宅邸的那一刻起,他就仿佛置身游乐园般忍不住想要尖叫。


孙子还在住院,但会长希望在孙子出院之前,世河能先住进这家里。


他们急于想尽快推进所有事情,大概是担心世河万一改变主意。


亲眼见到只在电影和电视剧里看过的房子,那种震撼甚至超越了赞叹,令人感到一种压迫。这完全是一个与世河所生活世界不同的、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令人惊讶的是,这房子既不是家庭居住的,也不是问题中那位孙子独自居住的。说起来,能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听信风水先生的话,大把大把地花钱也是情理之中了。


“这里该有的都有了,如果还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可以像我刚才介绍的那样,跟少爷的秘书辛秘书说。”


“啊,是的……谢谢您。”


世河尴尬地点了点头。那用生硬声音进行引导的人,正是世河去见孙仁淑会长时在她身旁的那位女士。


世夏的手机里新增了一个名为“金室长”的陌生称呼的号码。金室长开口说话了。


“少爷明天出院,预计下午三点左右回家,之前新秘书会联系您。具体安排您可以向新秘书咨询。”


“是的……”


“您有什么疑问吗?”


直到金室长问完,世河只是连连点头,乖乖地回答着。说实话,他还未能完全回过神来。


又不是晨间剧,一个穷困的高中毕业生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和财阀三代因为荒谬的理由纠缠在一起,这听起来像话吗?更何况还是以“挡煞”的身份。


即便世夏有与财阀家族相关的身世秘密,似乎也不会比这个更真实了。


尽管难以置信,但事情已经发生,世河必须竭尽全力保住这份工作。


的确如此。世夏决心把这件事简单地看作自己一直以来做的无数事情之一。既然是收取报酬,给予他们所求,这样说也并没有错。


这样想着的世河小心翼翼地向金室长问道。


“那个……我想确认清楚。雇佣我的人是会长您吧?而不是即将见面的那位孙少爷……”


“是的,没错。”


“那么解雇我的权利也仅限于会长您吗?还是说……少爷您不喜欢我,也可以直接辞退我呢?”


重要的是,员工要知道谁是自己的老板。


如果孙子也有这样的权力,世河不仅要挡住他的厄运,还得迎合他的喜好。


金室长似乎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少爷您没有任何权力决定辰叔的去留。无论发生什么,辰叔都应当留在少爷身边。就算有解雇的命令,也无需遵从。若少爷执意如此,请与在下联系。”


“啊,是的……”


“不过,今后还得继续和少爷一起生活,为了李代理的工作,还是表现得好一点比较好吧。”


“是的,没错。”


说得对。无论怎么强调可以不听命令,对方毕竟是韩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财阀三代,而世河则是个一无所有、毫无背景的穷酸算命师。无论如何,表现得体才是上策。


不过,知道那个孙子不能随意处置自己,这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反正世河为了钱,肝啊胆啊都愿意献出来。


只要在旁边待着,一个月就能赚一千万,若愿意像奴才一样伺候,那又何妨?


“如果您不需要别的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啊,好的。非常感谢您详细的指引。”


世河弯下腰,恭敬地向金室长鞠了一躬。事实确实如此,金室长为了让从未见过高档公寓的世河能全面了解,从一至十细致地为他讲解了一番。


突然要给某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进行莫名其妙的教育,虽然这种情况让人感到烦躁,但金部长却从未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世夏在感激金室长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近似于作为一个劳动者,上头让做什么就得做什么的同理心的复杂情感。


实际上,金室长和我在之间确实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贫富差距之墙,但无论如何,我内心却感到一种亲近。


“小心点。”


世夏跟到门口,恭敬地再次向金室长道别。他一离开,屋内很快便陷入了沉寂。


“我偷了东西,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时,紧张感才得以舒缓的世河随口嘟囔着,再次在房子里四处打量起来。


世河和弟弟同住的出租屋自然无法与之相比,这间房子实在是好太多了,但不知为何,又总隐隐透着一丝荒凉。也许是因为太大了吧。


“没有照片啊……”


其他房间还没胆量推门进去,只顾着参观厨房和客厅的世河,忽然意识到这宽敞的客厅里居然没有一张照片,不由得喃喃自语。


通常在这样的豪宅里居住的富人因为自我意识强,常会在墙上挂上大幅的自我照片,不是吗?但在这个空间里,别说墙上挂的大照片了,就连一个小相框也找不到。


“不过,这些可能都是偏见吧。”


然而世河很快便对这份尴尬不以为意。毕竟财阀也是人,或许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而觉得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他不喜欢拍照罢了。


只是有些可惜,没能提前知道他的长相。从小体弱多病,或许是因为特殊的照顾和隔代亲的缘故,这个名为孙子的男子,在网上搜索竟全无相关信息。


不仅如此,客厅里除了常见的家具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品。看来这房子的主人对装饰房子的事情是完全不感兴趣。


况且,像这样规模的住宅,财阀三代亲自做清洁等家务的可能性极大。如此看来,通过房子来推测对方的性格似乎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世河轻轻叹了口气,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深深地靠在椅背上。身体仿佛完全融入了沙发的舒适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


我以前从未坐过这种沙发,所以不知道,果然是物有所值。


“不过,总得好好表现才行吧……”


世河仰望着那仿佛比自己家高出两倍之多的高远天花板,喃喃自语。


即使是对自己直接给予金钱的董事长孙仁淑,这位孙子也有足够的能力左右董事长的心思。


这是一个向与自己毫无关系、既不能证明能力也无法展示任何东西的陌生人索要十亿的人。无需深究他对孙子怀有多深的珍爱之心。


要是这样的孙子撒娇说:‘奶奶,我不喜欢那个人,那个人欺负我。请把他赶出去,哼哼。’谁知道会长会不会突然变脸,命令那人立刻出去呢。


“一定要好好表现。就想着,这位马上就是身价十亿的老板了。”


世夏紧紧握住双拳,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即便对方像电视剧里学来的财阀三代一样傲慢自大,说话间总带着轻蔑他人之意,他也必须设法展现出最好的一面,牢牢攀附在这座宅邸之中。


自尊?自尊能当饭吃吗?那种给也不要的东西,老早就被我扔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世河唯一需要守护的,就只有唯一的弟弟而已。


在这家,坚持一个月能赚一千万,撑过六个月就是一亿六千万,要是运气好,遇上贵人保命到那时,还能再多赚十亿。即便他们吩咐用红豆煮豆子,也得抱着无论如何都要把豆子做出来的决心去应对。


世夏下定如此坚定的决心,充满干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回房间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骰子已然掷出。世河已做出选择,剩下的唯有尽全力坚持下去,祈祷这段荒谬的同居生活能平安无事地顺利结束。

#6

***


“这就是奶奶送来的那个孩子吗?”


在初次见到那位尊贵非凡的孙辈大人时,世河心中立志要给对方留下最好印象的决心,惨烈地化为了泡影。


要说世河有什么错,这事儿其实很模糊。两人还没来得及互相打招呼,他就已经对世河心生不满了。


世夏愣愣地站着,凝视着对方的脸。若是换在其他地方见到,定会不由自主地惊叹其俊美。他五官分明,轮廓利落,的确符合人们常说的那种“演员脸”。


但要说他英俊得令人赞叹,那缺点可就多了。首先,他面带病容。皮肤毫无血色,大概是久病初愈,脸上还满是烦躁之色。


那并不是因为他紧皱的眉头,而是他本身所散发的氛围。即便他没有皱着脸,给人的印象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虽然世河并不清楚他具体的病情,但若是长期无尽地与死神抗争,任谁也难以保持温柔的性情吧。


世河一边打量他,嘴里也没闲着。


“看什么看,这么嚣张?”


“……”


“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糊弄我奶奶的,但我可没打算被你这种邪教徒耍得团团转,所以给我滚开。”


“……少爷。”


站在他身旁、估计是先与世河通过电话的秘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了口,但他却更加凶狠地挑起眉毛,提高了声音对秘书说道。


“怎么,哥你也想被赶出去吗?”


看着那情景,世河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一切事情都显得如此顺利。毕竟,在幼年丧父、母亲又因病去世的艰辛历程之后,这样的转机未免来得太快。一切仿佛已告一段落,可对于经历了种种苦难的甄世河而言,总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突然听到自称邪教的时候,心里确实有点窝火,但转念一想这是六千万的烦躁,心情自然就宽慰了许多。


对方是病人。我如今是穿梭于生死之间的病人看护者。


世河就这样自我鼓励着。从学生时期起,他就没做过没干过的兼职。这种麻烦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有直接往账户里存钱的麻烦客户?求之不得。


看到那张脸就能拿到面试和相亲的直通卡,这话时常有人对世夏提起。此时,他带着温柔的微笑,开口说道。


“您好,客人…不,少爷。应会长的要求,从今天起我将和您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叫陈世河。”


差点就习惯性地喊出了“顾客您”。虽然知道这位了不起的财阀三世名叫“车正允”,但总觉得不能随便直呼其名。


身体不舒服,也没在工作,自然不能以社长、理事或代表之类的头衔相称。年纪又比世河小三岁,也不好意思用半语。


最终,只有旁边秘书口中叫出的“少爷”这个称呼最为合适。


那个称呼虽然陌生又令人尴尬,但既然是主人,有何不可。若他愿意,世和也乐意恭敬地称他陛下。


“我为什么是你的少爷?”


“那么…可以叫您车正允先生吗?”


“好了,没听到我叫你出去吗?”


焦躁吼叫的客户,不,是金主,不,少爷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虽说刚从医院出院,但身体状况似乎仍未完全恢复。


倘若不是那样高大到连身材并不矮小的世河都需仰视的个子,以及仿佛与生俱来的骨架,还有那张令人惊艳的俊脸,他那副模样真的会显得非常寒碜。


这真是个不公平的世界。财阀三代不仅继承了财富,还生得一副好相貌。


“请冷静。您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


不知为何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车正允,大喊一声后立即用手扶住了额头。看来是有些头晕。眉头紧皱、紧闭双眼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世河心想此时正是良机,于是轻轻侧过身子,用满含忧虑的口吻开口道。


“看您现在像是身体不适,不然我们先休息一下,介绍稍后再说如何?”


这当然是装出来的担心。在正允再次大喊大叫之前,秘书接过了话头。


“那样最好。我会先跟振世先生谈,少爷就先去休息吧。”


“说什么说,赶出去。”


“…先进来吧。”


看那架势,似乎要在涩华出去之前硬撑着坚持到底,但意料之外的是,正允顺着秘书的引导迈开了步子。看来确实身体状况不佳。


虽然第一印象糟透了,但考虑到他刚刚是在医院里,这种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


人生本就艰难,却还要因为什么荒谬的辟邪理由,和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设身处地想,要是自己是世夏的话,大概也会觉得烦躁吧。


世河为了不再刺激他,安静地退到一旁,向经过身边的有寅轻轻点头致意。


“我再出来时你还在这里的话,我可不放过你,你。”


郑允最终还是多说了一句的警告,张心舞暂且当作耳旁风。


理解他的心情,并不意味着就要包容他所有的言行。世夏也面临着不亚于体弱财阀三代的紧迫而艰难的现实。


世夏在政允完全走过自己之后,才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虽然自己走路似乎不成问题,但行动中却毫无生气。


“嗯…?”


那一瞬间,世河口中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他感觉仿佛看到了一个瞬间追随在正允身后的黑色影子。


然而,眼睛一眨,那影子便消失了,政允穿过宽敞的客厅,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也累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世河才像叹息般低语。长期的过度工作让世河也睡眠不足,体力也已透支。


刚才看到的黑色身影想必是因为疲劳导致眼睛酸涩,看错了。世夏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客厅,已经陷入爱河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车正允如此公然地对自己不以为然,她预感到未来的生活恐怕不会顺利。


于是世夏拿出手机,打开银行应用查看账户余额,心里顿时踏实了。他已经准备好细心呵护那个小家伙了。

***


“从今天起,那位朋友将和我们正允一起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仁淑轻轻放下那只散发着淡淡高级香气的茶杯,小心翼翼且恭敬地说道。那是平日里与孙仁淑会长共事的人绝对无法听到的语气。


“是吗,做得好。”


然而,在仁淑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着优雅改良韩服的老妇人,面带温和的表情。


他因被誉为观音菩萨般的巫师而闻名,曾多次为苏仁淑会长救活孙子开具良方,堪称恩人。


仁淑所在的地方是一位观音菩萨占卜的场所,与其说是占卜馆,不如说更像一个整洁现代的咖啡馆。


通常占卜店里挂满的彩绘坛画和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几乎找不到。角落里整齐地点着香的祭坛就是全部了。


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普通氛围中,也没有人对善菩萨的能力产生怀疑。反而有不少人被其现代化的优雅所吸引。


身居政商界高位的显要人物毫无负担地来拜访寒山,与师父分享他们的烦忧,这平和的氛围或许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最重要的,还是归功于木塔法师所展现出的非凡能力吧。


“那么现在……我们的正允能活下来吗?”


仁淑小心翼翼地问道,似乎担心自己的问题会显得像是在怀疑他。幸运的是,善菩萨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宽厚地笑着回答。


“我无法保证一切,尤其是改变既定命运的事情。”


“是…。”


“我已尽己所能开辟一条新路,只愿孩子们能走好这条路。”


观音菩萨如是说着,轻轻地低下了头。自然地合十双手,与观音菩萨相对低头的仁秀的脸上,看着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显得平静安宁。


虽然他话说得很谦虚,但从没有过他开了菩萨的处方却得不到效果的情况。他是绝不会轻易出手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如果那位愿意指点迷津,那就意味着只要他言听计从,至少可以避免最糟糕的情况。


仁淑别无所求。金钱、名誉,现在都已足够到无足轻重的地步。若说余生还有什么期望,那就是希望自己那患有痛风的小孙子能健康、幸福地生活。


不,也不必特别健康。只要恢复到不会让生活太过痛苦、不再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能够活下去就足够了。


即便为此花费亿万也在所不惜。虽然承诺给陈世夏的十亿在常人看来并非小数目,但如果郑允真的能脱离死亡,我甚至愿意付出更多。因为我的孙子是无价之宝啊。


怀着殷切的期盼,她对站立在那里的观音菩萨说道。


“我会终生不忘菩萨的恩典,衷心感谢。”


“哪里哪里,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惠能菩萨那始终如一的谦逊态度让绍熙感动得再次低下了头。慧能菩萨只是静静地微笑着,眼中深不可测。

#7

***


“那我在家里做什么都不管吗?”


世河向自称申东贤的茶贞允秘书问道。


虽然学校也休学了,一个不工作的人为什么要秘书确实有些疑问,但既然是财阀家族,应该有其运行的法则,所以决定不过多深究。

말이 비서지 동현 같은 경우 정윤의 경호원 역을 함께 하는 것 같기도 했다. 신 비서는 세하의 물음에 고개를 끄덕이며 입을 열었다.


“是的,只要不是擅自长时间离开,您随意做什么都行。”


“连去家门口的便利店之类的地方也要得到允许吗?”


“不是那样的。只是您要离开一个小时以上时,务必先告知我。”


“是的……”


据传,正允一进房间就睡着了。而世河则正在向新秘书接收信息,内容包括他应做和不应做的事情、休假安排,以及为了保障正允的安全必须遵守的基本规定等。


“星期日一整天是给我们的自由时间吧?”


世夏再次询问,以确认金钱之外最重要的条件。


自从世河住进这家后,弟弟就不得不独自在家生活了。每周他都得抽一天时间回家做家务,照顾弟弟。


世珍自信地说,让我别担心,又不是小孩子了。实际上有分离焦虑的是世河。因为他从未与弟弟分开这么久过,所以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撑得住。


幸好新秘书没有多说别的。


“是的,当然可以。不过,关于第一个月可以每两周休息一次这一点,您事先已经得到通知了吧?”


“啊,是的。我听说了。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星期天都能休息。”


“即便是在假期,也不允许擅自外宿。如确有不得已的原因需要外宿,请事先告知,并尽量注意避免此类情况。金世河先生,您的主要任务是尽可能长时间地陪伴在我们少爷身边。”


“是,知道了。”


世河毫不犹豫地回答。极端受控的自由环境或许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对世河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世河并没有太多自由。从清晨到深夜,有时几乎要熬个通宵地工作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此努力,赚到的钱也只是微不足道。


然而,这次的工作预计将带来超越想象的收入,而劳动强度却小得无法比拟。


虽然告诉弟弟是搬家助手,但实际上还有一位专门帮忙做家务的人。对于世河来说,追随这位财阀三代的工作简直是小菜一碟。


“然后…。”


就在那一刻,申秘书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世河的表情也随之僵硬起来。申秘书接着说道。


“让金世河先生进家门完全是会长您的意思。少爷表示反对。”


“啊……”


“所以,可能这段时间……会有些辛苦吧。”


“是的,我也有那种感觉。”


世河回想着刚刚正允对待自己的态度,耸了耸肩。他努力不那么直白地转移话题,这番功夫显得有些可笑。赚钱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了世河那仿佛无需多言便能洞悉一切的回答,辛秘书微微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继而接过话头。


“从小就没少吃苦,常常毫无预兆地住院,几乎没能正常上学。所以面对家人以外的人,有时会显得有些笨拙。”


简单来说,就是性格差的意思。也就是任性的意思。世夏立刻明白了新秘书话中的要点。


即便如此,也并不算什么特别困难的情况。世河不以为然地答道。


“请别担心。如果是那样的人,我们会熟悉的。”


如果说要以金世河为例的话,他通过无数的兼职经历,见识过年轻的、年老的、年幼的各种类型的麻烦客户,各行各业、各色各样的难缠人物他都一一领教过。


当然,像财阀三代级别的难伺候客人还是头一回,但为了赚到大笔钱,这样的难缠客人自己也能应付得来。


新秘书带着些许怀疑的表情打量着泰然自若的世河,随后从座位上起身。反正还没有真正经历过正云,现在所进行的对话并无太大意义。


“那我这就告辞了。少爷醒来后……”


“准备好餐食和药品。若健康出现问题,请拨打所提供的联系方式,而非 119。”


“……是的。”


“如果有问题,我会马上联系您的秘书。别太担心,去吧。”


目睹世河能自行妥善处理本想再次提醒的事项,新秘书露出了稍感安心的神情。仅凭这场对话,起码能确认他是个头脑灵活的人。


问题是,正允究竟会在这人身上坚持多久,又会多快放弃并适应……即便曾近距离体验过正允的为人,也无法轻易预料这一点。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因为正允大喊一声就吓得逃跑,这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的,那我就只相信世河先生了。”


“小心点。”


世夏已经像在这房子里住了几天的人一样,熟练地送走了辛秘书。面带忧愁的辛秘书离开后,屋内恢复了宁静,世夏环视一圈后,又安静地坐回了沙发上。


还想再多看看房子,但正云在睡觉这件事让人很在意。万一发出噪音把他吵醒,那就不好了。


从今往后,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得在这家里生活,所以日后能参观房子的日子还多着呢。世河决定先从容安静地等待,看看静允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世夏掏出手机,先给担心自己的善良又漂亮的妹妹发了条短信。


一想到只要在这里坚持到 12 月,就能让自己的独生妹妹过得不比别人逊色,他便斗志昂扬。


坚持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也要坚持下去。


想起小时候的世珍曾用小指头约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款待哥哥,世夏下定了决心。

***


“喂,假道学!”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世河惊慌失措,身体猛地一震,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整个人都懵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传来了厉声呵斥。


“我不是让你走开吗!你在这儿干什么?”


眼前一片晕眩,不知所措。在这种情形下连续听到巨响,很难保持头脑清醒。随着视野逐渐清晰,眼前出现了一张满脸怒气的陌生面孔。


所幸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认出了他是谁。是车正允。世河惊讶地平息着砰砰跳动的心脏,平静地开了口。


“少爷,您醒了吗?”


“谁是你的少爷?”


“那么…该怎么称呼您呢?主人?”


听到主人的声音,正允带着一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混蛋?”的表情瞪向世河。世河则悄悄地移开视线,在脑海中梳理着眼前的状况。


在沙发上稍作休息等着政允,结果似乎就这样睡着了。严格来说,这可是在工作时间睡觉,真是件稀罕事。


或许是初次体会到的这高级沙发的舒适感所致,也可能是今天状态尤为不佳的缘故。


细细想来,这真是件怪事。几天前才把一直以来的工作都处理完。这段时间世河难得度过了个像样的假期。本该是在绝佳状态下准备起飞的时期啊。


可是,一踏进这栋房子,身体就变得沉重起来。仿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又像是染上了轻微的感冒。大概是太久没有休息一路奔波,积攒的疲劳一下子袭来。


与此同时,郑允大大方方地叹了口气,用尖锐的声音朝玄关方向做了个手势说道。


“少爷也好,主人也好,都滚出去吧。”


“那是没办法的。”


“那不可能吗?”


“是。”


世河平静地低着头,还是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他当然出不去,因为他已经收了钱,而且还有更多的钱要收。


“虽然我是来侍奉车正允少爷的,但我是会长您亲自雇佣的人。”


“守护”这个词在舌尖上显得有些生硬。但似乎这样说是对的。


世河是通过电视剧了解财阀的。虽然他以护身符的身份进入这个家庭,无法在任何地方联想到相似的角色,但无论如何,在电视剧中,世河唯一能参考态度的人,就是财阀家族雇佣的管家等佣人。


“会长说,车政允没有解雇我的权限。”


会长并没有亲自说过。是金室长说的。不过那想必就是会长的意思,这话没说错。


“没有权限吗?”


“好的。”


“这里是我家,为什么我没有权限?这就是我的权限。”


“哎呦…!”


话音未落,郑允便单手猛地抓住世河的衣领,径直朝玄关拖去。传闻中病怏怏的财阀三代,力气竟出乎寻常的惊人。

#8


“等等,请稍候!”


“本来心情就糟透了,还有一堆装神弄鬼的神棍缠着我!”


“放开我再说吧!我又不是巫婆?”


“不是吗,妈的。”


世夏拼命想坚持,但双腿还是被正润拖着向后拉。因为脖子被紧紧抓住,呼吸都困难起来。更别说被称作巫师让他觉得冤枉。


虽然他想要挣脱,也可以全力挣扎,但世河却不敢使出全力反抗。因为他担心这样会不小心在政允身上留下伤痕。


会长本就说我的身子骨弱,若因我而弄出个伤口来,恐怕当场就得被赶出去。


被赶出去反倒是万幸。若有一天因施暴罪被告上法庭,那可真是人生终结。最终,世河只能呜咽着,被迫乖乖跟了去。


最终,当世河的身体被拖到玄关前时,他使出最后的手段,举起手中的手机疯狂摇晃,并大声呼喊起来。


“我给会长打电话!”


所幸有效。正允原本像要立即开门把世河扔出去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世河抓住机会开口说道:


“我的雇主是会长。总得跟少爷说,您把我赶走,我可没法完成他交代的工作吧?”


“我自己会处理,你别操心。”


“即便如此,您还是把工作交给了我,所以……最后还是得向您道别!”


虽然让神经不要管,但政允不再强行带着世河走了。抓住衣领的手还保持着原样,但力道已经大不如前。


在做了无数种兼职后,世河对人情感的把握已炉火纯青。


正允在会长面前犹豫,并非只是因为害怕他。世夏从正允的表情和眼神中感受到了她对奶奶深深的敬爱。


幸好如此。这意味着,只要孙仁淑会长坚决庇护世河的工作,他就能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赚钱。


“…倒霉的家伙。”


最终,正允低声咒骂着,粗暴地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世河踉跄得几乎要摔倒,好不容易站稳后,正允开口说道。


“我会直接联系奶奶,让她把你赶走,所以别胡思乱想,等着吧。”


“好的,明白了。”


世河只是简单地回答道,如果政润真的说服了奶奶把自己赶走,那也只能被赶走,还能怎么样呢。


回想起曾恳切求助于自己的手仁淑会长的面容,似乎正允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没必要啰啰嗦嗦地说些话来触怒她。


然而,郑允更看不惯世河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利用他人的迫切来敲诈钱财的家伙,竟然没有一丝羞愧,厚颜无耻地装腔作势,令人作呕。


瞬息之间,振允伸出的手紧紧扼住了世河的喉咙。世河那瘦削纤细的脖子,用一只手就足以牢牢掐住。


“你个骗子加乞丐还挺有胆量啊?”


“呃…!这,这个…!”


“奶奶亲自雇的你,是吧?所以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世河双手紧握正允的手腕,颤抖不已。虽然他并未用力到让人完全无法呼吸,但这种使他人窒息的行为本身带来的压迫感,令他的身体僵硬。


钱什么的,你这就打一下?


就在世河刚感受到那种冲动的瞬间,幸好正允松开了手。世河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响亮。虽然并没有那么痛苦,但他故意这样做。


当然,政允似乎对世河的咳嗽丝毫不感到内疚。


“肮脏的东西……”


反而又向世河吐了句脏话的正允,转身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世河摸了摸有些发紧的喉咙,望着正允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走着走着,似乎头晕起来,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看来情绪激动地与世河争吵确实有些吃力。


真不知道这身子骨是弱还是强。想想也是,力气那么大,却动不动就倒下,又莫名恢复不过来,那才更成问题呢。


“不太容易啊……”


直到政允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世河才像叹息般低语。虽在短暂的初次相遇中已察觉他不喜自己,但事实比预想的反应更为激烈。


这样下去,奶奶该不会真的被说服把我赶出去吧。


怀着淡淡的焦虑,涩河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用手机查找辛秘书的名字。


即便他无意成为朋友或恩人,但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也得朝夕相处,这种状态实在令人为难。无论如何都得改善关系,起码要到彼此能视若无睹的地步。


被人突然揪着衣领勒住脖子,还得努力在他面前表现得好些。


若是寻常情况下,这无疑会是一副颇为悲惨的景象,然而亲身经历这场混乱的世河,表情却显得相当淡定。


原本在底层赚钱,就算我没犯错,也可能被对方辱骂,甚至揪住衣领。经历过这种事后蒙着被子哭,那是我学生时代就已毕业的事了。


相反,世夏决定将重心放在如何让当前状况哪怕稍有好转上。他选择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为自己谋划。


“啊,申秘书。我是陈世夏。”


那就是世河在社会底层生存的方式。

***


“啊,真的!”


正允带着烦躁的表情发脾气挂断了电话。已经给奶奶打了好几次电话,但她就是不接。


若是平时的正允来电,想必是铃声刚响便立刻接听,如今却刻意避开电话,显然是这个如同寄生虫般的家伙闯入了家中。


想到这里,怒火再次涌上心头。摆出一副心理不安者的姿态想骗钱,却还说是董事长亲自雇佣的,真是厚颜无耻。


奶奶并非没意识到她对那神婆的话深信不疑。之前也劝过多次,但无济于事。每当这时,奶奶反而会责备正允,说菩萨救了你不止一次。


仅仅因为几次偶然的巧合就如此信任他的奶奶,让人感到心酸,但这些年来没能强烈阻止的原因,是因为我希望奶奶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心灵上的慰藉。


抱着孙子随时可能离世的恐惧生活,还不如相信有个能帮上忙的人存在而活得不那么不幸。


奶奶给那巫婆的钱,权当是咨询费,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是辟邪?这就有些过分了。


庭润一边强装镇定,一屁股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或许是刚才情绪过激,他感到呼吸急促,头也开始发晕。


郑允握着手机的手攥紧了。终究是自己的错。该死,这具异于常人的躯体才是问题的根源。


若不是自己,那样睿智理性的外婆怎会中了神婆之流的圈套呢?


早知如此,当初我也该一死了之该多好。


靜允一边回味着已经习以为常的念头,一边拨通了负责在奶奶身边照料的金室长的电话。


无论是由于自己还是其他原因,都必须阻止那个骗子玩弄奶奶。

***


“…镇世河先生?”


郑允的秘书东贤带着些许疑惑的表情接起了电话。对方是从今天起留在郑允身边的陈世河。


啊,助理小姐,您好。突然打电话来,真是抱歉。


不是的。如果您有需要或疑问,请随时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当问及发生了什么事时,东贤内心仿佛已经猜到了原因。这个时候,政允该是醒来的时刻了。


我一再叮嘱你要考虑会长,结果你还是没能忍住那脾气。


并非别的…..


世河稍显迟疑,似乎正犹豫是否要将正云对自己做过的事告诉他。毕竟东贤是正云的左右手,看来他也难以轻易开口。


幸好会长和室长没有直接联系,而是先联系了自己。东贤担心世夏会害怕或受伤而放弃,想安慰他。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东贤的意料。


- 能了解一些关于少爷性格的信息吗?


“……什么?”


看起来少爷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


世夏平静地对惊慌回问的东贤说道。


听到世河那平静的声音,东贤迅速地理解了当前的状况。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正允的性格。那位小时候比谁都善良、爱笑的少爷,在经历了双亲去世的打击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据说,从那时起开始的无名病症让郑允变得更加神经质和冷漠。郑允对大多数人都很刻薄,也知道如何对不喜欢的人恶毒。而陈世夏则明显超出了郑允的讨厌,成了让他深恶痛绝的人。


如果郑允没有忍住对那样的世河发脾气的话,那就绝不是能用“心里不舒服”来形容的情况了。


东贤一边在心里估量着,这世河无论怎样都得留在静允身边才行,一边张口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9


啊,没什么大事……刚才是看见您醒了,打了个照面,可能是我在这儿让您感到不自在了。


“是的……”


可是我已经拿了钱,不能说走就走吧。所以我想尽量别太逆着少爷的意思。


总结世河的话,就是尽量避免做他不喜欢的事,同时希望了解那些能让他有好感的信息。


并不要求您特意隆重整理。哪怕再细小的事,只要您想起什么,方便时轻轻松松地发个短信告诉我,怎么顺手怎么来……


“……”


- 因为只有秘书您能帮我这个忙。如果冒犯了,实在抱歉。


“不是的。毕竟都是为了少爷着想,哪有什么无礼之处。我会尽快整理好,简单地告诉您。”


是的,谢谢!


虽然显然和正允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但从另一边传来的世河的声音里,丝毫感受不到受伤或气馁的痕迹。


虽然他说自己为了养活唯一的妹妹从未有过空闲,但那种外在的天真少爷气息给人的印象却与之大相径庭。


“那明天见。”


好的,那您进去吧,秘书先生。


东贤恭敬地结束了通话,凝视着手机屏幕上剩下的“陈世河”这个名字,低声自语道。


“真不一般。”


政允的抵触情绪实在太强,我担心如果老爷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人就这么被赶走了怎么办,可通话结束后,我忽然有种预感,少爷是不是好好地见了那个人。


会长是否连这一点也预料到了,才带晋世夏来的呢。


东贤想起会长第一天指示他早点出门,好让政允和世河能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会长此举的真正用意究竟何在,无人知晓。


无论是巫俗信仰还是什么,只愿我少爷能够摆脱纠缠他一生的漫长厄运,董贤拨通了金室长的电话。


任何与李舜臣相关的不寻常情况都必须上报。

***


“哈…。”


正允满满地倒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后,放下杯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幸运的是,金室长并没有像奶奶那样完全回避联系。然而,即使打通了电话,也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大的收获。


“会长何曾做过对少爷不利的事?不妨抱着被骗的心态,试着相信一次。”


回想起金室长以成年人教育般的口吻对自己说话的情景,正允不禁皱起眉头。这话倒也没错。正允从未吃过亏。吃亏的,全都是奶奶。


本来因为住院费等开销,自己无法工作赚的钱已经很可观了,现在居然还得给巫婆钱。无论奶奶有多少财产,也不该白白送给骗子。


郑允沉重地从厨房走到客厅,盯着世河所在的房间方向,咬紧了牙关。


如果无法说服奶奶把那家伙赶走,最终只有一个办法:让他在这里待不下去,自己主动离开。


虽然对金世河是怎样的人并不十分了解,但从刚才的经历中可以推测,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显然,为了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在这个时代,光是能以“辟邪”为由厚颜无耻地闯到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面对着能赚大钱的机会,他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去的。


“看看我们能撑到哪里,撑到何时。”


但郑允并不太担心。他越是贪财,他们之间的雇佣关系就越发明显,差距也就越大。


在这屋里多待一瞬都嫌多余,给予如此刻骨的羞辱,简直易如反掌。


竟敢在我面前对奶奶如此放肆,还威胁?


郑允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一周时间,他打算将晋世夏赶出内部。

***


“哈啊……”


世夏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住宿的房间与原来住的房间相比好得无法比拟,但却睡不着觉。


世河干活时,即使将单薄的一床被子铺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能安然入睡,所以并非仅仅因为换了个睡处而难以入眠。只是思绪纷繁罢了。


坐在床边的世河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直到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睡前查阅的关于车正允的资料在脑海中盘旋。


在这个富家子弟纷纷成为网红,进一步攫取财富与声名的时代,车正允的相关信息却少得可怜,显得格格不入。


小时候,与父母同乘的车与逆行的车辆相撞翻车,事故中父母双亡,而他成为唯一的幸存者。这篇报道是关于车政润一生中可以获得的最后信息了。


很可能是故意避免公开。不仅遭遇了难以承受的悲剧,而且从那以后身体一直不好,无论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新闻报道中,恐怕都无益于事。


“真让人郁闷啊……”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世夏撑起了身子。胸口发闷,喉咙发干,他想着得去倒杯水来。


打开门走出来,他更加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何方。与弟弟同住的家里,站在玄关前便能将屋内一览无余,是个小巧的空间。与之相比,笼罩在黑暗中的正允的家,宛如宇宙般广袤无垠。


在新奇与陌生交织的感觉中一步一步前行的世河,正是在那一刻,听到了清晨寂静中极其微小的声响。


虽然那声音微弱得完全可以忽略,但无法这么做的原因是,它听起来像人类的呻吟声。


走向厨房的世河突然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开始寻找声音的源头。他缓缓摸索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最终到达的地方,正是正允的房间。


“……”


世河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门上,专心倾听屋内的动静。之前停顿的声音再次从门内传来。显然,那是人因痛苦而发出的声音。


此前,他还会因陌生而广阔的空间中传来的声音而感到害怕,但来到这里后,世河可以确定这就是政勋发出的声音。因为新秘书曾提醒过,政勋几乎每天都饱受噩梦困扰。


但这并不意味着神秘书曾要求世河每次在他被鬼压床时都去帮忙。郑允说过,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被鬼压的样子。所以她才说,除非他长时间尖叫或面临外伤风险,否则暂时不要插手。


那从现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说不上是尖叫,而且断断续续地传来。这意味着世河可以不必介入。


但世河在门口却难以轻易脱身。尽管心里想着快点倒杯水回房间去,脚步却挪不开。


恶梦本无需尖叫也足以令人难以承受。剪刀亦如此。若连声音都无法正常发出,纵使困于地狱般的幻象之中,也无迹可寻。


世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因为他自己就经常遭受着严重的鬼压床之苦。


那份因希望有人能唤醒自己而竭力挣扎的痛苦,世河再清楚不过了,因此他实在无法假装视而不见、径直离去。


最终,世河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曾想过门可能会锁着,但不幸还是幸运,门悄然无声地顺从地开了。


“呃…呃呃…”


正如预料的那样,政允躺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看起来极为痛苦,仿佛连呼吸都不顺畅。


就在那时,世河正欲匆忙踏入室内的脚步突然顿住。因为他似乎看到顺润的身体上方瞬间涌动着一片黑色的阴影。


“呃……”


世河瞬间惊愕地张开嘴,眼睛眨了一下,就在这短暂的一刻,那个影子已无影无踪。


我又一次产生了幻觉。房间昏暗,又没能好好睡觉,这并不奇怪。尽管努力平复震惊的心情,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不由得轻轻缩了缩肩膀。


但当郑允再次发出呻吟时,世河才回过神来。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走近郑允,轻轻地坐在床边,开口说道。


“少爷。”


总之,他还是叫了一声。今天刚认识,而且正允显然对自己厌恶至极,因此犹豫着不敢贸然触碰他。


然而,郑允仿佛听不见世河的声音,只是不停地呻吟着。


“车正允先生!”


“呃…嗯…!”


提高声音又试着呼唤了一次正润,结果依然如故。正润反而皱起了眉头,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


最终,世河无奈之下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臂上,试图摇醒他。


“呜呃…!”


但当手触及的瞬间,粗重地吸了一口气的却是世河。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瞬间席卷了世河全身。

#10


仿佛走进了浓雾一般,眼前变得模糊不清,耳朵也沉闷起来。我张嘴尖叫,却像被水淹没一样,喉咙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床也好,正允也好,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都看不见了。最终,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坐着还是站着,感觉完全扭曲了。


恐惧感涌上心头。仿佛独自迷失在宇宙或深邃的海底。


救救我。就在他这么尖叫着,嘴巴抽搐时,突然间,一阵刺耳的噪音如撕裂般钻入耳中。


“你在干什么!”


“呼呃…!”


与此同时,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又回来了。旋转不停的视野突然定格,视觉、听觉和触觉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粗重地喘着气抬起视线,看到正允坐在床边,满脸怒容地俯视着自己。


“啊,那个,那是…”


我反射性地吐出话语,结巴间记忆逐渐回归。正勋被剪刀压住,而我是为了唤醒那样的他才走进房间的。


世夏为了向政润说明这一连串的情况,再次开口说道。但政润的低沉声音更快地响起:


“滚开。”


“……什么?”


”滚出去!谁说我房间可以随便进来?不是骗子是贼吗?”


“不,不是那样的……!啊!”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始料未及的世河一阵慌乱,过了好一阵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倒在了地上。明明刚才是坐在正允床边打算叫醒他的。


扑腾着扑腾着就自己摔倒了,还是郑允把他掀翻了,这一点不得而知。只是撑地的手腕和后腰隐隐作痛,看起来肯定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世河坐着手握手腕发出疼痛的呻吟,但正允毫不理会,提高了嗓音。


“不关掉干嘛?要我帮你关吗?”


“出去。我要出去了。”


世夏没有絮絮叨叨解释自己为何进入这个房间,只是站起了身。


反正我在这里说出来我叫醒了被鬼压床的你,非但听不到一句感谢,反而少不了被质问你算老几敢多管闲事。


而且,刚刚那场怪异的遭遇令我头脑混乱,实在不想再面对郑允。


世夏在忍着疼痛起身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正允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本不想听人道谢,却未料到被如此抛在一旁,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委屈。尽管如此,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无法说出,只能默默地被赶走,这种境遇虽觉得凄凉,但尽量不去多想,世河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站定后,尾骨一阵刺痛。想必是摔倒时重重撞了一下。白天突然抓住别人衣领猛甩,就算他把自己摔在地上,也不觉得意外。


“别多管闲事了……”


今晚本不用听的那些骂言已经听了不少,世夏边回味着迟来的后悔,边拖着步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虽然并非不知道对于贫穷无力的人来说,最无用的是多管闲事,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插手了。


那位可是泳装集团的财阀三世啊,肯定能自己处理好的。要说这世上还有比操心艺人更没必要的担心,那就是财阀世家的琐事了。


世河真正该担心的,是今后要在这家里与那个人一起生活的自己这个挡煞之身。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一次又一次尝试睁开眼睛,然而每当我拼尽全力再度合上双眼,那令人窒息的混沌就会更加深重地笼罩过来。 突然间,紧闭的眼睑渗入一道微弱的光芒,它如此微弱,却仿佛拥有穿透一切黑暗的力量。我感到眼皮下的世界开始微微震颤,就像是被轻柔唤醒的静谧清晨,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期待。 "好吧,这次让我看看会发生什么。"我心里默念着,试图摆脱之前的种种疑虑和不快。 在真实的游戏中,每一次的决策都关乎生死。有限的选项如同一根根细小的丝线,牵引着每个玩家走向或生或死的结局。选择的速度与准确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在游戏中的命运。而我,或许比任何人更能感受到这一点。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视野中充斥着五颜六色的光影,它们跳跃、流转,划出一条条奇异的轨迹。我试图辨认这是哪一款游戏,心中的焦虑却并未因此减轻。 "啪!" 随着画面定格,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玩家已登录,准备进入游戏。” 在这个恶性循环里,有人选择面对,有人选择逃避,而我,似乎早已习惯与之共处。尽管只有短短两年,我的游戏生涯却已如同一本厚重的书卷,记载着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对战、装备、升级,以及那些刻骨铭心的失败与胜利。 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轻轻一划,游戏人物应声而动,动作之流畅,仿佛与现实无异。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一刻的专注与投入。 "开始吧。" 仿佛是为了应和我内心的呼唤,游戏画面瞬间切换,背景音乐低沉而充满张力,犹如一场即将上演的戏剧。我操控着角色,一步步踏入这个未知的世界,每一步都带着谨慎与期待。


究竟那是什么呢?自从进入这房子后已两次见过的那个影子浮现在脑海,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或许,难道,我真的能够阻挡住车政润的势头吗?


一想到那儿,世河急忙摇了摇头。简直是无稽之谈。在当下的时代,什么护身符之类的,全都是无稽之谈。


就算外婆是个巫婆,世河也不相信那些东西。即便那种力量真的存在,如果自己真有那种能力,早就会显现出来了。


但是活到这么大从没经历过什么神奇的事,这岂不就意味着作为护身符的能力一点儿也没有吗?


世河紧紧用双手抓住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处盖好,闭上眼睛思念起弟弟来。


是在那个笨拙的兄长独自在这空荡荡又狭小的房间里,一边凑合着填饱肚子,一边拼命学习的年幼善良的弟弟。


“是啊,最可怕的就是钱,钱。”


世河强装出若无其事的声音嘀咕着,好像要摆脱那份无端的不安。这话也没错。比起眼前这虚无缥缈的厄运,每月必须支付的房租,还有债务利息之类的东西,反而更让人感到恐惧。


最令世河恐惧的,莫过于自己未能妥善处理好这事,进而可能导致弟弟放弃他原本期盼的道路。


好吧,就算是真的护身符也无所谓。给你就给你吧,反正值十亿呢。


世河在心中重新坚定了片刻的脆弱,请求入睡。

***


“……”


政润依旧半失神地低着头看着我的手臂。整条手臂上还残留着灼热的气息。


像往常一样被恶梦压得喘不过气来,突然间某种力量将正允从深邃的黑暗中猛地拉了出来。就像溺水时突然被人救起的感觉。


猛然睁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急促喘息,这时,奇怪的是,在正允的视线中出现了陌生的人。那是自称进入了她的护身符的珍世夏。


就在那一刻,正允意识到世河正抓着自己的手臂。从接触的地方,仿佛能感受到刚才强行将正允抽离出来的那股力量。


陈世河的情况愈发糟糕。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凝视着虚空。身体颤抖不止,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陷入深深的恐惧,又似乎遭受着某种不适的折磨。


那一刻的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政允只是躺在那里,久久地凝视着世河。


没过多久,正允的意识完全清醒了过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房间,而那个骗子竟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甚至还在触碰自己。


“你在干什么!”


郑允这样喊着,挣脱了世河紧抓着我的手,用力将他推向地面。


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的世夏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失神凝视着虚空的世夏双眼重新聚焦,也正是在那一刻。


他看起来比丁润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就算赶走了世河,正允也难以再次入眠。这已不是日常般的噩梦或剪刀的原因。


他从握着的胳膊上仍能感受到那股不太熟悉的气息。甚至那气息并不仅仅停留在胳膊上。


仿佛全身被一层薄膜所包裹,从被陈世荷揪住的部位开始,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悄然流遍全身。


“这是搞什么花样……”


正允咬紧了牙关。趁凌晨偷偷摸摸爬进来的他,其意愿令人怀疑。说实话,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利用自己而用了什么药物呢。


从那既不怯懦也不知羞耻的态度来看,陈世河简直就像个可以变得更糟糕的人。


政允用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世河曾触摸过的自己的手臂。指尖触及的皮肤并未感到任何异样。


不能掉以轻心。一个骗子竟敢大摇大摆地闯进家门,声称要在这里住上几个月,这种人绝非善茬。尽快把他赶出去才是正理。


怎样才能让他更加痛苦,无法忍受呢。带着这样的思绪,正允再次躺回了床上。


被鬼压床的那个晚上,噩梦接二连三地重复,已然成了常态,看来是难以再次入睡了。这是基于过往经历的推测。


但与预期相反,静润躺在床上一会儿就又陷入了睡眠,直到天亮都没有再被梦魇缠身。


那是安放韩式神龛的第一天。

***


“您醒了吗?”


早晨起来走到客厅的正允,一听到那明亮的嗓音便皱起了眉头。站在客厅里,那家伙腰弯得像个职员似的在鞠躬问好,那副模样真是难看极了。


郑允心情不悦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金世河,随后立刻将视线转向早已在此等候的申秘书,开口说道。


“我从早上开始就得看那个邪教混蛋的脸吗?”


“少爷。”


“把那个收拾掉。”


那声音简直就像在命令清理垃圾一样。东贤努力不去看世河,从唇间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该如何回答,才能让世河少受伤害,又能安抚正允呢?在东贤忙碌思考之际,率先开口的是辰世河。


“啊,那我去房间里待一会儿。您要出门的时候叫我一声。”


那声音明亮欢快,简直无法让人联想到刚才受到侮辱的样子。正允和东贤的目光同时转向了声音的方向。

#11


世夏的表情过于端正,以至于他那隐约带有讽刺的口吻更加鲜明地传达到了。慌张的东贤在同样愣住的正允开口之前,急忙点点头说道。


“啊?哦,好的好的。那我……早餐……”


“你刚才嘀咕什么了?”


郑允在那之后仔细琢磨了世夏的话,再次皱起眉头,恶狠狠地说道。然而这次世夏依旧不予理会,缓缓朝房间方向移动脚步,对东贤回答道。


“因为不想被少爷看见…等您去洗浴的时候再叫我吧。我会趁那会儿快点吃的。”


她轻声细语地回答着,但那声音既然能传到东贤耳中,又怎会不传到正允耳里。正允感到不可思议,“什么?”猛地反问道,然而世河早已走远,背影消失在远处。


“噗…!”


东贤笑了出来。昨天他不在的时候,两人似乎正面交锋了,他本以为世河会相当沮丧,但见到本人时,却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反而无法平复满腔怒火、摆出一副傲慢姿态的,是我家这位少爷。


虽说不必非得考虑到金世河年纪更大这一点,但从小的成长经历截然不同:一个是从小担当家长,历经风霜雪雨的金世河;另一个则是出身豪门贵胄,因体弱多病而在温室般的保护下长大的车正允。二人的处世之道,差距之大,恐怕难以启齿比较。


“现在想笑吗?”


“抱歉,少爷。”


“脸上完全没有表示道歉的意思。”


想到再掺和下去,受牵连的怕不是自己而是陈世河,东贤干咳一声,赶忙整理了下表情。


“首先从准备开始吧。你今天不是要去健身吗?”


“哥,看到那小子说话你不生气吗?”


终于,正允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本就该趴下爬都嫌不够快,那种态度算什么意思。


怒气冲冲的语调中,东贤轻轻推着正润往浴室方向走,点了点头。


“小智。我也很生气。谁让你这么嚣张的。”


“可你为什么要接纳我!”


“哈……车正允少爷,您看看我吧。这可是会长特别指示的事情,我一个普通秘书能做得了什么呢?”


“……”


“金室长特意指点我,让我好好做事。”


这种时候,装死是最直接的办法。


郑允虽然敏感、挑剔,有时脾气还很糟糕,但从小到大朋友寥寥无几的她,对于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却意外地有柔软的一面。


与正允甚至变得无话不谈的东贤,自然也是他们中关系最亲密的几人之一。


不出所料,不再和镇世和睦相处的声音是娜拉的咆哮,正允听懂了东贤的消息,气势一下子萎靡了。


郑允像蔫了的孩童般撅着嘴嘟囔道。


“我都说了不愿意,室长您何必非要为难哥哥。您明知道我不是那种听人摆布的人。”


听到正允哭声的东珉立刻收敛了,既觉得他有点可爱,又觉得有些可怜。正因为这样,即便正允再敏感,东珉也无法讨厌他。


而且,正允从不在东现面前耍横。只要不是偶尔倒下让人心惊胆战的意外,他算是个容易相处的上司。


“就算那样,主任能对你说什么呢?总之……先去洗漱准备吧,再这样下去要迟到了。”


“……知道了。”


正允终究没能对东贤再说些什么,顺从地向浴室走去。


在正允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猛地转身,几乎像是瞪着东贤似的问道。


“可是…难道他也得一起去?”


“会长指示。”


东贤依旧只是面带可怜的表情回答。

***


简直就像坐在荆棘垫上一样。坐在东贤驾驶的车副驾驶座上的世荷,心情就是如此。正允坐在后座,目光透过头枕直射向世荷的后脑勺。


三人正前往政允健身的私教工作室。


虽然曾被告知无论郑允去哪儿都要跟着,但亲眼看到他连去运动的路上都跟着,感觉颇为微妙。


坐在东贤开的车上让世河感到尴尬,他主动提出要自己开车,但因安全原因被东贤拒绝了。东贤表示,不能将少爷乘坐的车辆的驾驶交给未经验证的人。


仔细想想,这话也没错,最终世河也无法再坚持己见,只得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若不是这样的机会,恐怕到死也不会有机会坐上这样好的车,更何况是让别人开车载着,真是享受到了无上的待遇。


但世河心想,要是选择了公交车,虽然身体会辛苦些,但心应该会平静得多。


虽然紧张的气氛确实令人不安,但背后时不时传来的“无耻的家伙……”之类的低语更让世河感到极度不适。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早上就不该无谓地闹脾气。世河心中泛起迟来的懊悔。


虽然并非有意为之,但昨晚帮助政允后却被无情地甩开,那份委屈似乎仍未消散,不知不觉间话中带刺地脱口而出了。


即使到了早晨,手腕的刺痛感仍未消退,反而更加令人头疼。无论怎样,世河都不是容易失去冷静的类型,但今天却莫名地敏感。正在反省中。


“昨晚睡得好吗?”


两人正被这尴尬与肃杀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东贤转向世河开口了。


虽然无论是说话还是沉默都让人感到负担,但东贤展现的好意多少帮助世河缓解了紧张。


世河带着礼貌而温柔的微笑回答道。


“是的,多亏您关心。”


“真是万幸。床换了地方就睡不着觉,不是常有的事嘛。”


“房间很好,床也特别舒服。”


“胡说八道。”


当然,是那位从刚才开始内心就扭曲的尊贵少爷,他像投下了一块石子般打断了原本自然流淌的对话。


“少爷。”


郑允不顾试图阻止她的东贤的呼唤,直接开口说道。


“你知道他像老鼠一样,凌晨偷偷溜进我房间的事吗?”


“什么?”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东贤激动地反问。世河的脸色变得苍白。正允这才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说道。


“幸好我及时醒来了,不然那家伙还指不定干了什么。啊,我还没仔细检查过整个房间,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不见了。”


“不是那样的。”


世河慌忙否认正允的话。正允若只是为了泄愤而将自己归为邪教徒或骗子倒没什么,但小偷可就不一样了。


万一搞砸了,不仅会被赶出这房子,还可能往警察局跑。


虽然什么也没偷,但如果是政允那个级别的人,把自己逼成罪犯,执拗地折磨自己,那简直是家常便饭吧。


即使无罪得以澄清,过程也会异常艰难,而世河作为家长的家族无疑将遭受重创。


“不是那样的,秘书先生。”


世河以一种审视救生索的心态注视着东贤。按常理推断,光是安静地待着就能在月球上赚取千万韩元的世河,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


但东贤却用略显生硬的语气对世河说道。


“我不是说过,不能随便进少爷的房间吗?”


“是的,我知道。虽然知道,但是…那个……”


“有理由吗?”


“呻吟声…传出来了…”


世河坦率地回答了。这理由恐怕算不上正当。因为即使政润被鬼压床,已有指示说若非特殊情况不要介入。


尽管如此,事实就是如此,他无从辩解。世河努力保持平静,补充说明道。


“当然,即使看出那迹象,您也叮嘱过不要进去。我还记得。可是…然而实际上,凌晨听到他痛苦的声音,不由得担心起来。万一陷入更困难的境地该怎么办呢…。”


“嗯。”


“对不起。本该遵从指示的,是我的疏忽。只是您看起来太痛苦了,想尽快叫醒您。我自己也经常被压在石头下,知道那有多艰难。”


东贤点了点头。虽然违背了指示,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任何人在凌晨突然听到人的呻吟声,自然而然会感到担心和不安。


反而,东贤重新审视了世河。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但明知会挨骂,却因担心政允而试图去关心他的举动,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世河的解释也让正允无言以对。她知道是他叫醒了被鬼压床的自己,但并不感激。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反而更加恼火。


但当真从世夏口中听到那时他的感受时,心情却变得怪异起来。既难言好,也说不上坏,只是一种模糊不清的复杂情绪。


那种暧昧让正允感到不适,她赶忙开口道。


“借口找得不错。”


然而,他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并非无话可说,而是昨晚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


那股一口气将自己从噩梦中拉起的元气,以及即使在醒来后仍留在体内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


正允下意识地摸了摸昨天世河碰过的手臂。那时,想要再逼迫世河的念头已完全消失,正允便闭上了嘴。

#12


打破这片短暂寂静的,是东贤。


“我理解您为何这样。今后请您多加小心,若觉得判断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即便是深夜也没关系。”


“好的,我会的。”


由于东贤似乎并未怀疑自己,世河松了一口气,答道。三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世夏转过头望向窗外,心中涌起一股十年沉淀的感慨。仅仅因为一个荒谬的疑虑就不得不颤抖,这种处境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


虽然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但或许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个想法油然而生。


世河忽视了一点。以前在工作场所遇到再讨厌的人,一旦告别就结束了。


世河的身边也有支持他的同事,大多数社长也都颇为赏识能干又谦逊的世河。几乎不会有因顾客一句话就丢掉工作的情况发生。虽说顾客是上帝,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国王。


但车正允不同。在薛夏现在踏入的世界里,车正允确实如同帝王一般。他是个可以以自己心情不佳为由,对薛夏下达处置的人。


想到这里,未来变得令人眩晕,世河急忙闭上眼睛,想起会长提前发放的工资累积起来的银行账户余额。这时,他的心情才像谎言般稍稍平复下来。


回家后,我得打开银行应用,再次享受那些数字。这是守护世河一天,如同咒语般坚定的决心。

***


就在十几分钟前,世河还一边想着存折,一边试着平复心情。


哇,这家伙真是个疯子。


那是车正允向他的私人教练介绍世河为‘奴婢’的时候。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种词,还是头一遭。原以为这样的词只会在古装剧里出现。


不分昼夜地工作时,我们同事间曾开玩笑说我们都是奴才,然而“奴婢”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管怎么说,体弱的茶正允肯定是在家看太多电视剧了。


惊讶得目瞪口呆地看着廷允,没想到接下来他说的话更离谱。


“为什么?不就是保镖或仆人嘛,有什么区别?”


无言以对。首先,那并非那样。完全不同。


“说是为了赚钱,连别人的厄运也要替挡,这跟奴才干的活儿有什么区别。”


然而,车政润的逻辑是无懈可击的。而且听他一说,那话并非强词夺理,这让世夏稍感欣慰。连无法尽情反驳政润的话这一点,都让人觉得无比像是个听命的奴仆。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打水去。拿着毛巾站着。把毛巾拿来。碍眼,走开。别摆出一副倒霉相。


正允真像使唤下人一样,把世河指使得团团转。


代办事情本身并没有给世河带来特别的困扰。这种程度的事情对世河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早已做好准备,甚至能承担更繁重的照顾工作。


但不论如何,也不能当着人的面直接喊奴仆吧。世河心里虽嘀咕着芝麻粒大点的不满,却也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您若想要个奴仆,那我便欣然成为您的奴仆。


其间,完成了一次训练的廷允让世河去重新打水。世河安分地从水缸中取来了水,恭敬地以仆人的正确姿态,礼貌地将水瓮递过去,说道。


“给您,主人。”


车正允自不必说,连教练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但世夏还是微微弯下腰,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做下人的本来就该有点儿卑躬屈膝的味道,不是吗?


但即便如此,世河的努力还是白费了,正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


“你疯了吗?”


“啊?”


“你刚才称我为主人吗?”


“啊…那个,我尽量装得像仆人一样了…要是主人不喜欢的话,我叫您夫人可以吗?还是叫妈妈?”


最终,一直咬着嘴唇站在一旁的教练忍不住“扑哧”一声,压制的笑声爆发出来。正润则是一脸“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疯子”的表情。


并不是因为对被称为下人有所不满,也不是为了报复,世河才极力睁大无辜的双眼,表现出自己的清白。


正润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身旁一起锻炼的东贤。


相较教练,更擅长忍住笑意的东贤,用颤动的眼神交替打量着正允和世河,随后朝向正允耸了耸肩。


你先喊我“下人”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想到那人也算是个秘书,竟然还带着一起运动,郑允不禁嗤笑一声。随后,他盯着依旧令人作呕地将双手合十在前方的陈世河,说道:


“光是看着你就让人心烦,赶紧滚到那边去吧。别回答,我不想听。”


态度也好,每一句话都厚颜无耻得令人作呕,让人反胃。从这厚脸皮的程度来看,他的确是个骗子无疑。


世夏按照正允的要求,连“是”都不回应,只是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正允对他视若无睹,重新专注于运动。


然而,被金世河斜睨的眼神搅得心烦意乱,运动进行得不顺利。

***


世夏仔细打量着一件叫不出名字的运动器材,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允做运动。


虽然对 PT 一无所知,但粗略一看,正允接受的训练看起来非常专业且细致。难怪体质虚弱的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力气,看来都是运动的功劳。


毕竟,为了哪怕稍微恢复一点健康,想必也已竭尽全力挣扎过。这样的疗养,从某种角度看,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教练的指导下运动的政允,脸上的表情甚至显得凝重。


注视着那身影片刻的世河,随即转过头环顾四周。


不知是包下了整个健身房,还是原本就设计成一人独享的空间,这里没有其他人。


想到此刻弟弟大概正坐在桌前学习,是很自然的事。


对于正在成长的青少年来说,运动是必不可少的。学习固然重要,但对秀荷而言,那些分数远不及世真的身体来得宝贵,甚至可以说前者不及后者的重要程度的几分之一。


以前因为钱的问题连想都不敢想,但如果这件事能继续下去,虽然个人训练师不敢说,但一般的健身房是完全可以负担得起的。


想到这一点,心情突然变好了。弟弟使用眼前健身器材的身影,清晰而愉悦地浮现在眼前。光是想象他是谁家的弟弟,就觉得真是帅得不行。


世河在入睡前想着得去健身房看看,嘴角不知不觉间浮现出了微笑。对突然把我当仆人的车正允的感情也迅速升温。


若非当初车政允伤得那么重,也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世夏紧紧握住了双拳。


得好好当个使唤丫头。就算稍微有点不懂事,也得大度地以慈爱之心温柔相待。毕竟人家年纪比我小嘛。没错没错。


世夏再次凝视着正允,心中涌起那突如其来的决心。每当想起努力锻炼的弟弟,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

***


回到家的正允表情不佳。运动时心情一直不好,这当然是由于镇世的原因。


到底在想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傻笑,脸皮厚得对上眼也不躲闪,反而笑得更灿烂。这让人感到不快。


政允讨厌别人看着他笑,连看的目光本身都感到厌恶。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别的地方,认识政允的人总是注视着他,这个出生即为财阀三世却正迈向死亡的政允,背后还少不了窃窃私语。


可怜的家伙。那么多钱也白搭了。为那钱心疼,可该怎么死啊。啧啧。


正允很早就察觉到,同情的目光中大多暗含着一丝轻蔑。每当与人对视,看到对方虚伪的笑容或同情的表现时,就会感到一阵反感。


于是从某个时刻起,我们连看都不让看。一旦眼神对上,便是一通谩骂挑衅。


人们即使走向死亡,钱也有力量让人屈服,那样的话,大家都会低头示弱。真是可悲。


所以,陈世河也这么认为。不是已经充分展示了吗?第一天就毫不客气地揪住衣领甩来甩去。晚上还边骂边打了他耳光,甚至把他赶出房间。


然而,晋世夏却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那副表情让人越来越感到反感。令人毛骨悚然。真不知道他有多么狡猾,才能做出这副模样。


甚至还得和他一起回家。看一斑而知全豹, 要把那家伙赶出去, 可能比预想的要费时间, 这个念头让心情越来越不快。


正允盯着在客厅里尴尬站着的世河,随即对东贤开口道。


“申秘书。”


“是的,少爷。”


因为叫的是新秘书而非正允哥,东贤也恭敬地回应。从运动时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今天也预计会紧张得脊椎发凉的东贤,紧张地等待着正允接下来的话。正允说:


“阿姨,请您从明天开始就不要来了,给您带薪休假。”

#13


“休假吗…?”


“嗯,工资照发,趁我再联系之前,您好好休息。”


“那工作谁来……”


“还能是谁。”


话音未落,正允盯着镇世看,这让东贤和世河都瞪大了眼睛。世河用手指着自己反问道。


“我吗?”


郑允没有直接回答世河,而是仍然盯着东贤说道。


“我可看不下去那个神棍拿了钱还在我家好吃懒做。既然拿了钱,做点家务活那是理所应当的。”


“啊,那是……”


东贤面露难色地交替打量着正允和世河。他就是在与金室长通话时听闻要他妥善调和,别让正允过分刁难把世河赶走的东贤。


即便不是那个请求,作为会长亲自聘用的人,要像对待一般下属员工那样使唤也确实有些困难。


撇开他是否真的拥有非凡能力不谈,他可是被雇来与正允性命攸关的人。即便是少爷的命令,也难以无理智地顺从。


“为什么不回答?”


看出东贤迟疑的正允立刻提高了嗓门。明知劝说无效,东贤还试图开口说服正允,就在这时,世河如同救场一般抢先开了口。


“好的,很喜欢。”


“……什么?”


동현이 당황해서 되물었다. 입을 벌리긴 했는데 소리는 내지 않은 것뿐이었지, 정윤 역시 표정을 일그러뜨린 채로 세하를 바라보고 있었다.


被两人注视的世河却像是不当回事似的,只是耸了耸肩。


“父母不在,我独自抚养弟弟,所以做饭和家务都很拿手。虽然还没尝试过做高级菜肴……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世河反而觉得不错。原本就没啥特别的事做,待在这家里还嫌无聊,没想到倒有了事情可忙,心里还挺高兴的。


家里宽敞,一开始打扫,时间似乎也会过得很快。这段时间一边打工一边包揽各种店铺的清洁工作,所以很有信心。


料理方面也是如此。世河自己就算用便利店的三角饭团和杯面凑合一顿,也尽量为妹妹准备营养均衡的餐食。


既然不能让弟弟吃难吃的食物,自然而然地,烹饪技术也日渐进步。并非因为没钱买更好的食材,而是只要有材料,做饭便是一件乐事。


而且现在手头也宽裕了许多,以后能为世珍做的料理也会更加多样化。


既能赚钱又能随心所欲地用好材料练习烹饪,世河的心情开始激动起来。


“请交给我吧!我会非常努力的!”


又看到世河充满干劲地回答,正允的表情再次变得不自在。她并不是希望得到这样的反应。


我想看到他扭曲的表情,想看他自尊受挫、怒火中烧却强行隐忍的脸。然而世河却反而露出欢迎的神情,神气活现地回答,让我觉得莫名其妙,顿时泄了气。


“闭嘴。”


于是郑允说道:“世河要是配合的话……”,随即闭上了嘴。


“别笑,怪倒霉的。”


微笑也瞬间消失。世河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对政润的话感到过分高兴,心里暗叫不好。


作为正允,大概是想激怒我才对,却不识相地露出了好意。世河垂下眼睑,缩了缩肩膀,担心正允会不会又改口。


明明应该表现出不喜欢和自尊心受伤的样子才对。


世河心中正怀着那种懊悔,突然有什么东西开始令人不适地推挤他的头。


“少爷。”


沉静的东贤的声音传来。世河微微抬起视线,看见正允正用手指轻轻地戳着他低垂的头。


“现在你的处境还不明白吗?我问你喜欢什么。”


“…对不起。”


“在我面前别瞎咋呼。也别笑。”


“是的……”


“尽量别让我看见你。懂了吗?闭上嘴,安静点,待一边去,做你的饭,像寄生虫一样藏着。”


每从嘴里吐出一个字,郑允的手指就推一下世河的头。世河没有刻意抵抗,而是顺从地随着他的推力摆动。


我内心不停地反省。我不该表现出满意的样子。最好是我表现出他希望看到的羞辱表情,并假装勉强接受。


“……是的,我明白了。”


世河咬着嘴唇回答,心里暗暗下决心下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断推搡着头皮的手触自然不会让人感到舒适,因此将压抑的不快通过表情和声音表现出来倒是轻而易举。


“少爷,先洗个澡吧。”


在伺机而动的东贤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搭话。他深知政允的性格,若是明目张胆地站在世河一边,反而会激起反感,对她对世河会更加刻薄。


虽然按年龄来说,东贤早已成年,但他清楚地知道贞允远未成熟,远不及她的实际年龄。这是无可回避的事实,与他对贞允的真心疼爱是两码事。


无法责怪正允。她自幼因一场悲剧性的事故失去了父母,甚至不得不亲眼目睹他们的死亡,而且长达数小时之久。


不仅如此。就连他自己也经历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当然也承受了无数的创伤。


虽说没有那些所谓的厄运降临,但身心日渐衰弱是不可避免的。在这样的境况下,持续住院的同时,连他人眼中再普通不过的学时光景,也没能好好享受。


家里的过度保护让政允更加孤立,而看到因为自己沉迷于巫俗信仰的奶奶的样子,对政允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吧。


因为我的缘故父母去世的想法。因为我的错奶奶无法从长久的痛苦中解脱的自责。


正允选择通过推开他人来掩饰那深重的罪恶感和未成熟的心智。这虽是一种错误的防御机制,但并非东贤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骗子混蛋。"


最终,郑允还是转过身说出了那句话。世河一直低着头静静待着,直到郑允走进浴室关上门,才长舒一口气,发出一声轻叹。


表情略显尴尬的东贤小心翼翼地搭话道。


“世河先生,您还好吗?”


世河像是察言观色般瞥了一眼浴室方向,然后压低声音回答道。


“是的,我没事。”


“真的吗?”


东贤不由自主地反问,是因为世河那样回答时的表情,看起来真的没事。这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吐出来后,东贤感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然而世河并未在意,淡然地回答了。


"是的。说实话,总觉得自己无所事事还能拿钱,有点不好意思……"


“啊……”


“挡煞这种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做的,可收钱的话……虽然我不是故意装作很会做的样子。”


“是的,我知道。会长您向来在这方面是毫不妥协的……”


世河回想着反复向他提出大胆建议的仁秀,点了点头。


“我也理解车正允先生觉得我是骗子并不奇怪。我自己都不信这些避邪符之类的东西,又怎么能怪他呢?”


“感谢您能这样理解我们。我们会尽快努力让情况好转。请原谅我无法在少爷面前公开为陈世和先生发声。”


“是的,当然。光是这样关心我,就已经很感谢了。我也会更加努力的,所以助理您也别太担心了。”


东贤用略带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说话的世河。并非错觉,世河正满脸明朗地回答着,怎么看都不像是畏缩或胆怯的表情。


觉得是在演戏都很难,对现在的东贤来说,在他面前勉强装作开心反而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装得更可怜些,博取同情,对世河反而更有利。


东贤是正允不多的亲信之一,若是东贤同情世河,为他说些好话,岂不是让正允的心情更有可能有所缓和呢?


然而,世河表现出如此从容的模样,说明这很可能不是装出来的态度。


听说你是要照顾年龄差距很大的小弟弟的家长,看来这种事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辛苦吧。东贤这样想着,对世河说道。


“少爷,我会照顾您的,您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不管怎么说,在这里更引人注目可不是好事吧?那我就待会儿看情况悄悄离开。今天这顿饭应该不用我操心吧?”


“当然啦。我会请阿姨再多待一周。在这期间,您可以学学需要的东西。”


听了东贤的话,世河如释重负般抚着胸口笑了。


“谢谢。虽说是在家务事上也就在一间小屋里能应付,还是有点担心。那我就在那个房间里了,有什么需要请叫我。”


“是的。”


东贤说完话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世河回到房间的背影。虽然没和他聊过几次,但奇怪的是,和他交谈时心情总会变好。


因为孤苦和贫穷,我原以为她会黯然神伤、自惭形秽,没想到我的想法本身就带着偏见。

#14


说实在的,尽管他身材清瘦,但修长的身高和无论在哪里看到都令人赞叹的俊美面容,确实对提升世河的形象大有裨益。


不该以貌取人,但完全不受影响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东贤此刻对那人产生的朦胧好感并不仅仅因为他拥有俊美的外貌。


相比之下,薛夏说话的方式,以及他采取的态度,不知为何就是有种吸引人的魅力。


当然,对只见过两天的人说这种话确实为时过早。还需要继续观察。


对东贤来说,必须考虑到晋世夏可能真是个骗子,与巫婆串通后进入这所房子的可能性。不能仅凭偏见或感觉来判断。


能够给人留下良好印象,就意味着能更容易地深入人心进行欺诈。


“呼……”


究竟是什么时候沦为夹在董事长公子之间的炮灰虾呢?东贤轻叹了一口气。职场人向来不易啊。

***


廷允一天要小睡好几次。


实在是没有办法。平日生活都已不易,身体极易感到沉重和疲惫,不时时休息就会大病一场。自然也没有胆量像别人一样工作。


并不是说郑允就安于这种闲散的生活了。不知情的人或许会羡慕他这般自由自在、富足悠闲,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富家闲人。然而,一旦身体不适,像这样频繁进出医院,那就只是个病号罢了。


于是,郑允竭尽全力想要做些什么。不顾奶奶的劝阻,他毅然走出学校,拼命想学点什么手艺。然而事与愿违。


也曾彷徨迷茫。喝过酒,也和那些品质恶劣的家伙混在一起。那种生活并不快乐,但比起无力地躺着,我宁愿做点什么。


但即便如此也很困难。酗酒又不注重健康管理,身体更快地垮掉,最终竟吐血倒下了。


因此,受到惊吓昏倒的奶奶也一起住进了医院。从那以后,正允放弃了所有徒劳的努力,专心于恢复健康。


自责之情日益加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别人都羡慕的良好环境中出生,却活得如此窝囊,这种自我厌恶感也随之而来。那样的日子一天天延续着。


“什么呀…”


今天也在房间里小憩片刻后走出来的正允,快到客厅时听到陌生的声音,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刚从睡梦中醒来,神志还未清醒,瞬间紧张不已,但郑允很快就辨认出那是世河的声音。他好像在厨房里打电话。


想要打电话,在房间里安静地打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出来到这儿来,我正想着要说他一句,这时,一阵温柔的声音传到了正允的耳畔。


“嗯,世珍啊。哥哥当然没事,非常好,真的。”


声音如春日的阳光般温暖舒适。郑允皱起了眉头。一个闯入别人家试图用他人性命行骗的人,竟然能对某人如此温柔,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可不知为何,我无法直接走上前去。那轻柔飘忽的声音仍在耳畔回荡。


“是的,主人也是位非常好的人,听了我的情况后也给予了很多照顾。工作并不多,住的环境也非常好。”


看他说话时句句都带着“哥”字,我还以为是在跟亲弟弟通话呢。可他说的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假的,明显是怕弟弟担心,故意编造的模样。


突然,记忆中闪现出关于陈世河有一个孤儿弟弟的事实。郑允苦笑了一下。原来对他弟弟来说,他倒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毕竟,边闯红灯边捡垃圾的才是人啊。对他人无所不为,却对自家亲人温柔以待的罪犯又何止一两个。那种人,自己家人尚且如此看待,竟还利用他人家庭的渴望来牟利,更是令人发指。


“真的,哥,你现在可轻松了。不用整夜工作了,从下个月起还能每周休息一天呢。代驾什么的也不用再做了。真的。”


关于他以前通宵做代驾之类的工作,甚至连一周一天的休息都得不到,正允并不怎么想知道。他艰难的生活并不能成为他的免罪符。


“好,知道了。哥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有事一定打电话,明白吗?别随便对付着吃,早上一定要吃。”


世河反复叮嘱要好好吃饭的话语终于结束。片刻的寂静流淌后,长叹之声随之响起。


仿佛那呼吸中掺杂的沉重,正如同生活的艰辛一般,令人感同身受。


郑允停下的脚步再次移动,用冷淡的声音开口说道,那份生疏感并不令人愉快。


“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引人注目。”


“啊,少爷…!”


“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在这里吵吵嚷嚷?不是说了别叫我少爷吗?”


面对正允突然的出现,世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回答道。


“对不起,我正在打扫厨房,弟弟打电话来了……”


“…厨房清洁?”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正允有些尴尬,忍不住反问道。世河悄悄举起手中的手巾,回答道。


“好的。反正这也是我今后必须做的事情,所以提前在做了。要准备餐食的话,我觉得得尽快熟悉厨房的布局…。”


“……”


“这里厨房太大了……”


世河尴尬地笑了笑。虽然正允可能并不怎么好奇,而世河也并没有特别想说的话,但这是为了尽量缓解尴尬而逼出来的努力。


社会生活本就如此。不想笑的时候也要懂得笑,无话可说时也要懂得言语。世河做得相当好。更准确地说,他必须如此。


老实说,这对正允来说是胡说八道。听起来就是这样。然而,世河那句厨房太宽了的奇怪话却莫名萦绕在耳边。大概是这种话听起来很陌生吧。


当然,正允也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比别人优越,但从未特别感受到厨房宽敞之类的感慨。因为他的家在他的世界里是平凡的,与老家或其他家人的房子相比,反而属于较小的那类。


“……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然而,正允抹去了接踵而至的思绪。尽管陈世河面临的处境再怎么恶劣,那也不能成为他的免罪符。


世河也没有更多的辩解,而是顺从地低下头回答了。


“是的,抱歉打扰到您了。”


“我要在客厅待着,你快关了。”


“好!”


即便听到郑允冰冷的话语,世夏也没有皱一下眉头,而是自信地回应,然后手里拿着抹布匆匆走向厨房。


虽然搞不懂他拿了那条毛巾到底想干嘛,但正允并没多加在意。只要眼前这个讨厌的邪教分子消失就足够了。


并不是因为口渴,但莫名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的郑允,直到世河的气息完全消失后,才转过头望向他已经离去的走廊。


即使听到了让他消失的话,金世河那看似毫不在意的脸庞也留下了残影。


我见过无数人为得到点什么而耍尽卑劣手段。


不仅有许多阿谀奉承之徒,还有不少人趁郑珉身心脆弱之际,故意演戏博取同情。


生活贫困、境遇艰辛,演绎着不幸人生的人们。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所以,政允对剩下的振世残影毫不在意地挥散了。为了弟弟,牺牲一切,坚强地度过重重难关的温柔兄长。可惜对政允来说,这已是陈词滥调。


说不定刚才允儿接到的电话同样是世河的安排。


绝不可能。


正允连好不容易烧开的水都没喝,就放下了水壶,朝客厅走去。虽然不知道那巫师是怎么把奶奶哄出来的,但自己是绝对不会上当的。绝对不会。

***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强烈的冲击力传到了车里。年仅四岁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眨了一下眼,世界就在旋转。


对面驶来的汽车越过了中线,撞上了那孩子乘坐的车辆,而肇事车辆的驾驶员酒驾这一事实,孩子是在十几年后才得知的。


相反,孩子记得那一刻将她紧紧搂住的怀抱。尽管眼前的世界在旋转,她曾疑惑妈妈为何要如此用力地抱紧我,让她感到疼痛。


尽管轰鸣声渐渐平息,紧握的手、浸透全身的鲜血,以及妈妈轻声安抚的“没事了”,这些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完全消失的那个瞬间,孩子都铭记在心。


或许是因为担心年幼的孩子,妈妈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没能闭上眼睛。


因此,这幼小的孩子不得不在救护车到来前,一直盯着母亲那双满是鲜血、瞪大的眼睛。


一场车祸瞬间夺去富豪夫妇爱子的生命,然而那些将这悲剧当作八卦津津乐道的人们,绝不会知晓背后的真相。

#15

***


“嗬!”


郑允从床上猛然坐起,像尖叫般呼出一口气。张开的嘴唇间不断涌出粗重的喘息。苍白得吓人的脸上,冷汗淋漓。


“操…。”


大口喘着气的正润意识到自己又做了噩梦惊醒,不禁骂了一句。他在梦中反复不断地梦到父母离世的那一天,早已厌倦。


做了十多年的同一个梦,按理说应该已经习惯了,但醒来时仍然满头大汗,惊恐万分,这实在有些可笑。


鲜血与泪水交织,母亲那猩红的瞳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正允紧紧握住了拳头,双手无助地颤抖着。


到底这样的夜晚何时才会结束。如果无法停止,难道就不能变得足够熟悉到可以平淡地度过吗。


事故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政润已不再是那个哭喊着想见妈妈爸爸的小孩子了。


可为什么如今只能在可怕的噩梦中与父母相见呢?


“……可真没想到,剪刀竟然没被按住。”


随着思绪的反复,情感逐渐平息,郑允强装轻松地喃喃自语。


每当做了那种噩梦,梦见平常的事故,我总会被无法承受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可今天却只是惊醒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虽然又一次目睹了父母的离世,但与平常相比,这一天已经算是相当幸运了。


政允依旧故作镇定地掩饰着颤抖的手,撩开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后,直接从床上起身。反正已经难以再次入睡,他只想洗去浑身被汗水弄得黏糊糊的不适。


喝了冷水清醒过来后,我打算泡个澡。躺在温暖的热水里,或许运气好的话,又能睡上一觉。


正允沉重地迈着步伐走过了房间。


事实上,这些清醒的每一刻,会不会全都是噩梦呢?


正允佯装不知涌上心头的悲哀,身后却拉长了幽暗的影子。

***


“……!”


世夏不知为何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四周并没有特别昏暗,但气氛却让他感到陌生。


虽然不是做了噩梦,却猛然惊醒,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寒意,无缘无故地紧绷起来。


然而,世夏很快意识到这里正是车正允的家。由于担心弟弟,世夏养成了没事就在家里睡觉的习惯,看来要适应这个新环境,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


窗帘间露出的窗外依旧漆黑一片。世河侧身躺下,想要再次入睡。


“嗯……?”


就在那一刻,一阵疑惑的叹息从口中溢出。感受到枕头被压着的脸颊上的潮湿,不仅如此,鼻子里还有液体缓缓流下。


下意识抬手捂住鼻子的世河急忙从床上起身,打开了灯,低头查看自己的模样。捂过鼻子的手上和衣服前襟都沾满了鲜红刺目的血迹。


“什么啊…。”


世夏的双眼猛烈地颤动着。鼻子里似乎流出了血,但这并不像是普通的鼻血,因为流出的血液实在太多了。


尽管工作辛苦、身体疲惫,却从未有过流鼻血的情况,因此感到更加惊讶和慌乱。与以往的工作相比,并没有特别辛苦。


许多疑问掠过脑海。然而,当务之急是收拾这狼狈的局面,于是世河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压力很大吗…”


세하는 휴지로 코를 막으며 중얼거렸다. 휴지를 꺼내는 순간에도 코피가 후두룩 떨어져 옷을 적셨다. 이렇게까지 피를 흘리는 게 정상인지 의심하며 내심 두려움에 떨었다.


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大的响动,却被惊醒,这可不像世河的作风。世河通常一睡着,就会纹丝不动地睡到早上闹钟响起之前。


除了跑了几趟小差事,稍微打扫了一下厨房和客厅之外,实在没做什么,要是说比以前累,也未免太夸张了。


郑允虽然事事找茬、口出恶言,但世河同样也没太放在心上。不知为何会如此。


然而世河决定不再深思。并非所有事情都必须有明确的因果关系。或许今天的事也只是因为积累的疲惫和压力所致。


或许是因为紧张感反而放松了。几乎没有过自由地从片刻不停的紧凑日程中解脱出来的时候。


世夏在血迹稍稍凝固后,撑起了身子。血不仅沾满了脸和手,连衣服上也满是,这样的血迹单靠纸巾是无法处理的。眼下没法立即清洗,看来得先用水打湿才行。


看着沾满血迹的枕头和被褥,心情更加沉重了。虽然并非有意,但原本就已惹人厌烦之际,一来就闯了大祸。


洗衣机可以随便用吗?如果有衣物的话,一起洗可以吗?虽然吩咐做家务的是正允,但万一他因为我擅自碰了他的衣服而生气怎么办。


看似微不足道,实则重要的忧虑接踵而至。因为是在睡梦中无故遭受的突然袭击,头脑仍未完全清醒。


似乎应该先洗把脸清醒一下,再考虑如何收拾这个局面。世河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


“……”


走向浴室的世河屏住呼吸停下脚步的那一刻,正是此时。在相隔不远处的客厅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注视着世河。


客厅里几盏吊灯微微照亮了黑暗,因此世河得以看清对方的脸。是车政俊。


然而,即便知晓了此事,莫名惊诧的心绪仍难以平复。皆因静允的状态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异样。


“正允 小姐?”


世夏小心翼翼地开口呼唤正允。同时,他心里想着,要是这家伙能立刻骂他大半夜的到处晃悠就好了。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听脏话。只是觉得,如果郑允那样回答的话,此刻感受到的陌生而难以名状的不安似乎就会消失。


分明是正在看着自己的郑允,但那种陌生而诡异的感觉却如电流般划过皮肤。奇怪的并非郑允本身,而是环绕着他的那种氛围。


家里的寒意也功不可没。那种沿着脊背爬升的凉意与秋天夜晚的爽朗截然不同。


“郑允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世夏又一次张开了口,却仍未决定自己应该走向他,还是后退,只希望他能给出回应,无论谩骂还是斥责。


说是请符避邪,实则是车正贤本来就是个疯子,对吧?瞬间,一生中看过的所有恐怖电影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


又或者,他是在伺机趁秘书不在时悄无声息地解决自己。


曾浮现又消失的,还有那些电影中刻画的恶毒财阀三世,他们对待眼中钉的贱民,总是无声无息地将其掩埋。


“你…。”


终究,世夏正认真考虑是否该逃回房间反锁上门,这时正允开口了。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从脚尖开始侵蚀世河的轻微恐惧感顿时消失了。因为那声音中感受到了一丝年幼而不明显的颤抖。政润看起来就像害怕得在发抖。


然而,听完正允接下来的话,世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你那个…是血吗?”


正允颤抖的手指,丝毫不亚于他的声音,指向了世河的胸口。顺着他手势自然低头看向自己的世河,口中不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世夏的衣服上,还沾满了方才溅出的血迹,湿漉漉的。不仅如此,他的脸上和手上也残留着未能用纸巾完全擦拭干净的血。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心中骤然一沉。与此同时,沈秘书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郑允嘱咐道,若是看到人血,她可能会陷入恐慌,严重时甚至会引发呼吸困难和抽搐,因此务必格外小心。


似乎经历了多次危险的情况,说这话的神秘书的脸色显得格外阴沉。


我并未听闻为何会有这样的症状,只是隐约猜测,或许是幼时遭遇的事故所致。


世河咬住了嘴唇。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却并非可以解释的场合。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然而,世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个吗?血什么的…是因为睡不着觉又肚子饿,吃东西时洒出来的啊?”


这回答显然是无稽之谈。世河也并不认为正允会这么轻易相信。他只是想转移一下正允的注意力,哪怕只是遮遮掩掩地敷衍一下。


“所以是出来放洗衣机的!”


说着,世夏急忙脱下衣服,反穿起来,用没有沾血的手背不停地擦脸,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

#16


当客厅冰冷的空气触碰到肌肤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问: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然而,当看到郑允扶着墙壁,艰难地喘息时,这些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确认了血迹斑斑的部分已经转到看不见的位置后,世河仿佛在说“我什么时候害怕过,犹豫过”似的,整理了一下表情。


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万一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正允发作,不管是 10 亿还是什么,可能立马就会被赶走。但真心感到担心的心情更甚。现在的正允看起来就是如此脆弱。


“少爷。”


故意那样称呼的。盼着郑允听到这称呼,能忘了血的事,发发脾气。那些关于车正允事故的详细情报,如同复习般在脑海中盘旋。


已经去世的父母遗体,以及与幼小的车正允共同度过了数小时的画面总是不断浮现。


“哎呀,衣服上难免会沾上点什么吧!何必因为这种事这么给人脸色看?”


他发出厌烦的声音,希望自己能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看到自己。他希望能够感受到那种‘真是个不要脸的邪教徒’的情绪,而不是想起父母流淌的鲜血。


世河的诚意是否传达了出去,头低垂着喘息的正允艰难地抬起头,望着世河。世河更是若无其事地扬起了头。正允张开了口。


“你这个骗子,说什么呢。”


“我不是骗子,拜托别再说我会吃人了!”


“开始吧?”


“……请别说……”


正允瞪大眼睛凶狠地反问,世河这才有些怯怯地低声咕哝道。


表面上虽是一副畏缩的模样,内心却感到一丝宽慰。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感受到正允的面色明显好转。


郑允又深吸了几口气,调整着呼吸,然后直起了弯曲的腰。世河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暗自攥紧了双拳。幸好郑允没有因此倒下。


“真无语。别烦我,走开。”


那傲慢又讨人厌的声音,此刻却无比令人欣喜。勉强挺直身子的正允,就这样越过世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世河担心肩膀会撞到人,身体微微缩了一下,见正润就这样走了过去,便轻轻抬起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正润的背影。


虽然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也不至于踉跄。世夏直到政润进了自己的房间,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仿佛刚刚经历了风暴过境。睡着时突然流了从不曾流过的鼻血,令人惊讶又慌乱,再加上经历了政润的事情,更是精疲力尽。


“清晨这是干什么呀……”


心灰意冷地喃喃自语,世夏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把衣服反着穿的样子,真的傻得不能再傻了。


即便如此,这件小事能以一场闹剧告终,还是让世河感到些许庆幸。他最终轻笑出声,走向浴室。

***


“操…。”


政允一回到房间就咒骂着粗鲁地抓乱了头发。刚刚洗完澡也白费,额头上满是冷汗。差点就要发作了。


日常中看到人的血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曾以为或许现在情况会有所好转,但面对毫无改善的现实,心情愈发糟糕。


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就在四五年前,我看到电影或电视里出现血腥场面还会陷入恐慌。小时候,光是听到“交通事故”这个词就会让我精神恍惚。


尽管如此,现在电影里偶尔出现的流血场景虽让人略感不适,但也能勉强看完。因此,我想即便真的看到血,大概也能忍受得住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仅仅看到沾满血迹的衣物,就令她窒息,视线一片漆黑。难以忍受的噪音填满了她的耳畔。


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破碎的声音,仿佛要撕裂耳膜般的尖叫,曾拥抱过自己的手,逐渐冰冷的体温,这一切都如现实般向郑允袭来。


差点儿真出丑了。


“……”


一想到这里,刚才那个用莫名其妙的话岔开我注意力的世河浮现在了脑海中。


找借口说是不小心吃东西时弄脏的,这理由简直荒谬得令人笑不出来。把衣服前后穿反又是怎么回事?这行为太过离谱了。


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世河为了阻止自己的发病,无论多么艰难都竭尽全力。即使自己显得滑稽可笑也毫不在意,拼命地帮助正润。


发病的相关事宜,你应该听东贤说了吧。如此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不事先告知你。


然而,当突遇紧急情况时,应对它与仅仅知道是两码事。


正允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躺回了床上。他那被自己指出言辞时,明明在假装害怕却又微妙地松了口气的声音,毫无意义地在耳边回荡。


感到很不自在。实在是太不自在了。不管怎么说,他在危机时刻发挥机智,阻止了最坏的情况发生,本该心存感激,但比起感激之情,先涌上心头的却是不快。或许是因为他那敏捷的应对,正证明了他是一个多么机智狡猾的人。


如果他当初没有沾染血迹,静允也不会在自己的家中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了。


就在思绪触及那一点的瞬间,一个疑问猛烈地冲击了贞允的大脑。


可是,辰瑟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流血了呢?


猛地从床上坐起,衣服上沾的血迹不少。不是仅仅割破一点手指或什么的程度。如果是那样的程度,政云在黑暗中也察觉不到了。


“还流鼻血了吗……”


郑允扭头看向房门,喃喃自语道。血迹沾在上衣的前面,看来也有这个可能。


“真是的。”


盯着门看了一会儿,郑允随即咕哝着像是觉得无趣,又躺了回去。想着这人未经允许闯入别人家,简直无法无天,真是令人无奈。


因此无端被牵连,凌晨时分出了丑。本来就不待见的人,做每件事都更惹人嫌。


向那种家伙道谢,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反倒觉得连道歉都不足以弥补。


果然还是要赶走你。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如何都要赶走你。郑允闭上眼睛,再次坚定了内心的决心。


随着世界再次陷入黑暗,母亲的赤红之眼浮现眼前。


郑允费力地描绘出穿着反了衣服、显得寒碜的陈世河那不堪入目的样子。她努力去指责陈世河,而不是想念母亲。


今晚恐怕是难以再次入睡了。首先得等到身体残留的颤抖平息下来,然后还是找部不用动脑筋也能看的电影看看吧。


正允如此想着,闭上了眼睛,仅仅是一瞬。

***


睁开眼的瞬间,正允有些慌乱。窗外温暖的阳光洒进来,将房间照得通明。是早晨。正因如此,他才感到慌乱。


本以为无法再入睡了。也确实如此。不仅做了噩梦,还跟镇世河闹了那么一出,能睡着才怪了。


然而,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静允一脸茫然地起身走向窗边。刺眼倾泻的阳光,真实得并非梦境。


"怎么睡的呢…?"


真是无语至极,我不由自主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难以相信自己竟睡着了,但更令人惊奇的是,竟然连剪刀也没梦到,甚至连噩梦都不曾再做,直到天明。


原以为只要梦到那起事故的那天,就得做好通宵受苦的准备。更可怕的恶梦接踵而至是理所当然的,有时甚至被沉重的枷锁压得喘不过气来。


因此,像那样的夜晚,他干脆放弃了入睡,不管电影还是书籍,有什么就看什么,硬撑着不睡。


以政润现在的状态熬夜,身体确实吃不消,但也是无奈之举。那种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的噩梦,正是如此可怕。


然而昨晚他却睡了觉。不知何时、如何入睡的,昏昏睡去后便未醒来,直至清晨。


凡是一直关注着政允生活的人,都会明白这是多么了不起、特别而又非同寻常的事情。这无疑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睡得有多深甚至连身子都轻快了。与那些即使睡觉也感觉没睡的日子完全不同。


当然,那或许只是偶然发生的一次特殊情况。并没有怀着那种希望——仅仅因为好好睡了一天,情况就会好转。因为这段时间以来,郑允经历的苦难实在太多了。


然而,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微笑,实在是无法控制。多么久违了这样神清气爽的早晨,连记忆也模糊不清。


如今,对正允来说,连安稳地睡上一夜都已成为奢求。


正允轻轻地左右转动着脖子,走出了房间。原本昨天锻炼了,按照惯例今天应该安静地在家休息才是,可看这状态,似乎做什么都没问题。


嘴角仍挂着淡淡微笑的静允,正要走向厨房喝水时,耳边清晰地传来一个尚感陌生的声音。


“哎,要赶走谁的话,把我赶走就好了,怎么能赶走夫人您呢。不是那样的。”


虽然不熟悉,但静允不难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如寄生虫般潜入这屋内的,正是金世河。

#17


郑允屏住气息,悄悄靠近厨房。在那里,引起问题的镇世河正与负责照顾郑允家务的保姆景善阿姨交谈着。


虽然明明是初次见面,但两人的声音却像早已熟识般温厚亲切。


老实说,郑允对一大早就开始和敬善闲聊的振世夏感到不舒服。但郑允没有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而是将身体紧贴在墙上,以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几种原因。首先怀疑那些厚脸皮的骗子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就不会说真话。


这药真是厉害啊,即使在这里工作了很久的人,也不可能向人倾吐真心话吧,但即使是在一瞬间的松懈中,也可能会泄露内心的秘密吧。


虽然并没有特别紧张的理由,郑允还是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像躲起来的小偷猫一样藏起身子的原因,并不仅止于此。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少爷带别人回家呢……看来您对世夏先生印象不错。”


对世河说话的敬宣声音明亮又亲切,这是正允平常没听过的语气。甚至阿姨还在对世河用半语。


他总是对正允很有礼貌。尽管正允比世河年纪小,但他总是以从容不迫的语气和端庄的面容对待他。


对他来说,政润是雇主,自然难以毫不拘谨地相处。明明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奇妙心情。


“是能看见的。今天就这般向您问候了,明天说不定就会被赶走。”


“哎,怎么会呢。”


“真的。所以夫人您得帮我,别让我被赶走。”


“哎呀,什么女士不女士的,就叫我阿姨吧。”


“那可不行!对我来说,师父就如同您一样。”


“听说你做过很多事,讲话也挺溜的嘛,真不赖!”


两人的咯咯笑声填满了宽敞的厨房。在平日寂静流淌的家中,那些亲近的嗓音显得如此陌生,几乎令人不适。


正允不喜欢家里来人,就连奶奶在内的家人也不例外。虽然他爱他们,但每次面对那充满悲伤与担忧的眼神都让他感到心痛。


不仅如此,看到奶奶时,郑允就会想起已故的父母。失去孩子的父母眼中,总会留下任何荣华富贵都无法抹去的深深伤痕,郑允看着那伤痕,感到难以承受。


尽管心中忧虑,但看着本就疲惫的正允的脸色,其他亲戚的来访也渐渐稀少,到现在除了东贤之外,几乎没有人来了。


所以,现在屋内他人间轻声细语的交谈声在正允听来,难免显得生疏别扭。


只是郑允无法理解的是,在这尴尬的情境中,自己竟屏住呼吸,专心聆听他们的对话。


奇怪的是,那声音并非令人生厌。不,说是讨厌吧,却又并非不想听。说得更准确些,这种感觉或许就像是在胡言乱语,但那确实是我的真心。


与此同时,世河收起了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么,少爷您特别喜欢的食物什么的,有没有呢?”


听到世夏口中的“少爷”一词,政允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肩膀。对此毫不知情的敬宣回答道。


“您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是的,虽然听秘书提过,但还是觉得常在旁边照顾我的女士您会更了解一些,比如那种一吃下去心情立刻变好的特别菜品之类的……”


世夏像是在试图获取什么秘密信息似的,低声问道。与此同时,笑容刚要收敛的庆善正要开口说话的瞬间。


“谁说要蹭你的饭?”


那声音冷不丁地从一旁冒出来,单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


自己想做的时候自然会去做。


世河只是在脑海中想着那句话。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谨慎地开口,生怕言语与思绪相悖而出。


“那个…上回您让我做家务…”


说完这话,世河脸上露出了怯懦的神情。他始终铭记着,在正允面前,必须尽可能表现出受伤与痛苦的样子。


世河的回答让正允大步迈进厨房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世河微微抬起视线,短暂地确认了正允的表情。


郑允的表情依旧冰冷,但世河长年在服务行业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眼光颇为老辣,无法被他这副神情所蒙骗。郑允似乎有些慌乱。


“……是忘了啊。”


那更接近于一种确信的猜测。看来车正允并未精心策划要赶走自己。反倒更像是任凭一时冲动,随意脱口而出。


毕竟,站在正润的立场上,可能觉得甩掉一个像垃圾一样的骗子,无需费心制定什么了不起的计划。


奇怪的是,在世河眼里,那简直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胡乱嚷嚷、耍性子。


那位伟大的财阀三代,怎么可能这么幼稚单纯呢?


“…敢在我不在的地方说我的闲话?”


突然改变发怒的方向,也增加了世河荒谬猜测的可信度,但世河努力不去深入思考。如果被发现自己在想这些,恐怕真的会被揪着头发赶出家门。


“对不起,非常抱歉。”


“对不起,少爷。我只是想告诉您,让您少些不适……”


实际上并不怎么感到歉意,但还是装作非常抱歉甚至说话都结巴的世河道歉之后,庆善诚挚的道歉紧接着而来。正允又沉默了片刻。


世夏再次瞥了正允一眼。这一次,他看起来又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是因为连助手阿姨也道歉了才这样的吗?


在世河的思绪进一步跌入难以置信的深渊之前,正允开口了。


“您不必道歉,问题出在这小子身上。”


“啊……”


当着别人的面听到脏话,景善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真正成为“那家伙”的镇世河倒是泰然自若。正允接着说道。


“新秘书应该已经告诉您了,您的薪水会正常发放。您辛苦了这么久,就当是休假吧,等我们再联系您时,请安心休息。”


“您这样照顾我,真的非常感谢。那么,请问……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复工呢?……能大概知道吗?”


听到景善的问题,正允的目光投向了世河。两人目光瞬间相遇,世河慌忙垂下眼帘。


就在那一刻,昨夜为了安抚我而拙劣表演的镇书海的身影突然浮现。


正允紧握拳头,强咽下涌上心头的记忆带来的不适感。


“这个嘛,那骗子何时露出真面目走人,可能就看这了吧……”


“……”


“虽然我会尽快赶走他,但他厚颜无耻又软弱,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是……明白了……”


敬宣几乎是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回答道。每次自己无意间开口,世河便受到言语伤害,这对常人来说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感到抱歉的庆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瞥了一眼世夏。果然,世夏的表情阴沉,心情不佳。因为世夏正卖力地表演着沮丧的表情。


然而,内心毫不胆怯的世河用那副表情对贞允开了口。


“我,那个…”


“……?”


“我该做菜吗,还是不该做呢?”


政允沉默片刻,直视着世河。正是这一点令人怀疑。即使是带着受伤的表情,又能说明什么?那直视自己的眼眸中,丝毫没有畏惧。


声音显得足够小心翼翼,但在正允听来,那语气却仿佛在说“到底是要我做,还是不要?”


不知是因为自己陷入了困境,还是他的内心本就如此,无从得知。郑允保持着一副不屑的态度回答道。


“真不知道能不能放心吃你做的饭。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食物里下点什么,想毒死我呢?”


到了这个地步,竞选也好,钱也好,景善首先想的就是回家。


在他看来,陈世和是个彬彬有礼、诚实可信的人,实在不明白少爷为何如此苛责,背后的缘由让他难以理解。


虽然我并没有打算为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出头,但看着他们的确很不舒服。我真担心这样下去,两个男人会不会打起来,心脏不禁怦怦直跳。


在紧绷的紧张气氛中,陈世河开口说道。


“哎呀,怎么会呢。少爷安然无恙,我们才能拿到钱啊。”


敬善瞪大了眼睛盯着世河。


虽然细想之下这话没错,但镇世河的态度依旧恭敬。


奇怪的是,警宣的目光让她的心缩紧了。

#18

***


“立刻把那家伙赶出去!”


东贤一到家,就听到正允怒吼的声音,不禁叹了口气。他并没有期待两人的关系会马上好转,但没想到一回来就面对这种情况。


调转视线,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镇世河,正接受着正允的指摘。他双手整齐地搁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


扶手阿姨来回忙碌着打扫,看到她的脸都白得发青了,想必自己到来之前这里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东贤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对政允说话。平时如果不是两人独处,东贤大多会对政允恭敬地以长官相待,但眼下他是想先安抚一下对方。


正允就像对大哥说话的弟弟一样,挺直腰板与他说道。


“别被她那副乖巧的样子骗了。她只是低头装模作样,实则厚颜无耻地嘲弄人,真是。”


东贤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世河身上。这次,世河满脸慌张地回答。


“嘲笑?……我是会长雇来的人,怎么能那样。不是的,秘书先生。”


“可不是,那家伙真不是一般人。”


“我可能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做了什么让您误会的事情,真是抱歉。以后会多加注意的。对不起,少爷,秘书先生。”


说着,世河立即站起身,向两人恭恭敬敬地鞠躬致歉。


虽然这么做对郑允毫无作用,但这是为了避免让看起来十分理智的新秘书不再对自己抱有偏见。


一时间似乎无法赢得车正允的好感,所以必须尽可能多地从周围人那里得分。


其中,赢得看似与廷云最为亲密、相处时间最长的东贤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孙仁淑会长作为长辈可能能够强制正允的行为,但在‘说服’他的内心方面,东贤似乎能产生更大的影响。


若想在这家里长久立足,就必须得到那样的人的支持。世河施展出他通过各种兼职磨练出的无往不利的“可怜表情”,望向东贤。


无论是老板还是客人,轻率的失误也好,深感抱歉的错误也罢,在这张涩夏的“可怜表情”面前,几乎没有人能硬撑着脾气到底。


与世河预料的一样,这个方法对东贤也奏效了。从东贤注视自己的眼神中,世河能感受到这次计划又成功了。


“你真是像习惯一样吃苹果啊。”


郑允没有察觉到东贤的变化,嗤笑着嘲笑世夏。


世河对那样的正允感到有些新奇。本以为身为财阀三代,与人相处都会娴熟到令人害怕的程度,但不知为何,车正允却似乎与此相去甚远。


更坦白地说,正允反而显得太过笨拙。那份生疏如此明显,即便是相处不久的人也能轻易察觉。


二十三岁,虽然回顾时觉得这年纪还称不上成年人,但也并非完全稚嫩的时光。可车正元偶尔却流露出青少年般处于叛逆期的模样。


即便是面对他那犀利的态度,世河也能保持从容不迫,这也正是原因之一。那些初生的恶意,对于早已饱经更为深沉恶意的世河而言,无法造成真正的伤害。


“真是非常抱歉…”


车正润不管嘲笑还是不笑,世河都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低着头,羞怯地回答。


反正眼下所展现的态度,不过是为了让远处的东贤或是有意避开视线的景善,能不经意间瞥见这边罢了,比正允更显用心。


与此同时,동현又短促地叹了口气,斜跨一步挡在정윤面前,插话进来。


“世河先生这样道歉,你也该消气了。”


“解法算什么…!”


“会长说要见您。”


指责的并不是陈世夏,而是劝阻自己的东贤的行为让正允再次提高声音,但在东贤接下来说的话前,她闭上了嘴。


“奶奶呢?”


“嗯,没什么事的话,就让你直接带我去。”


“不接电话的时候也多了去了。”


“我给了你思考的时间。”


正允今天盯着东贤,因为他连一句话都不回应。


虽然觉得董事长应该自己会注意到金世河的情况,但不知何时该提醒一下,现在说这话是不是跑题了。


本想再追问下去,但正好奶奶在叫,再加上在镇世面前和东贤你来我往地拌嘴也有损自尊,正允决定暂且乖乖退下。


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嗯。啊,还有……”


刚要走向衣帽间时,东贤开口了。政允转过头,只见东贤盯着世夏,张开了嘴。


“因为陈世河先生也一起去,所以请做好准备。”


“他也要去?”


“我,我也是吗?”


政允和世河异口同声地反问道。东贤从容地点头回答。


“是的,会长说要一起见见晋世夏先生。”


这次,两人的叹息深深地沉入了客厅的空气里。

***


“原来如此。您做得很好。一起看看也不错。”


선보살用温和的声音对着手机那端说道。电话那头是手仁淑会长。


那头传来了比站着的菩萨还要恭敬、礼貌得多的声音。


在大韩民国,能被声名显赫的孙会长如此礼遇的,恐怕只有善菩萨一人了。


“......是的。我觉得还是再晚些见面比较好。毕竟她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太清楚,现在就给她心理负担似乎没有必要。光是陪伴就足够了......请好好对待她。”


平静地继续阐述着的菩萨,在脑海中浮现出尚未见过其面容的青年。


他不懂英语。他不会知道自己生来命运如何,也不会知道自己正面对怎样的惊涛骇浪。


"好的,那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请进,会长。"


结束简短的通话,菩萨长叹一口气,脑海中已浮现出仁秀在残酷考验中挣扎的可怜身影。


正允虽已成年,但善慈每次想起他,浮现在眼前的总是那个戴着氧气面罩、孱弱喘息的幼小身影。


只要您能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要千万财富也行,就连会长之位也可以拱手相让。


拥有众多臣民的君王曾在一名巫师面前屈膝哀求。


如果那时尽管勉强,还是进行了祭祀就好了……


如今反复思索这番无意义的假说时,善财童子不禁缓缓摇头。那时那般已是最好了。


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小孩不仅无法承受那股力量,而且鬼魂的执念也过于强烈,无法轻举妄动。


当时并不知道那只“耳朵”会给这孩子带来如此长时间的厄运,但即便知道,恐怕也无计可施。


“阿弥陀佛……”

선 보살은 마치 주문처럼 제가 모시지도 않는 부처를 찾으며 눈을 감았다. 그저 능력 안에서 그들을 돕고 싶어 시작한 일이 여기까지 왔으니 운명이라는 것으로 참으로 짓궂은 존재였다.

***


“我,我真的必须进去吗……”


世河原本很少紧张,此刻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正身处前往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内。站在旁边的正允听到这个声音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怎么,怕骗局被揭穿而提心吊胆的吧?”


世河没有回答。他没有那个余裕。老实说,他觉得正允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对。


并非蓄意行骗,只是因为实际上确有担忧,怕会长突然清醒过来,把合同当作不曾存在。


世夏沉浸在梦中。他已经计划好了,一旦得到一大笔钱该做的事情。


在世夏的想象中,世振已经在海外如愿以偿地专心学习,尽情享受着广阔美国或欧洲的阳光。


即使在这里,如果孙仁淑会长改变了心意,根据合同,已经收到的六个月的工资仍将原封不动地留在账户上。仅这一点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但光靠那笔钱,恩真要想尽情学习、享受留学生活,显然是不够的。世河不想看到弟弟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在异国他乡辛苦挣钱。


如果从未梦见过倒也罢了。嘴上说着别这样,别这样,可一旦涉及到弟弟的事,就变成了溺爱弟弟的固执鬼,世河已经在脑海中描绘了太多的花海。


如果那片花圃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难免会感到失落。这么一来,怎么可能不紧张呢。起初还纳闷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可现在觉得这份差事实在太迫切了。


“呼….”


“没用的东西。”


车正允每当看到世河紧张得喘不过气时,都会骂骂咧咧。然而,那些话语却丝毫未曾传进世河的耳中。他冰冷的手已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

#19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透过高耸入云的电梯透明玻璃,外面的世界显得遥远而模糊。


随着紧张感不断加剧,我感到一阵眩晕,那心情仿佛是朝见君王的臣民一般忐忑。


“等等,请稍候!”


直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她怎么走过去的都记不清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站在门前。世河惊愕地瞬间停下脚步,东贤便问道:


“你还好吗?”


就在世河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正允插了进来。


“害怕的话现在就放弃吧,何不如此?免得以后更难看的场面出现。”


现在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就是说不自动辞职,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笑的是,当听到正允的威胁时,原本因紧张而狂跳的世河的心脏竟慢慢平静下来。正允如此竭力想赶走他,反而让他更坚定了留下的决心。


如今的自己,宁愿承受更低的薪水,每天也要忍受几次更过分的刁难。这样一份甜差事,实在无法放弃。


世河强忍着想和在俊一样嘲笑他的冲动,勉强回答道。


“谁害怕了,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好了,秘书先生。”


说完话的世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廉价衣物。虽然衣服不值钱,但他不想显得太随便。


虽然挑选了尽可能得体的服装穿上,但毕竟面对的是财阀家的孙子车正允,再加上西装笔挺的侗宪也在场,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其间,守在会长室门前的职员完成了汇报,打开了门请他进去。世夏紧握双拳,深吸一口气,俨然如奔赴战场的将军——不,更像是小卒一般——迈步走了进去。

***


“咖啡合口味吗?”


“哦?对,很好吃。香气真棒。”


世河那样回答着,又喝了一口咖啡。说实话,他并没有品味的余裕,但姑且还是这么说了。


嘴唇干裂得厉害。幸好夏天临近,喝上一杯冰咖啡倒也惬意。


然而,这里有一个不那么幸运的男人。政允急切地对面的奶奶说,他坐在世河对面,盘着腿。


“奶奶,您干嘛跟那种人说话啊?”


“郑允儿。”


同时,仁淑一脸严肃地看着静允,但静允并未理会。对于自己的奶奶年老的女巫,她已是心生不满,更别说对珍世夏了,更是无话可说。


“说到这个,奶奶,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又不是什么神奇啊什么的特殊孩子,就是个想骗奶奶钱花的小骗子。”


坐在对面的世河虽然微微噘起了嘴唇,几乎看不出来,但说实话,对方滔滔不绝的话确实句句在理,让他无从反驳。


虽然已经表明自己在那方面完全没有能力,但人心随时都可能改变,世河一边察言观色,一边不停地转着眼珠。


幸好仁秀没有责备世河,而是对正允开口说道。


“在有客人在的地方说话要小心些。”


“奶奶。”


“世夏小姐,生活上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인숙는 불만이 가득한 정윤의 목소리를 무시하고 세하에게 말을 걸었다. 다행히도 그 목소리에서 호의를 느낄 수 있었다. 세하는 그제야 약간 안도하며 고개를 끄덕였다.


好的。托您的福,我在这儿过得挺舒心的。有时候反而还觉得,自己这么自在真的好吗……


“我们正润不会太难相处吧?”


原本底层职员就是有了苦也要装作没有,满腹牢骚也得装作没事。


心里其实很想回答,因为老板的得意少爷,每天都挨骂,上次还被揪着领子甩了一巴掌,但还是忍住了没说。


就算那样,车正云终究不过是少爷的孙子,胳膊肘总是往里拐。如果自己真的责怪正云,那现在正在显露的仁淑的慈爱之情显然也会消失。


于是,世夏装出底层职员的微笑,恭敬地准备回答仁旭。不,是准备这么做。


“辛苦的是我好吗,那种邪教的家伙有什么辛苦的。”


就在这一刻,原本环抱双臂、似要将世河置于死地般瞪视的正允插话进来。世河合上嘴,不再言语。反倒是一脸严肃的仁淑接过话头,与正允继续对话。


“郑允儿。”


“到底为什么叫我来?联系时连信息都不回。怎么,是想让我和他交朋友?”


“车正允。”


“我已经明确告诉过您,我不喜欢这种事情。不仅要被那巫婆敲竹杠,现在还要被这小崽子……!”


“那种话以后再说吧。当着别人的面,这是什么毛病?”


“人得有个人样儿,才得讲礼节!”


最终,正允提高了声音。仁淑默默地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孙子。


对仁淑来说,正允是即使付出生命也毫不吝惜的孙子,而正允也同样深爱着代替父母抚养自己、受尽千辛万苦的奶奶。


但那终究只是内心所想,两人平日里却未能做到像亲密和蔼的祖孙那般相处。


古老的悲伤能使人际间产生裂痕。这不仅意味着它会引发争执。


悲伤在相爱的人之间筑起高墙,使他们无法完全展现彼此的情感。


死亡离得太近了。两人总是看着彼此,心中浮现出死亡的念头。奶奶不得不目睹孙子面前逼近的死亡阴影,而孙子则常在奶奶的眼眸中看到双亲的死亡。


每见面一次便感受失却与悲痛的人们,纵然彼此相爱,亦难轻易靠近。仁旭与静言便是如此。


那条街随着岁月流逝,变得越来越遥远。正允声嘶力竭地倾诉着。


“你不懂吗?那些不像人的人正在利用奶奶!把我当做人质!”


“……”


“奶奶根本不在乎这让我有多痛苦。不就是为了满足奶奶的期待吗?所以别指望我也会感激您是为了我好。”


话说完的正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焦虑地盯着不知所措地坐着的世河,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世河紧紧地双手交握。看到别人不愿被发现的样子,虽然也感到尴尬,但更让他心情沉重的是,仿佛窥见了压在他们生活中的痛苦。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处境,即便钱财充足,也自有其忧虑与苦楚。然而,我始终认为,与因贫困而不得不为生计发愁的境况相比,那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不,现在对这个想法也没有改变。


然而,当窥见这些原本仅存在于抽象想象中的生命样貌时,我不得不切实感受到,随意评判他人的苦难是多么无意义且傲慢的行为。心中感到一阵压抑。


“...会长。”


似乎需要时间整理情绪和思绪,沉默片刻后,世河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一直低着头看地的仁秀这才抬起视线望向世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真是了不起。看来大企业的会长确实不是谁都能当的。


“对不起,世夏先生。我只是想一起打个招呼来缓和气氛,反而让你为难了。”


“啊,不是的。是……”


世夏暂时停下话语,整理了一下思绪。来这里的路上还忐忑不安,生怕丢了这份珍贵的职位,可真正经历这种情况后,心情却变得复杂起来。


车正允的事故、父母的离世,以及至今接踵而至的祸事,反复浮现又消逝在脑海中。


只想拿钱就走人。为了弟弟,哪怕耍些厚脸皮、自私自利的手段也毫不在意。


但那些曾与自己共同度过无数难关的家人,因自己而疏远,这是难以承受的事。


若事情出了差错,招致财阀的怨恨,人生可能会变得艰难。如果郑润出了问题,自己可能成为怨恨的对象。即便是不公平的事,世河和世珍也绝无可能与大企业抗衡。


然而,真正让世河心情沉重的原因并非这些现实的理由。


“不管怎么想,我继续做这件事…是不是会很困难啊…就像车政允先生说的,我真的在那个方面没有任何才能。”


那是良知。作为一名人类,世河所拥有的最基本的道德。虽然良知不能当饭吃,但稍微自私地生活和成为骗子毁掉一个家庭是不同的问题。


那时,沉静凝视着世河的仁旭开口说道。


“金世河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什么?”


“正润那么不配合,你们一定很辛苦吧。单是忍耐这一点,就能说世河你做得非常了不起了。”


他露出慈祥的微笑,仿佛洞悉了世河的所有忧虑和自责。

#20


“不是的,我是说….”


“我是在努力救我的孙子。”


任洙拦下了世河一再推辞的话语。从他救孙子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或者说,是一种急切。


“金世河先生也有珍贵的家人吧。”


“……是的。”


那一刻,世河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他唯一的弟弟。世河拥有的唯一珍宝,生命的意义,那个他愿意倾尽所有也要让他幸福的人。


“那么,您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哪怕是 0.1%的可能性,我也愿意。只要能救我的孩子,别说十亿,再多的我也舍得。”


“我明白了……”


所以最终,世河不得不接受。


如果世振有危险。如果在垂死挣扎。可是,如果那个几次救过那孩子的知道逃生之法。


那么即便被全世界指为愚蠢糊涂,世河也甘愿为那一丝可能倾尽所有。


无法计较得失。对于世夏而言,妹妹不是那样的存在。


有人认识世河,甚至对为了弟弟而牺牲自己全部人生的世河既同情又感到可怜,但世河对这些目光都毫不在意。


在仁秀眼中,郑允大概也是那样的存在吧。


“…我会努力坚持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世河回答道。


“虽然我能做的事不多,但还是会……紧紧跟在车正允先生身边。这方面我还是挺擅长的。”


“……谢谢你,陈世和先生。”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世河起身致意时,仁淑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去叫车,你先上去吧。看样子政允已经先走了……”


“不用了!坐公交车去就行。别担心。”


“怎么可能。既然是为了让我心安,那就非坐不可了。”


“是的……”


在仁洙那似乎绝不让步的态度下,世夏不再推辞,温顺地应允后走出了房间。既然对方愿意顺路载一程,实在没有必要再坚持拒绝。


一走出会长室,站在门前的秘书自然地引导着世河。到达电梯前时,上次见过的金室长已站在一旁。


세하本能地打招呼道:“您好,室长!”


“难道是室长您亲自送我去吗?”


“是,这是会长的指示。我们会好好款待您的。”


“其实我坐公交去就行了,真是…。抱歉。”


“不,既然是会长您的贵客,对我来说也是贵客,请您不用担心。”


金室长亲自按下了正好到达的电梯按钮,关照着世河。世河再次进入巨大的机器,透过玻璃窗将展开的城市风景尽收眼底。


在这广袤无垠的世界里,又有多少人在风浪中搏击,挣扎着前行呢?


“奶奶根本不在乎那让我多么痛苦。”


茶正允的声音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和喘不过气来、被压在剪刀下的他的模样交替浮现,世河感到一丝忧郁。无法忍受地想念弟弟。

***


想要见到弟弟的取代者,此刻不得不面对的人是车正允。站在玄关前的世河神情凝重地深叹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真希望没有碰到。刚才情绪消耗太多,说不定一回家就睡着了。即便不是那样,因为家里宽敞,幸运的话悄悄溜进房间也是可能的。


世河尽量不发出声响,朝客厅走去。只剩下蔡正允在的家寂静得近乎死寂。


金室长驾车的车里,世夏收到了东贤的联络。他说因为正允的性情太烈,不得不先回去,并就丢下世夏独自离开表示了歉意。


既然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自己也没被载上感到不爽,道歉也就没必要了。问题在于政润表示想要独自待着,把东贤送了回来这个事实。


本以为有东贤在会好些,但想到不得不和本就心情低落的政允独处在家,心里便感到一阵憋闷。


那并非只是担心正允会欺负自己。相反,世河更担心正允的状况。


她非常清楚失去家人,尤其是父母意味着什么,那如何摧毁一个人的世界。


如果没有需要负责的弟弟,也许世河同样无法坚持下去而崩溃。更何况政润在更小的时候,就以最悲惨的方式面对了父母的离世,他的痛苦又该多大呢。


世夏心里不太舒服,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反而揭开了正允本已艰难的伤口。


就算这样,茶正允也只会坐在兰博基尼的后座上哭泣,而自己却要躲在一平米的卫生间里,怕被弟弟听见,打开水龙头,偷偷地、压抑地流泪。虽说还真不知道是谁该为谁操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无论如何,现在对上面面相觑只会让彼此都不愉快。世夏祈祷着车政允能赶紧进房间,偷偷把头探向客厅方向。


“……”


瞬间,世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客厅里,车正允毫无声息地,像是在等他似的坐在沙发上。


甚至,他就那么直直地注视着世夏,仿佛早已知晓并等待着。屏息潜入的世夏反倒显得像是在做无用功。


“您一直在这里啊。”


尴尬之下,世河用生硬的声音随口吐出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那话语全无意图,令人摸不着头脑。


听到那话,静允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走向世河。他的气势如此肃杀,连世河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是会揪住衣领,还是抓住肩膀呢?总不会揪头发吧。在世河脑海中无数假设快速闪过的瞬间,近在咫尺的车正允开口道:


“你会遭天谴的,你。”


低沉而厚重的声音。一股阴森的气息笼罩在世夏的头顶,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真有因果报应这回事,那你先该受到天谴。”


那句话中蕴含的情感,与其说是单纯的愤怒,不如说是更深沉、黏稠的怨恨。因此,世河并未感到那是针对自己的话语。


即便称其为骗子,也尚未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就算真是行骗,对他们家族的影响也微不足道,这种情感不值得展示给连尘埃都比不上的存在。


世河觉得正允仿佛是在向自己施加诅咒。父母的、奶奶的不幸,都是源于自己,最终会受到天谴的。


世夏微微撇了撇嘴。心中有许多想说的话、此刻能说的话在脑海中盘旋。


我本可以习惯性地道歉,今天也本可以借口说我又向奶奶提到或许我放弃这件事会更好。


既然是你奶奶一再拜托我,你就别对我说这些,去说服你奶奶吧。


然而,从那微张的嘴唇间流露出的言语,却并非在脑海中盘旋的任何一词一句。


“我也有可能成为真正的车正允先生的护身符。”


说出口后,那种不真实感让世河连慌张都没有。仿佛那些话并非出自自己的口。


也许是对抗情绪的驱使。是因为对正允的反抗才脱口而出的话吗?她用金钱诱使那些生活困顿的人,却摆出一副世河是万恶之源的态度。世河自己也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虽然我无法改变过去的悲剧,但我真的可以保护车正润先生免受未来可能的不幸。”


谁都明白这是无稽之谈。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家伙被胡言乱语激怒,说不定这次真的会挥拳相向。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当世河正想着荒唐的念头,希望对方如果要打的话,最好能打在显眼的脸上时,车正允开口了:


“真是疯了。”


那紧绷得像要爆裂的气氛一瞬间松懈了下来。明明政允吐出了脏话,却完全没有冲击力。因为那句脏话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


如此无力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世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对政允的话表示了肯定。


“就是嘛。我是有点发神经了。”


那句话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但也确实道出了我的真心。即便世夏这样想,也只会觉得是胡言乱语。


今天和仁淑的对话似乎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从我不由自主地变得感性这一点就能看出。


“你真是…!”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不止世河一人措手不及。正允整张脸微微泛红,似乎又要呵斥般地瞪大了眼睛。


但似乎意识到继续交谈只会让我更加心烦意乱,于是他闭上了嘴。


“够了,跟那假冒的家伙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转身径直走进了房间。


世河呆呆地望着渐行渐远的正允的背影。刚才的事已经够糟糕了,还说了些无稽之谈,他心想这次恐怕真的要被赶出去了。


即便事情没有发展到那种极端地步,也显然会遭到比现在更严重的辱骂,承受更长时间的责难。所以,我宁愿不与政允碰面。


即便我用再傻的话戳了他的痛处,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轻易地放过。


“呼……”


在正允完全消失后,世河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他甚至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所幸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