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主义



爱总是比毁灭来得更慢。勇志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真他妈操蛋,明白得太迟了。

玄关开门的声音。短促轻浅的门缝震动让勇志屏住呼吸。潮湿的鞋味、陌生的体味、不熟悉的手上气息。垈永回来了。哥。这个单音节在脑内刮擦,撕咬着胸腔内侧,在视网膜上爆燃。

勇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背靠着鞋柜旁的墙壁吞咽呼吸,等待垈永手上沾染的他人体温消散。但那些温度固执地停留着。


"哥。"


勇志望着那张脸,像往常一样感到陌生。没有一滴血缘关系的弟弟。毫无相似之处,却深深烙印在自己生命中的面容。可那张脸终究不属于自己。每天拥抱、抚摸、紧搂,却始终无法真正占有。勇志站在原地凝视着垈永。我的弟弟,我的弟弟。我的所有物。他疯狂爱着那张苍白的脸。


"我回来了。"


视线扫过垈永全身时,勇志感觉知觉、体温、呼吸都在流失。手腕内侧还残留着余温。陌生指纹按压过的痕迹。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渗入皮下组织的味道。那个人...用指尖摩挲过垈永的掌心吧。不。不仅是掌心,全身各处都布满别人引导时留下的痕迹。


"那个...今天...接受了引导。"


不说也知道的事,非要讲出来。要么是刻意的体贴,要么就是恶意。垈永继续说了下去。


"说是放射线不够所以改用接触..."


勇志没有追问。问他碰了哪里、接触到了什么程度、对方是谁。因为这一切他都能感知到。既是作为哨兵的能力,也是作为兄长扭曲的执念。他转而迈步上前,攥住垈永的手腕。将那只手抵在自己唇间。紧闭的唇缝间渗入微热。僵硬的舌,干燥的吐息,吞咽不下的怒意。


"垈永啊。"

"...嗯。"

"明知道我会讨厌...为什么还这么做?"


勇志低声呢喃。手指攥住衣领,嘴唇咬上肌肤,膝盖抵住垈永的要害。垈永没有反抗。连呼吸都停滞。仿佛早已在梦中经历过无数次般,只是闭上了眼睛。

没有犹豫。用那双手,用那舌头,从内里抹去了他人的痕迹。是谁根本不重要。残留的只有气味、凹陷的肌肤、陌生掌心的触感。始于愤怒终于执念的,连自己都作呕的体温交缠。

证明他所有毁灭的人就在那里。




爱欲狂热症




第一幕

当勇志第一次被垈永牵着手走进这个家时,陌生的气味刺痛了他的鼻腔。和刚离开的收容所截然不同——那个专门收容哨兵觉醒可能儿童的机构里,永远充斥着人造镇静剂、汗液与消毒水、催眠药和血腥味。那些与人性相去甚远的气息。但这个家不一样。洗涤剂的味道、温暖的地板、有人刚烤好的面包皮香气。餐桌上的水果篮、窗帘透进的阳光、由微笑的人们构筑的空间。这些事物像呕吐感般汹涌袭来。

虽然听到脱鞋的嘱咐,勇志却置若罔闻。他连将脚掌贴上地板都无法接受。这时垈永用微小而谨慎的力道拉了拉他们相牵的手。那掌心又小又暖,这份温度在指尖停留又抽离只需几秒。

餐桌边的家人们向勇志搭话。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仿佛在对待随时会逃跑的人。勇志始终沉默,只是转动水杯代替回答。眼睛盯着虚空,肩膀始终僵硬如石。

但垈永看着这样的勇志却笑了。用"哥哥"这样不是名字的无力称谓呼唤他。要和我做这个吗?和我玩吗?我房间还有恐龙哦!垈永向勇志靠近,而勇志无法理解这样的垈永。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能露出那种毫无所求的笑容?勇志觉得很不舒服。他怀疑那笑容背后藏着巨大的背叛。所以有时故意不吃饭,用脚踢垈永心爱的玩具。他会突然甩上房门,对身后跟随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可垈永每次都追上来。问为什么不吃饭,肚子不饿吗。他坐在勇志房门外,连存在感都控制得恰到好处。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声音,仿佛世上根本不存在恶意。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人能保持这种恒定的温度?烦死了。虽然没说出口,但舌尖始终缠绕着这样的情绪。

所以某天勇志故意把垈永单独丢下了。说是要出去玩。他牵着对方的手走到半路,突然把人按在长椅上说:


"等着我。马上回来。"


那句话是故意撒的谎。他压根没打算马上回来。反正我不在的话,那家伙也会自己回家的。福利院的孩子们本来就是这样——早已习惯厌倦,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最终总会自己找到出路。所以这次,肯定也会这样吧,他这么想着。

用父母给的零花钱买了冰淇淋吃。沿着街道悠闲地散步回家。"垈永呢?"面对母亲的询问,勇志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


"他说在游乐场自己玩会儿就回来。"


然后一小时、两小时过去,夕阳西沉,饭菜香气飘散。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不想在意的,身体却先动了起来。指尖不断发干,后颈发痒,膝盖先软了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为什么。明明嫌麻烦的,为什么。

迈开脚步时,勇志对自己解释着理由。要是让别人去找会更麻烦。还是我去找吧。就凭着这个借口,他走遍了整个世界。

垈永依然待在勇志刚才让他等待的地方。他沉默地抱着跳绳,蜷着双腿坐在地上。这时垈永抬起头来。疲惫的眼神里既没有怨恨,只是像个傻子般,就这样笑了起来。


"哥!我一直在等你呢!"


因为哥哥说要等,所以就乖乖等着。哪怕只是短短几个小时。勇志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后背突然窜过一阵灼热的刺痛感。不是愧疚,也不是歉意。

勇志蜷着身子蹲到垈永面前。看见他手臂搭在膝盖上坐着的样子。虽然哭过的眼尾还泛着红,但此刻勇志眼中的垈永却在笑着。


"金垈永。"

"嗯!"

"...肚子不饿吗?"

"有点饿...快点回家吧!回去一起吃饭啊,哥。"


回程路上始终紧握着垈永的手。勇志这才明白,这个孩子不是会伤害自己的存在,而是哪怕世界崩塌也要用手心护住的存在。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弟弟。虽然是个别扭又奇怪的称谓,勇志还是反复呢喃着:不管谁说什么,都是我弟弟,我的家人。




场景2

约三坪大小的房间。摆放着收拾齐整的书桌,旁边紧挨着单人床。桌上积灰的旧主机与键盘凝固着尘埃,显示器定格在游戏画面幽幽发光。潮湿的寂静笼罩着室内,只有键盘敲击声间歇性响起。

垈永在电脑前打着游戏,突然怔怔盯着屏幕安静转身。视线投向正倚在床边翻看手机的勇志,目光如钩。


"对,哥。"

"为什么。"

"明天必须来。知道吗?"


垈永瞥了眼挂在床边墙上的初中校服。熨得发亮的布料,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衣服。从未上过身的硬挺衬衫棱角,衣架在肩线处微妙地歪斜着。父母正在国外出差,衣服是勇志刚才从网吧回来时顺路取的。虽然有些熨烫痕迹略显粗糙,但垈永似乎没有察觉。


"喂。我说过要去的吧。"


勇志没有移开视线。屏幕里的角色撞上墙壁又弹开时,只有他的指尖在细微颤动。回答很干涩。约是约好了,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了会去而已。可垈永一直追问。真的会来吗。真的,一定。声音虽然轻快,但反复追问之下。勇志觉得烦了。有必要确认到这种程度吗?虽然没把这话说出口,呼吸却先变得迟缓起来。


"不是说姑姑也会来吗?干嘛老让我来找哥啊。"


话音突然断了。青春期少年的言语总是比意图跑得更快。话语像刀锋般戛然而止,情绪在尾音里纠缠。尖锐的,漫不经心的,不耐烦的。可垈永没有停下。


"我跟人炫耀过有个哥哥的。"

"有就有呗。"

"我们长得又不像。孩子们肯定认不出来。所以哥你一定要来跟我朋友们打招呼啊。"


金垈永突然炸毛了。看着沉迷手机游戏不作声的勇志,他最终爆发出震天响的吼叫。啊!哥!!声浪几乎要撕裂房间,那股穿透力简直能捅破胸膛。勇志这才抬眼看向垈永。


"我说过我哥踢球超厉害的。真的超级厉害。"


语气里满是炫耀过八百遍的得意。听着垈永叽叽喳喳的念叨,勇志终于点了点头。嗯。真去。天塌了都去。听到这个承诺,垈永才终于笑起来。

但得能勇志终究没能去看垈永的开学典礼——那个曾信誓旦旦说无论如何都会出席的承诺成了空话。他正躺在房间里,开学典礼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刻,他连从床上踏出一步都做不到。高烧灼得皮肤发烫,颅内有如撞钟般轰鸣。像金属摩擦的尖锐高频音,似要撕裂鼓膜的耳鸣。感官不是逐渐苏醒,而是在分崩离析。

明明承诺过要代替紧急外派的父母参加开学典礼,甚至为此翘了课,现在却连房门都迈不出去。"哥!待会儿一定要来啊!"这句叮嘱如同低频噪音在耳道里悬浮。勇志第一次对世界的喧嚣产生恐惧——隔墙传来的电视声、二楼卫生间滴水声、走廊经过的脚步声,甚至无所事事之人的体温都清晰可闻。所有活物发出的动静都吵得令人发狂。

傍晚时分,哐当一声门响炸开玄关。几分钟前就隐约听见垈永的声音,此刻他连门都来不及关严就喊了起来。


"哥!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没来!"


声音里混着紊乱的喘息,连鞋都忘了脱就穿过客厅猛地推开房门。门槛那侧,窗帘仍半掩着,空气中浮动着异样的气息。

垈永直觉到某种异常。床上的被子可疑地蠕动着,一只苍白到发青的手背突兀地露在外面。


"哥…怎么了?"


随着这句颤抖的质问,勇志缓缓抬头。从被窝里露出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伸手拽住他手腕——像是催促快进来。垈永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坐下,下一秒就被勇志毫无犹豫地搂进怀里。沿着脊椎滑落的手臂,仅剩能环住他的力气。


"姨妈呢?"

"去姨妈家了。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短暂的沉默。只有呼吸声,隐约可闻。


"垈永啊...给姨妈打个电话..."




场景3

勇志最终还是倒下了。浑身脱力地瘫在垈永怀里。没人能确定是昏厥还是睡着。眼睑紧闭,额头渗着汗珠。只剩微弱的脉搏,让整个身体随之颤抖。垈永拨通了电话,他就这样被送往医院。

医生们都说不是普通发热。每个凑近检查的人都给出不同诊断——体温居高不下、情况异常、建议转院、疑似症状爆发。医院查不出任何问题。只有持续高烧,身体滚烫。最终他被转入研究中心。检测持续进行着。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游走。醒来时是雪白的墙壁,转动眼球能看到流动的树影。不知是窗外景象还是脑膜内的幻觉,总有东西在视野里滑行。偶尔能感受到测量血压的手。没人说话。也没必要询问。在混沌的意识中,某个工作人员突然开口。


"哨兵,S 级。"


转入中心治疗后,幻痛稍微缓解了些。有些日子退烧了,有些日子不用止痛药也能短暂入睡。定期进行放射引导治疗。没有肢体接触。勇志依然无法承受他人的触碰。皮肤、肌肉、神经末梢,全都将接触识别为异物。

刚勉强能活下来时,中心就召见了勇志。理由是需要与 S 级哨兵进行访谈。社会讯息。媒体应对。他们想靠一个初中生来塑造国家形象。勇志没有拒绝。被收养后,他总怕再被抛弃。因为从来没人教过他如何说不。

他穿着病号服走进室内。寂静无声。而且亮得刺眼。不是荧光灯。是那种能渗入皮肤的光。光源分散在各处——天花板、桌底、甚至书桌棱角。光线在表面跳跃,在金属上反光,在纸张上灼烧。白纸黑字刺痛眼球,仿佛有什么正在纸上燃烧。勇志睁不开眼睛。眼皮底下,知觉在不安躁动。他深吸一口气,却像吸入异物般咽下呛咳。调整呼吸时,听见了人声。


"作为 S 级哨兵,您如何看待社会责任?"


十五岁。勇志的年龄不过十五岁。甚至连自己的能力都尚未完全掌握。面对这个本不该由他回答的问题,光是听着就让他呼吸困难。对方句尾呼出的热气、语句间短暂的停顿、沾着咖啡渍的指尖细微颤抖、无意识转动的瞳孔、摄影记者的轻咳、椅子发出的嘎吱声——所有感官刺激都像尖刺般扎在神经壁垒上,蛮横地入侵又迟迟不肯退去。


"......"


他深吸一口气。尚未开口,冷汗已顺着脊梁滑下。指尖冰凉,太阳穴突突直跳。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屏住三次呼吸。连记者倚靠椅背的声响都刺痛着鼓膜。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可旁边人翻动笔记本的指尖,却让他后颈泛起诡异的痒意,仿佛那手指正摩挲着自己的皮肤。


"抱歉...能请您再重复一遍问题吗?"


开口的瞬间眼前一片煞白。准确说是刺眼的灯光、雪白的稿纸、记者发亮的瞳孔、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所有事物同时汹涌而来。声音传进耳膜,却无法理解含义。刚才...记者是不是笑了?嘴角似乎抽搐着上扬。那道细微的弧度撕裂了勇志的感官。眼球后方开始刺痛,听觉神经异常膨胀,颅骨嗡嗡作响。

又倒下了。记不清是谁最先冲过来的。有人尖叫,有人将手贴上他的前额,还有人探着他的脉搏。得能勇志没有回应。再度醒来时,他已被送进中心病区。抽血、脑波检测、心脏造影、基因分析...整整一周都没能离开病床。精密检查结果全部显示正常。可勇志仍不断呓语着"太吵了"。他反复念叨着天花板在吵,地板在吵,连人们的呼吸声都像在抓挠他的后颈。专家们面面相觑,没人能解释这症状的成因。

勇志的能力是感官调律,一种能够平息或引导他人感官的罕见调控系能力。虽然能操控他人的感觉,却唯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官。敞开的听觉让勇志连十层之下一楼的呢喃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谁在何处打碎东西、谁在倾倒咖啡、护士今天和谁起了争执。所有信息未经过滤,以最原始的姿态钻入耳中。在这无事发生的病房里,勇志每天都在崩溃。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仅仅用了一周时间。而一周后,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金垈永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哥。"


来路上不知哭了多久,眼睛早已肿得像核桃。亲眼目睹兄长昏厥的冲击,想必让他吓坏了。当垈永扑过来时,勇志条件反射地后仰身体。不能有肢体接触。无论是谁。只要被触碰,从内脏深处涌起的排斥感就会席卷全身。

但这次什么都没发生。啜泣着的垈永将额头抵上他胸膛,小手攥住他的衣袖。可身体没有颤抖,心脏只是正常跳动而非失控暴走。听觉神经没有躁动,肌肉也未产生痉挛。这是第一次。勇志恍惚间抚上垈永的后背,动作谨慎却毫无排斥。他迟疑片刻,终于缓缓开口。


"让你担心了。"

"...我没事。"


声音里混杂着歉意,却并未刺痛勇志的耳膜。那干脆透明的音色反而在他耳蜗里清晰地萦绕。在数十个声音同时重叠的嘈杂中,唯独一人的声线深深烙印。

勇志将额头抵在垈永的胸膛。衣料沾染的尘埃气息、外出归来的体温、衣料摩擦声都令他无比安心。他深深吸气。那称不上香气的熟悉体味。这时才感觉鼓膜渐渐平静下来。


"哥哥不在真的好无聊。"


在父母和哥哥都不在的家里独自生活的垈永,依然坚强地承担着自己的责任,开始向勇志絮叨起自己的日常。

但勇志却听不见垈永的声音。与垈永相触的瞬间,所有感官都沉寂了。为什么,怎么回事?像谎言般突然安静下来。


"哥。什么时候能回家?"


垈永的瞳孔剧烈震颤着。等待许久后吐出的语句虽然平静,却掩不住其中焦躁的底色。

勇志在开口前先吞咽了一下。他的心跳,比指尖更早开始颤抖。


"...哥希望我回家?"

"当然啊。爸妈都不在...姨妈偶尔才来,无聊死了。"


明明超想和哥哥打游戏的...反正勇志和垈永在一起也不会陪我玩。垈永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衬衫下摆。肩膀突然瑟缩——是突然想起了姑姑说过的话。


"姑姑说哥哥病得很重,回家要花好久好久。到底...要多久啊?"


他忽然又抬起头来。薄薄睫毛下透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勇志的脸。


"不过哥要是觉得累就算了。"


短暂的沉默后,勇志给出了回应。


"不是的。"


勇志说道。眼神已经涣散,手仍抓着垈永的背脊。熟悉的触感。毫无戒备的体温。心跳声以稳定节奏传来。呼吸变得均匀,疼痛消失了。勇志将下巴搁在垈永肩上。


"马上回去。"


只有你的声音这么清晰。只有你如此鲜明,垈永啊。勇志不断往垈永怀里钻去。唯一的避风港。攻防战。年幼的垈永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像洞悉一切般沉默着轻拍他的背。感觉到兄长的体温正在平复,颤抖从兄长身上消失。无意识地抱得更紧。如果这样能帮上忙,如果兄长能舒服些,他觉得一直抱着也没关系。

异能从来都是这样。例外丛生,解读纷杂。所以那天勇志确信了——这只能是向导。我的弟弟,就是我的向导。唯有如此解释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哥,我们快回家。"


勇志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埋进垈永颈窝,指尖扣住他的腰侧。在这无人窥见的角落,只有保持这样危险的距离才能让他平静。而社会将这种不稳定的碎片,称之为能力。

哨兵能力觉醒后,勇志的人生彻底颠覆。感官过度敏锐,情绪剧烈波动,无法忍受触碰的存在——社会称之为天赋,塔里将其记录为可控变量。一个定义就概括了勇志的人生。但对他而言,这无异于灾难。

每当垈永从医院离开回家后,所有防线都会松懈下来。熄了灯的房间里,窗帘半掩,黑暗从地板开始悄然漫溢。得能勇志静坐其中闭着双眼。当视觉消失时,触觉反而愈发鲜明。

发梢扫过额头的触感,墙纸上粘着的一根细绒线,手背上漂浮的尘埃颗粒。每一样都像尖锐的声音般刺入神经。闹钟声如浪涛拍打而来,阳光则像刀刃从窗缝刺入。

别说学校了,连离开中心病区都成为不可能。所有活物都太过明亮,太过喧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猛烈入侵。触碰成为禁忌,对话失去意义。膨胀的感官将日常的缝隙全部撕裂。

觉醒后的勇志从未真正入睡。合眼时光芒不会熄灭,反而愈发明亮。连梦境都充斥着声音。


这世界太过鲜活,

勇志在其中不断死去。




场景4

勇志反复出院又入院。无数次跨出医院大门,又无数次被抬回来。街道的噪音像爆裂声刺痛耳膜,阳光割裂皮肤,电梯的震动催出冷汗。可他从未停止。虽不信什么适应之说,却觉得麻木或许可能。

勇志学会了屏息之术。他将声音剥离,将光线隔绝,将痛苦吞咽。直到这时,世界才渐渐不那么喧嚣。压制他人感官的方式,将自身听觉缝合到某个固定阈值的方式。这并非什么技巧,而是为了生存的法则。为了吃饭、睡觉、呼吸而进行的最原始训练。

但实在撑不住时,还有垈永。当世界过于嘈杂时。当神经仿佛要撕破皮层扭曲着钻出来时。即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身体仍止不住颤抖的日子里,勇志就会呼唤垈永。垈永会坐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仅是这样鼓膜就会安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稳,耳鸣随之退去。无需言语,仅仅是背靠背的触感就能让世界一截截折叠起来。任谁来说,垈永都是勇志的安息之地。

勇志进出垈永房间的次数比回自己屋还勤。某个夜晚,他带着冷汗涔涔的脸猛地推开门时,垈永抬起了头。询问的眼神。以及小心翼翼的试探。


"出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垈永像是习以为常般在身旁坐下,握住了勇志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他。一如既往地。不发一语。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手臂重量。

勇志的身体无法平静下来。心跳反而开始加速。明明该被垈永的体温安抚才对。被垈永手掌触碰的后颈却泛起凉意颤抖着。反而更加。不安起来。眼睑轻颤,眼球发烫。腹部下方有感官在缓慢灼烧。全都反常极了。仿佛某处,在墙壁内侧正沸腾着什么。


"哥,没事吧?"

"……"

"哥只要让我牵着手就会好起来的吧。"


听到那句"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勇志抬起了头。他双眼布满血丝。垈永的眼神轻微晃动,带着某种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微弱目光。勇志的嘴唇轻轻颤动。


"今天...不太舒服。"

"要打电话给中心吗?"

"别打。会好起来的。"


面对垈永的询问,勇志反而更用力扣住了他的指关节。那绝望的触碰,不肯松开任何一处骨节的手指。他分明坚信只要握住垈永的手就能好转。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就是不行。"

"哥...?"

"为什么不行啊。"


勇志的喃喃低语让垈永瞬间屏住了呼吸。勇志将额头抵在垈永肩上。或许连自己都没察觉已经流泪。声音、气息、触感。此刻全都鲜明得可怕。所以根本无法承受。


"求你了,垈永。"


喉结滚动


"要是连你都不行...现在,我该怎么办。"


垈永没能回答。他动弹不得。勇志的手臂缠绕着他的后背,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这本该是平复心率的时刻。在那个怀抱里本该沉沦的感官,今天却反常地躁动不安。指尖发凉,胸口灼烧。所有触碰都失效了。那个曾给予他无限安宁的存在,此刻却再也不能让勇志平静下来。

大约那时,勇志转学了。专为哨兵和向导设立的特殊学校。校内持续流淌着安抚性精神引导,大多数孩子仅凭这种氛围就能获得充分安宁。勇志也不例外。在中心总是充满警戒的感官,进入校舍后明显沉静下来。起初这种感觉很陌生——全身无力下坠的体验。像初次学习不设防呼吸的孩子,勇志连续数日都沉默寡言。

理论课很安静,实操时也只是机械地回应教官指令。他避开陌生人的视线,拒绝所有主动搭讪。但一周后情况开始变化——回宿舍的脚步变得轻快,傍晚呼唤垈永的声音里藏着掩不住的期待。话变多了,表情也日渐柔和。

勇志那晚终于想通,自己之所以只在垈永身边获得安宁,全因向导素的作用。不,他只能这么解释。那种深入骨髓的安定感,除了向导素别无可能。如此迫切渴求的触感,如此深入骨髓的接触。

那天不过是短暂失常。明明只是像往常那样十指相扣,传来的体温却点燃燥热而非平静。心跳非但没平复反而更快,接触本该带来安宁,可呼吸却莫名急促,后颈阵阵发麻。勇志在瞬间自我怀疑,但很快释然——垈永还不是向导,连觉醒期都没到。所以没关系,等将来觉醒后只会更契合。现在这种悸动不过是哨兵的精神波动,是症状而非情感,是生理需求而非欲望。这么想着就轻松多了,这么相信着才能活下去。


"老师是这么说的。"


放学回家的勇志刚穿过玄关,连书包都没放下就开口。


"听说向导素接触越深入效果越好。"


正值课后时分,勇志的校服衬衫最下边那颗纽扣松开着。他挨着垈永坐下,距离近得手臂几乎相触,却又刻意保持着若即若离的间隙。

垈永微微偏头,眼神带着朦胧的困惑。并非听不懂字面意思,却难以完全领会其中深意——就读普通学校的他从未接受过哨兵与向导的正规训练。教科书虽有提及,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所以说...再靠近一点不就好了。"


勇志伸出手。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像是习以为常般,行云流水地将自己的手覆上垈永的手背。手指缓缓交缠。一根,两根,三根。既没有紧紧相握,也没有松散虚搭。只是,手覆着手。


"十根手指。全部抓住的话,引导起来会更顺手吧?"


那话语天真却过分熟悉。勇志的指尖缓缓擦过垈永的手背,十指完全交缠。接着,他抚过手背沿手臂上行,最终完成将对方肩膀拥入怀中的动作。


"得再靠近些才行。"


贴在耳畔的勇志嗓音比先前更清透。不像教导倒像请求,不似恳求更近期待。垈永沉默着递过手去..勇志的手掌宽大温暖,令人安心的重量。指尖在垈永手背流连,一根、两根、三根手指依次描摹,如同细数感官序列,轻唤每处姓名。肩颈线条随之微妙地松弛下来。

最终所有安宁都源于垈永在侧这唯一理由。勇志逐渐能稍加控制自己的能力——不再像最初那样鼓膜几欲撕裂,也不再因他人轻微触碰就仿佛皮肤翻转灼烧。如今后颈流淌的声波震动也好,他人体温在空气中晕染的触感也罢,都已处在可承受范围内。感官依然敏锐,偶尔失衡,但学会开关之法后,总算能生涩地说出"调控"这个词。

在中心定期接受放射引导治疗。那种无需接触皮肤的引导。情况严重时会被注射镇静剂接受接触式引导。但这也存在极限。勇志学会了沉默地接受这种安定。即便如此。他始终无法减少与垈永的接触。无论接受多少次引导治疗,都比不上与垈永肌肤相贴时那种汹涌澎湃的安定感。


"因为是引导治疗嘛。"


勇志总是这样解释。不知从何时起,除了这句话,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


"喜欢这里吗?"


当嘴唇触到后颈时,垈永的身体微微颤抖。吐息落在皮肤上,很快化作湿热的体温。唇瓣只是简单相贴,接吻成为安定心神的方式。


"哥...好痒。"


垈永低笑出声。虽然稍微扭了下肩膀,却没有真正挣脱。在这段关系里他始终处于被动,当勇志用湿润眼眸望过来时,所有话语都哽在喉间——哥哥说疼,说害怕,说除了自己别无依靠。

能力觉醒后,勇志时常会崩溃。那些时刻垈永有时陪在身边,有时缺席。但他比谁都清楚,这个过早学会十指相扣、轻拍后背和拥抱的少年,只有在自己的怀抱里才能获得安宁。即便不说"需要哥哥",即便年纪尚小。


"现在好像正在引导?"

"真的?我也觉醒了吗?"


垈永眼睛发亮,把勇志搂得更紧了。那张稚气未脱却充满温情的脸,手臂上绷紧的指节。他边用力环抱边喃喃自语。垈永每天都渴望着早日觉醒。经常念叨着要是能作为向导觉醒,就能真正让哥哥轻松些了。

起初只是牵手而已。放学后连书包都来不及卸,就十指交缠在一起。像游戏般从指尖开始的触碰,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扩大侵略版图。从手掌到手臂,从臂膀到肩背、腰腹。后来蔓延至胸口与大腿。那时起,环住肩膀的手掌偶尔会让人心跳加速,就连安静相拥时呼吸都会突然紊乱。

不过是个初中生罢了。不知从何时起,勇志连自己感受到的究竟是兴奋、不安还是释然都分不清了。他把脉搏加速当作不安,将眼皮颤抖归咎于疲惫。可当垈永握住他的手时躁动便平息,被拥抱时心跳却更加剧烈。于是勇志便抱得更紧些。胸口发闷就轻抚后背,耳鸣不止便贴紧脸颊。他将所有这些都称为安定。


"哥,没事吧?"


勇志没有回答。只是用掌心裹住垈永的脸颊,微微偏头。像倚靠肩膀般贴近,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嘴唇。转瞬即逝的接触里没有言语,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仅仅是唇瓣相触。不是爱意也不是欲望,只是如同本能般盲目渴求着片刻安宁的触碰。

垈永没有惊讶。年幼的心智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如果哥这样做能好受些,那便足够了。

自那日后虽再无接吻。勇志仍会在感官未平复时增加接触密度。当皮肤发烫震颤,便借口体温问题将肩膀贴得更近。呼吸急促时,就把人往怀里按得更深。两人都刻意忽视着那些原本熟悉的触碰正逐渐变得陌生。不知是未曾察觉,还是心照不宣。当勇志的脉搏像被看穿般开始紊乱时,垈永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哥,光用手好像不够吧...?"


说这话时垈永轻轻眨了眨眼。勇志因这问话陷入挣扎。所谓光用手不够——是暗示你也想和我更亲密吗?可我明明拼命克制着触碰的欲望,看着用如此天真眼神靠近的垈永,反倒涌起负罪感。

防线崩塌永远是因为那双眼睛。清澈的,白瓷般的脸。不知罪恶为何物的脸。勇志咬紧嘴唇。呼吸陡然一滞。就在这个瞬间,垈永的膝盖压上了被褥。缓慢地,直抵眼前。织物凹陷承载重量。近在咫尺。太近了。这般毫无防备的靠近。


"家人之间本来就是这样啊。"

"垈永啊。"


这声简短的呼唤里藏着太多未尽之言。本该停下,本该拒绝。但垈永没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犹豫,就像什么都没察觉般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是我先那样做的话...哥肯定也会对我做同样的事吧。"


这句话天真得近乎残忍。其中蕴含的无害信任减轻了勇志的负罪感——不,更准确地说,是他不敢打破这份纯粹信任的怯懦,恰好成了掩饰愧疚的完美借口。沉默总是比本能来得更迟。而那一刻,勇志从未在诱惑面前赢过任何一次。


“哥,这不是挺有用的嘛。没我你可不行啊。”


那声音带着稚嫩的语调,却精准地刺入内心。勇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眼睑后方涌来的感觉比情绪更早侵入。心脏缓慢地、却一刻不停地跳动着。在这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连那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那让我来不是更合适吗?"


勇志屏住了呼吸。垈永的声音很轻,但句尾那份确信却无声地刺痛皮肤。垈永吻上了勇志的唇。每当唇瓣相擦时反应就愈发强烈。被掠过的唇上残留着触感,那触感如同证据般留在鼓膜上震颤。啊...垈永啊,垈永。

垈永跨坐在勇志身上。顺着大腿攀上的臀瓣深深陷落。衣料被推挤,汗湿的纤维黏在肌肤上。勇志的手早已环住垈永的腰。掌心下方能感受到紧绷的腹肌,微微战栗的腰肢。就连看似游刃有余跨坐着的垈永,也全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垈永沉下腰,将重心压向勇志的骨盆。大腿内侧缓缓绽开,两人最敏感的部位仅隔一层薄布相互磨蹭。从上至下,由下往上。每次布料摩擦都带出黏腻水声。湿滑的织物相互错位,内裤包裹处热浪翻涌。

勇志反射性地抬起了臀部。接触变得更加深入。重心相互滑动。紧贴的布料已经湿润,每次摩擦都带着湿漉漉的颤动。垈永的下身诚实地起了反应。发烫的物体逐渐膨胀,抵在勇志的小腹上不断脉动。垈永并不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遵循着快感的本能,将自己的欲望抵在勇志的下腹。仅隔着一层薄布,沉重而令人窒息的触感——既令人战栗,又带来压倒性的刺激。


"哥,这样...就会好起来的。"


垈永呢喃般说道。他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什么的表情。但双手却很明确。掀开衣领,一颗颗解开纽扣,将手掌覆上勇志的胸膛。颤抖的手。却没有停下。

唇瓣再次相贴,这次探入了口腔。舌尖小心翼翼地侵入,牙齿相碰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湿润的细碎声响绵延不绝。

垈永的灼热抵在勇志下腹传递体温。紧贴的大腿内侧能清晰感受到重量,两人的性器在勇志的股沟里鲜明地交缠。没有负罪感。不,是太过熟悉以至于不再浮现。只是错觉着这如同童年时就牵起的手,不过是延续罢了。

终于,他们即将跨过那条摇摇欲坠的界限。




场景5

像是最后一点良知在作祟。勇志和垈永总是在插入前一刻停下。但无论是淋浴后、上学前、客厅里还是卧室中。他们毫无顾忌,偶尔父母在家时也只是关上房门。灯一灭便是擦过耳际的吐息、被褥里黏腻的摩擦声。手背触碰的嘴唇、探入大腿内侧的指节。唇舌交缠漫长而熟稔,衣物半褪也无妨。勇志早已摸清垈永每处敏感带。每个深夜,每个清晨。时间失去意义,负罪感消弭后只剩肢体交叠。

短暂回国的勇志和垈永父母接到中心通知再度出国。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十个月缺席。电话寥寥,视频通话更是奢侈。勇志早已对这种空缺麻木。反正垈永需要的监护人角色由他承担,而他们兄妹俩需要的监护职责则由住在附近的姨妈代劳。从勇志初次能力觉醒、到住院治疗、乃至转学手续——始终如此。

垈永第一次经历显现痛时也是如此。学校打来电话说垈永被紧急送进了中心,高烧、耳鸣、呼吸困难——这些症状几乎与勇志当年的显现痛如出一辙。班主任含糊其辞,心理老师转接了电话。那时的勇志什么都没想,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向导。毕竟他们牵着手长大,那双手的体温曾无数次平息勇志的感官风暴,那道声线总能安抚他紊乱的波动。全都是垈永。他只不过想要一个确凿的句子,再添一份文件而已。就算是形式主义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唯有这样才能安心。

没有丝毫怀疑。他笃定金垈永就是自己的向导。如此令人安心的存在,如此平复感官的波动,除了精神引导外别无可能。

勇志亲自去了检测中心。在排队人群的后脑勺间隙里反复报出姓名,接待处将他的身份证核验了两次。结果单从打印机里无声滑出——那张带着余温的纸上印着:金垈永,18 岁,S 级哨兵。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勇志闭上了眼睛。油墨味异常刺鼻地扎进脑髓。哨兵?开什么玩笑。但攥在手中的检测单用整洁的印刷体残忍宣告着,每一个笔画都化作不愿相信的事实,缓慢渗入视网膜。

垈永很快恢复了正常。中心工作人员说他的向导素吸收率非常优秀,是罕见的快速恢复案例。勇志只能沉默地点头,毕竟现在他是垈永的临时监护人。

那天垈永吸入几次辐射向导素,吃了饭,小睡片刻便出院了——前后不过几小时。


"哥,感觉有点不对劲。要不要申请复检?"


办理出院手续时,垈永连衣领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开口说道。他的眼神充满犹疑。虽然没人怀疑垈永,但他自己却在怀疑自己。是因为勇志的眼睛不自然地颤抖吗?是因为指尖摸不到脉搏吗?又或者,是因为勇志始终一言不发?

勇志始终没有抬头。他连勉强微笑都做不到。反而抿紧嘴角,狠狠咬住口腔内壁。或许已经咬出血了。舌尖尝到的铁锈味是唯一的真实。

结果不会改变。干净利落的数值。没有误差。甚至和勇志同为 S 级。兄弟俩比肩获得 S 级评定。勇志的能力是感官过载,垈永则是肉体强化型。一个感官过度敏锐,一个力量异常强大。就像严丝合缝的拼图,完美契合。

媒体彻底疯狂了。韩国首对兄弟 S 级哨兵诞生。比血缘更强大的羁绊之力。日籍养子得能勇志,国内兄弟哨兵神话的开端。民众欢呼雀跃,媒体陷入狂热。

那么至今感受到的那些情绪究竟是什么。那份情意,那些触碰,在"引导"名义下掩藏的所有欲望,到底算什么呢。如果垈永不是向导的话,


"哥?"


勇志抬起头。站在眼前的垈永,依然保持着勇志初次见他时的面容。那张熟悉的脸。嘴角微微上扬,眉心轻蹙,带着对世间残酷毫无察觉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担忧着哥哥的模样。

漫长到折磨的青春期终于结束。结局是爱情。


啊,原来是爱啊。

垈永啊,是因为我爱你。




场景6

当这个认知照亮眼前的瞬间,勇志感到一阵深沉的眩晕。为什么偏偏是爱呢?为什么所有这些情感、所有这些肢体接触的终点,偏偏是爱呢?明明早该知道的,却没能察觉。不,其实是知道的,只是选择了逃避。牵着手,依偎在怀里,用"兄弟"这个词掩饰着罪恶感罢了。当承认这份感情是爱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明知是爱,却没有停下。本该停下的,手却不断动作。唇瓣相触的瞬间终于明白——已经无法回头了。"因为是家人"这种借口早就消耗殆尽。这份感情太过沉重,太过炽热。共同成长的记忆、指尖残留的体温、彼此呼唤的喘息声,如今什么都掩盖不了了。

勇志心知肚明。这不是保护,不是奉献,是冠以"理所当然"之名都太过畸形的感情。渴望、执念、依恋,还有爱。兄弟之间不该有的那种感情。若被世人知晓,立刻就会遭到唾弃的感情。但勇志早已越过悬崖。明知无法回头,却仍在那道目光中找回安宁。承认了心跳加速的事实,也不否认唇齿相交时获得的平静。

正因如此才更残忍。就在勇志猛然醒悟的那个瞬间,垈永依然坚信着自己与勇志之间的纽带会是向导关系。这绝不可能是爱。家人之间怎么可能产生这种感情。因为哥哥很辛苦,因为自己能帮上忙。他把所有情绪都冠以责任之名,继续强行压抑着。

期间垈永终究还是去做了复检。勇志劝阻过他。明知复检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太过清楚无谓的希望只会带来更深的痛苦。但垈永固执到底。


"既是哨兵又当向导也不是没可能啊。说不定是哨兵能力太强把向导数值掩盖了。"


现实中确实存在这样的案例。也有检测数值延迟显现的情况。但垈永不是。毫无异议的 S 级哨兵。情感调节能力未检出。接触感应能力无。

或许垈永也坚信自己注定要成为向导。那个曾一度难以置信的垈永,也开始逐渐适应自身能力。他的肌力与反应速度在训练生中首屈一指。中心要求他接受更多训练,而垈永始终沉默遵从。

与勇志不同,垈永的能力专精于战斗。初期集中于感官与反射神经的数值,渐渐转化为高密度的物理输出。实战训练在他刚满二十岁那年启动——中心渴望验证他的潜能。近乎过载的负荷中,在席卷全身的冲击里,垈永始终咬牙坚持到了最后。

首次任务被列为绝密,文件上只标注着实战适应训练。但现场充斥着真实的枪响、体臭与血腥味。垈永被投入的不是训练区,而是真实交火地带。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可连资深者都难以承受的紧绷感,终究压垮了他的身体。脉搏狂跳,视野摇晃,指尖颤抖。心脏如过载引擎般灼烧,意识逐渐坍缩——这是暴走前夕的征兆。

最终,同队成员决定对垈永实施强制引导。辐射引导远远不够,必须执行接触式引导。作为紧急联络人接到通知的勇志,握着通讯器僵在原地。实战中暴走症状。躯体僵直。语言功能暂时丧失。脉搏异常。报告写得冷静克制。唯独"必须实施强制接触引导"这行字被加粗标注。想象垈永当时的神情让勇志呼吸困难——被某种力量压制着,将额头交付陌生人的掌心,为平复呼吸而放空自我的模样。这个画面让勇志指尖发颤,胸口发紧。最初涌上的是担忧:垈永是否受伤?引导是否规范?是谁?谁用怎样的方式触碰了垈永?担忧逐渐扭曲成不安。光是想象垈永崩溃的场景,就让他全身泛起战栗。但真正可怕的还在后面——想到有人会与垈永重复他们之间的亲密,窒息感突然扼住咽喉。室内空气骤然变质。感官开始苏醒。曾经忽略的声音清晰可闻,平日过滤的震动渗入皮下。感知越是翻涌,心就越发指向唯一结论。

垈永当天下午就出院了。快得过分。仅仅一次接触引导就让他恢复平静,睡了一觉,吃了饭,转眼就能自己走出来。在家等待的勇志反而更痛苦。自己离不开垈永,可垈永却能从别人那里获得安定——这种无力感啃噬着他。没有我也能若无其事,如此轻易就找回平静的事实。诊断结果甚至显示接触疗法比放射治疗见效更快。确认这个结论的瞬间,他感觉胸腔某处被碾得粉碎。

玄关传来开门声。短促轻快的金属摩擦。门框晃动着关上的刹那,勇志无意识屏住呼吸。皮鞋尖滴落的雨声,浸透积水的湿鞋气味。其中混着极淡的——陌生人汗液与皮革的气息,从陌生手腕沾染的体味。垈永回来了。哥。这个单音节在他脑内刮擦,撕咬胸腔,在视网膜上灼烧出火星。

垈永指尖溢出的体温在空气中漂浮。陌生的温度。异质感。勇志渴望它立刻消失,至少此刻能当作从未存在。可那温度反而愈发浓重。如同活物般爬近,黏着在皮肤上。

勇志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用冰凉的手掌死死扣住刚踏进客厅的垈永的手腕。那里残留着被他人触碰的痕迹。陌生人的手,陌生人的意图。这本不该留在垈永皮肤上的触感。


"拿到指引了吗?"


明知故问。混着喘息吐出的句子。比问候更先出口的话语。勇志感到胃部泛起酸涩的绞痛。

垈永瞬间瑟缩了一下,但很快迎上视线。没有躲闪。回答很简短。


"嗯。拿到了。"


那是个简短又轻佻的回答。勇志眨了眨眼。那三个字一钻进耳朵,就像要撕裂皮肤般刺痛。


"...你一点都没在意吗?"


勇志没等垈永回答就再次追问。


"所以你喜欢上那个人了?"

"哥。不就是被引导着接触了一次嘛..."


那副无所谓的口吻。能把所有事都轻描淡写带过的态度。勇志突然像被烫到般垂下视线,却又伸手向前。

衬衫下摆。深夜里如薄纱窗帘般晃荡的布料。手指攥住了那片衣角。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仿佛在宣示主权,又像在警告他人勿近。勇志攥着垈永的衬衫,缓缓屈膝跪地。玄关坚硬冰冷的地板上,他保持着胫骨贴地的姿势。

垈永仍站在原地。鞋都没脱,后背抵着门板,头颅低垂。勇志直视着眼前腰际以下的区域。胸膛、腹部、再往下蔓延的体温近在咫尺,灼热吐息几乎要烙上他的前额。

没有言语。代替回答的是勇志的手缓缓拉下裤腰。一颗纽扣,一条拉链,无声滑落。裤脚扫过脚踝时,垈永的呼吸骤然急促。手指沿着大腿内侧游走,当拨开内裤的瞬间,熟悉的灼热感在他掌心苏醒。

接着是嘴唇。没有丝毫犹豫,勇志将垈永的欲望含入口中。唇瓣相贴,舌尖顶入的每个触感都被垈永化作颤抖的喘息。


"哥、等等……"


颤抖的尾音里带着迟来的犹豫,勇志却未停歇。舌尖缓缓扫过小腹下方,齿列恰到好处地轻咬。在勇志口腔的包裹中,垈永的欲望逐渐胀大,细碎的呻吟先于分离的唇瓣溢出。"啊、啊哥..."下身传来的刺激让垈永彻底失守。呻吟里分不清是快意还是恐惧,是负罪还是纵容。混乱中他反手抵住门板,另一只手在空中抓握后扣住门框。剧烈起伏的胸膛与颤抖的大腿暴露了一切。

虽然声音在劝阻,但脚后跟却牢牢钉在原地。没有后退的脚步,也没有推拒的手。勇志的口腔很快变得滚烫,舌尖刻意地搅动起来。他单膝跪地,用手将衬衫下摆推落。体温在急剧流失。膝盖以下冰凉刺骨,嘴唇却灼热如火。地板的寒气不断侵蚀膝下肌肤,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哥...哥哥等一下..."


垈永的嗓音像是被掐断呼吸般颤抖。当勇志将他滑出的舌尖从自己口腔退出时,残留的湿热还萦绕在唇齿间。此刻勇志的手正快速撸动着那根硬挺,动作越来越密集。垈永双眼通红,喘息声如同呜咽。看着拼命忍耐的垈永,勇志故意加快了手上速度。


"不行了...嗯?要射了...啊、哥..."


垈永猛地后仰着腰肢剧烈喘息。没过多久,随着白浊液体喷溅在勇志掌心,他像搁浅的鱼般张大嘴抽气。但勇志根本没给他缓神的机会——即便听见垈永带着哭腔说"进来做",依然装作没听见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垈永啊,回头看。"


最终垈永缓缓转过身。冷汗顺着脊背流下,下身阵阵发紧。肌肉反射性收缩着。勇志将精液涂抹在两根手指上,将那黏滑的液体像抹药膏般慢慢推了进去。呼吸瞬间被掐断,垈永倒抽一口破碎的喘息。

这是第一次。勇志的手指,向里面深入。一句。停顿。两句。内壁绞得很紧,体温却渐渐变缓。僵硬地承受着这一切。


"呜嗯、啊、太疼了……"


究竟是哪里疼呢。或许是冰冷的地板,又或许是笨拙探入的指尖深度。勇志的手没有停下。


"垈永啊,被引导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像无形的锥子般刺入。耳廓、后颈、腰际。垈永没有回答。他做不到。呼吸变得急促,每次唇瓣分开都会蹦出零碎的单词。

勇志终于找到了垈永反应开始变化的临界点。垈永的腰肢突然短促颤抖起来。动作变得迟缓却始终朝着相同方向,固执地重复着相同轨迹。进入,抽离,再深入。按压,扭转,推送。就在那时——垈永的大腿猛然痉挛,早已勃起的性器不知何时已然射精,白浊液体正顺着茎身缓缓流淌。


"辛苦了...明明这么辛苦..."

"很辛苦吗?"


勇志不依不饶地追问。垈永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仍固执地想听清每个字。


"喜欢...啊哥,真的……"


垈永的话尾总是突然中断。声音虽不大,却像泥沼般沉淀着真心。


"被引导就这么舒服?"


面对勇志的质问,垈永用力摇头。汗珠滚落时,勇志舔上了他潮湿的额头。


"不...不是...哥...那个...不是那样的..."


垈永喘息着无法好好回答。他拼命调整呼吸,腰肢起伏,咬着嘴唇只挤出几个字。好累。但是好舒服。哥,好累。真的太舒服了,可是真的太累了。勇志细细品味着垈永的话,将他说"舒服"的字眼紧紧攥在手心里。这到底是在说引导呢?还是指现在这场情事?勇志明明心知肚明,却偏要装作不懂地追问。


"别人的手...就那么舒服吗?"

"引导...不是引导..."


垈永浑身颤抖着。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般抬起腰肢。手指仍在进进出出,却始终没有深入。大腿止不住地哆嗦,眼角渐渐湿润。身体深处突然涌起爆裂般的情感,他勉强摇了摇头。可勇志并未停下。他们唇齿相缠,肌肤相蹭,腰身相贴。而后又听见那声追问。


"舒服吗?嗯?有这么舒服吗?"


垈永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闭上了眼睛。身体正细微地战栗着。勇志将这种颤抖理解为两种可能:恐惧,或者渴望。他宁愿相信是后者。不,他确信就是后者。

当手指抽离时,垈永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在"哈啊"的喘息声中,他刚张开嘴就被重新堵住嘴唇。没有理由,不分方向。就像溺水者寻找空气般,他们窒息般地黏着彼此。勇志的另一只手正急躁地探入睡衣。所有触碰都带着生涩又猛烈的矛盾感——那些不安又急切的接触。当游走上半身的手指松松环住腰际时,垈永没有推开。如果这种行为能让哥哥获得安宁,那么管它是爱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连戴套的余裕都没有。勇志径直将自己的硬挺顶了进去。明明花了那么长时间耐心开拓,甬道依然紧致得发涩。被几乎要绞断的紧致感包围着,勇志沿着垈永的腰线缓缓摩挲。垈永啊,放松点。可即便听到这般安抚,垈永能做的也只是啜泣着漏出甜腻喘息。勇志开始缓慢抽送。

每当触到垈永融化的身体,勇志总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不该吸入空气般,连氧气都成了奢侈。人类的身体怎会如此——这般绵软得不可思议。没有骨骼的阻隔,只有嫩肉推挤的触感。稍用力就会从指缝溢出的滑腻。平日也没少触碰,今日却截然不同。每次相触都让掌心的体温不断叠加。手背、掌心、指纹缝隙都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触感记忆。


"哥能给你更好的。能给你更多。"


明知自己给不了引导,勇志却反复呢喃。说会给的。说会好好引导他的。垈永根本听不懂这些承诺,只是胡乱点头。不断回应着"继续"。勇志扣住他的腰。用全身、用全部感官禁锢着他。明明心知肚明,却为了那个不愿深想的答案继续追问:比起那种引导,我更好对吧?我更能让你舒服,是不是?面对诘问,垈永只能喘息着点头。勇志清楚他根本听不明白任何话语——但仅凭这个微小的颔首,就足够餍足。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变换的姿势带来相似的快感。错位的欲望在本能中交汇,每寸相触的肌肤都沸腾着情欲。"哈啊...嗯...哥...呜..."听着垈永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勇志皱眉握住了他的性器。猝不及防的射精感袭来,垈永无声颤抖着喷出稀薄精液,飞溅得到处都是。随着垈永痉挛般的颤抖,勇志也在他腹肌上撸动着自己释放出来。

勇志将垈永搂进怀里。皮肤与皮肤之间,冷却的汗水与半干体液黏腻交缠。平复不了的喘息,消退不去的心跳。垈永是他唯一的救赎。把鼻尖埋进垈永后颈,深深吸气。必须永远记住这种感觉。绝不能遗忘。


"垈永啊。"


垈永啊,垈永,垈永。一遍又一遍。从喉间溢出的呢喃,永无止境地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不许和别人做。"


别碰我的手,也别抱我。疲惫得一言不发的垈永沉默地点了点头。勇志也久久没有说话。

将昏睡般的垈永安置在自己床上后,勇志把衣物扔进洗衣机,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当洗衣机盖弹开的瞬间,一件衬衫从潮湿的衣物堆里滑落出来——正是垈永穿过的那件。曾轻触过那片白皙纤薄后颈的衬衫,浸着汗渍,胸前还留着深深的褶皱。勇志毫不犹豫地先把它抽了出来。

雨水的气息、洗衣粉与汗液混合的体味、柔顺剂也盖不住的肌肤暖香。勇志将衬衫缓缓缠在手上,用几乎不敢握拳的小心翼翼反复折叠又展开,最终直接按在了脸上。他把衬衫拉到鼻尖深深吸气,直到鼻腔刺痛般的深度,仿佛要抽出残留在纤维里的每一粒碎片。

那片曾贴过后颈的布料。肯定有人,曾在那里留下过掌温。引导术的本质就是用掌心压迫皮肤传递触感——这世上没人比勇志更清楚。而自己清醒时永远得不到的触碰。


"……究竟碰到了哪里呢。"


他低声呢喃着凝视衬衫。肩线、后背、前胸。想象着有谁将手搭在垈永的衬衫上揉搓按压。不,或许已经探进了衣料内侧。无机质的衬衫无法传递任何触感,反而让勇志脑内的想象愈发具象化。

勇志突然将衬衫翻了过来。慢慢抚过衬里,那片空无一物的布料内侧。他既希望那里还残留着什么,又希望什么都不要留下。

将衬衫小心翼翼地挂在阳光最晚照到的窗边后,凝视着熟睡中的垈永侧脸,握住了他的手。想起第一次牵起垈永手掌的那天。

在日本初遇勇志和垈永时,大概是办完收养手续飞回韩国的航班上。年纪太小只记得那手指格外纤细冰凉。勇志始终没松手——下飞机时,取行李时,直到回家——一次都没放开过。

体温从交缠的指缝间漫上来。极缓慢地。顺着手背爬上肘弯,再沿着脊椎浸透后背。像水又像血。仿佛在冰镇太久的皮肤上揉搓的触感。那双手带着人类特有的温度。

自那以后垈永常会主动牵勇志的手。有时覆上手背,有时攥住指尖。都是些短暂随意的触碰。掌心小得不可思议又总透着凉意,让人怀疑那究竟算不算人类的体温。


没想到会如此深爱,当初那么渺小的存在。




第七幕

勇志再没有任何顾忌。眼色、借口、时机,全都被他抛诸脑后。当垈永的手背映入眼帘就覆上手指,后颈裸露就贴上嘴唇,四目相对便压向床榻。不是向导,不是哨兵,更非兄弟。只是赤裸裸地在渴望之物与可得之物间来回穿梭。羞耻心早已消散,剩下的唯有如习惯般不断重复的执念。

垈永沉默地承受着一切。随着肢体接触愈发频繁,他的面容却逐渐凝固成无动于衷的空白——那副模样反而更刺激着勇志。并非隐藏情绪,而是像情感本身已然崩塌的表情。没有羞耻,亦无期待。就像在说"因为是哥哥要这么做",所以保持静止的,陈旧驯服般的沉默。勇志甘愿在那双眼睛里迷失方向。不后退就是默许。他如此说服自己,选择了心安理得。因为是哥哥。反正你也不讨厌吧。我们本来就是这样啊。

冲完澡挂着干毛巾出来时,金垈永正仰躺在客厅地板上。闭着眼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思绪。得能勇志坐到他身边,用手指拨弄自己湿漉漉的发丝。当滚烫的手掌触到额头时,垈永微微睁眼。但什么也没说。沉默的顺从,或是漠不关心。对勇志来说都无所谓。倒不如说这种态度更让他沉溺。


"你真的很听哥哥话呢"


这句话既非称赞也非感激,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话音未落手指已先动起来。指尖沿着垈永的下颌线游走,掠过胸膛滑向腹部。在呼吸交缠的距离里四目相对。垈永没有反抗。他张开双唇,阖上眼帘。用仿佛在说"哥哥想要的话。说是爱的话。不,说是引导的话。啊,就算不是,什么都行。没关系的"的眼神望着勇志。

在空调停摆后逐渐冰冷的房间里,垈永开口说道。


"除了哥哥让我做的事,我还会什么啊。"


两人早已心知肚明。这不是爱情,也不是引导。只是通过彼此确认着——我们仍存在于这世界某处的事实。必须借由他人体温才能维持的、肮脏而畸形的安定。

勇志突然低声呢喃。


"垈永啊,我们并不奇怪。"


说话的嘴里发干,舌头碰到的牙齿感觉陌生。就在那一刻,垈永睁开了眼睛。非常缓慢地。面无表情的脸下,有什么细微扭曲的东西一闪而过。既非理解,也非厌恶。只是熟悉。在这地方呼吸太久,以至于已经忘记如何逃离的脸。


"...不愿意的话就说。"


勇志的指尖缓缓划过垈永的下颌线。摩挲着脸颊。皮肤冰凉,情绪却无处着陆。不是伸手探入的一方,反倒像被侵入的一方。干枯的触感。明明触碰到了,却无法传递。

垈永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或许,那就是他的回答。是啊垈永,我们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觉得这很奇怪的世界。我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空调似乎重新开始运转,天花板传来极其微弱的机械嗡鸣。




场景8

不知从何时起,勇志开始这样想。不,是决定这样相信——只有让这孩子可怜我,才能留在他身边。我必须脆弱,必须摇摇欲坠,必须不稳定。这样他才会回头看我,才会说"我很担心",才会屏住呼吸转身注视我。所以他开始装病。装疲惫,装孤独,装崩溃。其实根本没必要。明明有药,实在难受时也可以注射镇静剂接受接触引导。单靠放射引导就能撑住的程度,吃一片安眠药也能平安度过夜晚。但如果没有垈永担忧回望的眼神,勇志就会渐渐无法呼吸。


"哥?"


玄关开门声响起时,勇志闭上了眼睛。脚步声如颜料般在沙发下方晕开。静立许久的气息最终在他身旁落座。


"哪里不舒服?"


垈永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手指随意拨弄勇志的发丝。手背贴上额头的刹那,冰凉触感让勇志微微蹙起眉心。


"嗯...头发好疼。味道也很重..."

"要吃药吗?"

"没事...就这样...陪在我身边就好。"


听到这话,垈永直接坐在地板上,用一只手握住了勇志的手。"哥需要你在。"勇志看着垈永担忧的眼神,稍微安下心来。还好,现在还没事。至少...他还在同情我啊。确认这点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继续可怜我吧,垈永啊。

永远继续下去




场景9

起初觉得可笑。明明比自己矮一截的垈永,不知何时竟越过自己身高,还得意地耸着肩膀。凌晨踢被子的家伙,睡前总要找哥哥的孩子。每次看着没经历青春期就直接长大的垈永,总忍不住想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长的个。

从某天起,那个说着要代替无法执行引导任务的哥哥出战的嘴唇,看起来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始终相信他最终会回到我身边躺下。可当发现那竟是他的真心时,勇志感到了些许恐惧。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自己变得不再被需要这个事实。

时间越久,那种正在成为垈永生命中多余存在的感觉,不像痛苦而更像空洞。就像地板破了个洞,血液不断流失,莫名的寒意总是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负罪感让勇志的指尖变得迟钝。触碰垈永的事,接吻的事,拥抱的事。不知从何时起,所有这些都清晰得令人恐惧。他害怕万一这孩子崩溃了,自己将不得不面对"罪魁祸首正是这双手"的事实。

深夜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我是不是在毁掉这个孩子?是不是因为我的私心,让这孩子错过了真正需要的东西?减少肢体接触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身体先停下,心也跟着停滞。会好起来的——每天要说上十几遍这样的话。但很奇怪,明明是安慰的话,每说一次却更令人绝望。

嫉妒很快追了上来。望着背对自己入睡的垈永,勇志想着:你为什么能若无其事。为什么没有我的手也无所谓。想抓住从指尖流失的触感。不想失去。所以又拥抱,又推开。在自责与嫉妒之间,始终找不到容身之处。

从那以后,接触减少了。是勇志主动减少的。并非完全断绝往来。他们依然会牵手,会倚靠肩膀,会同睡一张床。但每当情动深处时,勇志总会强行克制自己。感受到指尖相触就后退,体温靠近时就借口转身。仿佛自己再靠近一步,垈永就会破碎。若是多露出一丝破绽,垈永就会因此崩坏。他害怕垈永会因此不再寻找自己。害怕被抛弃。害怕这世上最恐惧的事成为现实。

但今天。从训练中心回来的垈永身上飘着陌生的气味。熟悉的香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异质气息薄薄覆盖在身体各处——后颈、腕骨、手背、腰际线。有人触碰过那些部位的证据。小心翼翼却确凿存在的破绽。

勇志没有抬头。最初的时候,真的最初的时候试图装作不知道。是啊。会没事的。必须说没事才行。往后也只能这样相处才行。但气味挥之不去。像室内空气般悬浮着。想象着谁碰了他、停留了多久、探索到何处。想象无法停止,手指反复攥紧又松开。

嘴上说着没关系,心底却滋生出完全相反的句子。


"为什么。"


最终勇志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嘴唇干裂得厉害。


"为什么又收到接触警告了?"


垈永停顿了一下。那副表情像是早就料到勇志会这样问。


"太丢脸了所以只是暂时收下而已。"


勇志笑了。那笑容荒诞得不像话。他嘴角上扬时眼眶泛湿,呼吸变得急促。垈永啊。我非你不可。垈永这才抬起头。勇志慢慢走近。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在伸手可触的距离停下。


"因为我给不了指引,所以就随便找了别人?"


身体就这么容易发烫吗?勇志尝到了可能被取代的恐惧。我只有你啊,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安心。但垈永不是这样。他能接受别人的引导,能与他人肌肤相亲。我们做过的一切,他都能和别人再做一遍。剥夺感。恐惧感。失落与焦躁重新点燃,将勇志的情绪逼至绝境。

胸口突然塌陷下去。剥夺感像本能般牵引出话语。


"不是我也没关系?你很享受吧?"


心脏碎裂了。湿软的脏器被撕扯着挂在骨片上的感觉。那一刻,什么念头都没有。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想把垈永推倒。想把他抵在墙上痛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那种话。

但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手指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也流不出情绪。只有体内在沸腾翻涌。这究竟是愤怒还是失落,是憎恨还是爱意。

我啊,连装可怜的资格都没有了。那现在,该用什么理由留住你呢。


"「垈永啊。」"


勇志的呼唤让垈永的眼神动摇了。


"你若不属于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垈永啊,为了爱情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就连"这不是爱"的言语,我也当作情话来解读。




场景10

勇志的手指在金垈永手上流连忘返。先是指尖,然后是掌心,再到手腕,最后又回到手背。仿佛有谁的体温、谁的吐息、谁未经允许的触碰还残留在垈永皮肤上。这种幻觉让勇志几乎发狂。

仿佛有什么连肌肤摩擦都抹不去的气味般,勇志冷静却执着地摩挲着那只手。舌尖时而掠过手背,时而将手腕狠狠含进口中。舌尖泛起铁锈味。虽不是血的味道,却像嫉妒的残留物般黏在唇齿间。

勇志再次偷瞄垈永的神情。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眼神让他再度发狂。真的什么都无所谓吗?所以才能随便把手交给别人?用那双手...接受别人的引导吗?

勇志将垈永的手腕拽向自己这边。既非粗暴,也不轻柔。精准地。唯有触感在苏醒的那种接触。


"哥。"


当垈永低声呼唤的瞬间,勇志将他的手指含入口中。如此缓慢,如此安静。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含着,舔舐,啃咬。他心知肚明这样无法抹去别人的痕迹。可即便如此,还是想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印记。这是嫉妒。是占有。更是爱意。肮脏的、失格的、沉醉的爱。

唇瓣相叠时,呼吸骤然鲜活。亲吻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撕咬、吮吸与按压。勇志的手环住垈永的腰际。透过被汗水浸透的底裤不断碰撞。身体以记忆彼此的速度互相撕扯。期间垈永偶尔漏出短促的喘息。每当这时勇志都会感到恐惧——那种可能真正毁掉这个孩子的战栗。即便如此,指尖仍沿着大腿内侧游走,推开了最后的遮蔽。


"哥,直接做吧。"


这一句话。既非许可,也非赦免。垈永虽点头应允,勇志却仍在迟疑。在他耳中,这话语轻易凝结如墓志铭。

进入的过程残忍地缓慢。勇志紧握着垈永的手推进。汗水与唾液,粗重的喘息声。生涩的润滑。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液的液体浸湿床单。痛苦与快感仅一线之隔,两者混杂着渗入面容。


"垈永啊。"


勇志紧闭双眼呢喃着垈永的名字。不是道歉。更接近求生的宣言——只有这般与你相连,我才能活下去。

速度逐渐加快。身体互相囚禁彼此。心跳、体温、相触的肌肤,全都融为一体。仿佛在宣誓永不相离般,彼此深陷其中。肉体相互吞噬。推进、紧拥、让骨骼与骨骼紧密相嵌。肌肤湿润,被褥凌乱,连空气都弥漫着汗水的窒息感。仅凭着求生的欲望,连罪恶感与伦理都被吞咽殆尽。

当仿佛一切都结束的寂静降临时,并排躺着的垈永突然开口问道。


"哥,现在好受点了吗?"


言语,比刀更锋利。勇志亲手执起那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说道。


"...你明明知道的。你对我做的这些根本不算引导。"


干裂的嘴唇分分合合。呼吸变得急促,舌尖微微颤抖。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从心脏最深处掏出来的东西。


"我是故意依赖你的。装病、装痛苦、装不安...连同情都要...伪装成爱的感觉。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吧。"


说完的瞬间,勇志觉得自己可悲至极。明明如此渴望被爱,最终选择的却是寄生在怜悯里的生存方式。

勇志话音落下时,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连壁钟都像停摆般。汗已冷却,热度消退,但他瞳孔里仍跳动着火焰。以爱为名的火。寄生在怜悯里的欲望。吐出这一切的嘴唇下方,还残留着颤抖。

垈永在一切崩塌面前寸步未退。不,更准确地说,他始终沉默着。听勇志说话时全程闭着眼睛。漫长的静默中,他只是维持着呼吸的节奏,将兄长崩溃的话语听到最后——这就是垈永选择的方式。他太了解勇志了,长久陪伴让他亲眼见证对方如何逐渐破碎。那些必须假装没察觉的岁月。爱情不能称之为爱情的时光。

所有那些瞬间都在垈永胸腔某处,像死结般纠缠不清。他缓缓启唇,小心翼翼将手搭上兄长的肩膀,极轻地唤了声。


"哥。"


垈永短促地唤了一声,稍作停顿。随后用极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要不是哥的人,我还能是谁的。"


瞬间,勇志的呼吸凝滞了。胸口像要崩塌般发疼。那句话太像爱了。原来爱,是会以这种方式回应的吗。仅仅这样一句话。就算把世界都毁掉也能让人回头的话语。

勇志终究没能说出任何话。只是闭眼亲吻了垈永的手背。咬着颤抖的嘴角,片刻,真的只是片刻,闭眼又睁开。而后低声呢喃。


"那句话...再说一次。"


垈永许久没有说话。瞳孔缓慢转动着,像在挑选词句,喉结滚动,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哥。"


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如果我是哥的人...那哥就是我的了?"


面对这个反问,勇志的呼吸为之一窒。那话语既像诘问又像确认。但最可怕的是,字里行间藏着的并非无条件的归属,而是相互毁灭的觉悟。强烈到让人想为之赌上性命的觉悟。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不会放你走。"


勇志像是吞咽呼吸般说道。


"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面对勇志重复说着"不会再放手"的低语,垈永嘴角泛起笑意。随即轻声回应。


"知道。所以就这样吧。"


仿佛早就在期待这句话般。然后极缓慢地,最后又补上一句。


哥,我生来就是属于你的。




爱欲狂热症




垈永穿过自动门开启时发出的短促闷响,步入中心内部。空气如往常般冰冷干燥。地面像玻璃般锃亮,所有事物都各司其职——流畅转动的齿轮、摆放整齐的花盆、毫不混杂的香气。在这井然有序的空间正中央,唯有垈永独自凌乱着。

走向接待处的路上,垈永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密的汗珠。心跳缓慢而沉重,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今天也要接受放射引导治疗吧?"


提问很平常,声音是熟悉流程的语调。向来如此。接待窗口员工的说话方式,格式化的节奏,重复的模式。

垈永微微偏头。瞳孔慢了一拍才转动,嘴角挂着不明确的弧度。虽然不知道最近勇志心境有何变化。但他知道勇志不会碰自己。最近哥好像在推开我。垈永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


"不。今天领完接触指引就走。"


回答简短清晰。话音虽轻,意图却再明确不过。那一刻,垈永脑海里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哥,你不是最讨厌我被别人碰吗。

所以才那么做的。

因为想让你讨厌我啊。

说出口太幼稚,不说又太迫切。所有情绪都在垈永的唇齿间辗转。





垈永视角外传已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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